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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彭倩

  「這你就有眼無珠了,你眼前應是個最了不起的服裝設計師,她設計的衣服人人讚不絕口,瞧,她身上這件衣裳就是她自己設計剪裁縫製的。」

  「別替我胡亂吹噓,待會兒牛皮就被戳破!」

  林巧兒睨了蔣孟庭一眼。

  「哇,那太棒了,不管不管,好巧兒姊,你一定要為我設計一件最美最美的舞衣,人家為了參加楚霸天的舞會,已經準備了快一個月,還特地去學習跳舞,若沒有一件美麗的舞衣,不管舞跳得再好,也是掃興呀!」

  葉夢珠說風就是雨,纏得林巧兒只得點頭。

  「小蔣你不是直想找人穿你的畫當舞衣嗎?夢兒不正是最佳人選?」

  林巧兒靈機一動,四兩撥千斤,既幫了夢殊也替自己解了圍,否則以蔣孟庭的賴皮霸性非磨得她答應不可。

  「好耶,我要我要!就這樣說定了!」

  好熟悉的語言模式!葉夢殊的興奮嚷嚷,與蔣孟庭的皮樣簡直如出一轍,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們一路暢遊,離南京城也愈來愈遠,視野逐漸荒涼,人煙罕見。

  隨著路面愈來愈窄也愈泥濘,車輪轆轆,馬車也走得顛顛簸簸。

  由於第一次有機會駕馬車,蔣孟庭玩得不亦樂乎,搶著韁繩不肯放,葉夢殊也就隨他去了。

  但他畢竟仍是個生手,尋常大路可能還沒問題,但走這山間小徑,就顯得有點力不從心了。

  果然沒多久,馬車忽而一個踉蹌,朝山邊一歪,車輪竟陷進崖壁下的山溝裡去。

  一天裡,馬車兩次被困住,運氣也真是背的太不容易了!

  因為之前連日陰雨,土地鬆軟,車輪陷得極深,偏那馬車是以白楊木精雕而成,極為沉重,三人下車來,費了好大勁兒,起碼推了半個時辰,馬車還是文風不動。

  至於白鈴當,這回也完全不配合,閒閒地忤在原地,一對靈活的畜生眼,彷彿冷眼笑看他們,馬嘴還偶爾噴出臭臭的氣息,揚起一抹讓人抓狂的嘲弄意味。

  「臭鈴當,爛鈴當,臭馬!你倒是動呀,往前衝呀你!」

  無論葉夢殊如何踢它、踹它,它就是一副任你踢,任你踹,老子就是不動,看你如何的痞樣。

  葉夢殊氣得小臉蛋兒紅通通地。

  蔣孟庭亦是滿頭滿臉的汗,還一手的泥污。

  「如何是好呀?」林巧兒的聲音,已經螫有些氣息微弱。

  她的身子骨向來就差,之前家中債事、婚約接踵而來,今日又出遊勞累,幫忙推車時也無撐起傘來,就這樣直曬了半個多時辰,雖是春日和煦,但午後陽光對她來說仍是過度熾烈,她不堪曝曬的肌膚已經開始紅腫了,人也昏昏沉沉的。

  就在三人不知所措之際,這荒郊野外突然遠遠傳來一陣疾馬奔馳之聲。

  蔣孟庭反應快,連忙衝到小路中央企圖引起來人注意,葉夢殊反應更快,已然脫下鮮艷的紅色外衣當作旗幟,朝著前方猛力揮舞。

  「小心!」

  馬上騎士發現前方情況有異,猛喝一聲,努力勒緊韁繩。

  馬鳴嘶嘶,由於突被緊急勒緊韁繩,它揚起前腿掙扎,幸虧騎士馭術精湛,才未被摔下馬來,只見他英勇地站在馬蹬上,雙目炯亮,滿臉的絡腮鬍在陽光下閃著黑亮的色澤。

  而那騎著另一匹馬的隨從就沒那麼好運氣了,他雖努力勒緊韁繩,煞住了疾騁的馬,但半個身子已然歪掛在馬背外,很滑稽地掙扎著,然後又很滑稽地從馬上摔落下來,跌了個狗吃屎的標準姿勢──他爬起來,氣得破口大罵。

  「該死的!」

  葉夢殊和蔣孟庭先是一愣,繼而忍不住哈哈大笑。

  沒有人發現林巧兒倚坐在馬車旁一棵大樹下喘息,臉已經腫利像紅龜眼。

  那隨從滿臉黃泥,連五官都看不清楚了,張牙舞爪兼跳腳地揮拳,嘴裡不斷咆哮著不知是哪一國的土話,實在很像廟裡乩童在作法,說有多好笑就有多好笑。

  「還笑,還笑?小心笑到抽筋!」

  那隨從總算發現自己情急下又用了閩南家鄉話,連忙改用普通話繼續罵。

  「你們知不知道這樣有多危險?要不是及時煞住了馬,你們就變肉醬了,我看你們還笑不笑得出來?等我的主人楚霸──」

  「夠了!」馬上的彪形大漢怒斥,聲音亮如洪鐘,遏止了那隨從。

  葉夢殊也差點給震得耳鳴,連忙摀住耳朵。

  「啥事攔我去路?」

  彪形大漢問得簡短,氣勢不怒而威,蔣孟庭其實有也有點兒被震懾住,但他畢竟非懦弱男子,仍是不卑不亢地說明情況,希望得到幫助。

  那彪形大漢會暫時勒馬停下,原以為是哪門子英雄好漢來攔路挑戰,正想給對方一頓粗飽,發洩發洩渾身氣力,此刻一聽,竟是這等小事,頓覺好笑,歪了歪嘴角,習慣性地又從口袋裡掏出幾顆糖炒栗子拋進嘴裡咀嚼,繼而很沒衛生的就將皮渣往不遠處的地上一吐,翻身下馬來。

  那一吐皮渣差點就飛到了葉夢殊身上,幸虧她閃得快,反射性地往旁邊一跳,卻險些跌進山溝裡,多賴蔣孟庭及時抱住了她。

  「你,你好噁心呀你!」葉夢殊脫口而出,語氣自然不是挺好。

  「不爽?」

  那滿臉絡腮鬍的剽悍男子牛眼一瞪,嚇得葉夢殊往後倒退一步,又躲回蔣孟庭懷裡。

  「哼,反正遊興也沒了,碰巧老子心情好,願意幫你們一把,你們該謝天謝地了,是不是?兄弟。」那滿臉絡腮鬍的男子搭上蔣孟庭的肩,哈哈笑著說:「你的女人是不?這娘兒們挺有勇氣,你有眼光。」也不管青紅皂白地,就一廂情願把兩人送作堆,羞得葉夢殊滿臉通紅,蔣孟庭頓覺滑稽,亦是朗聲而笑。

  那滿面絡腮鬍的男子端地好神力,走過去彎腰看了看陷進溝裡的車輪,他的隨從與蔣孟庭、葉夢珠才待過來幫忙,卻聞他突然暴喝一聲,頃刻間竟已獨力抬起溝陷中的輪子,而那久久不動的白鈴當,這會兒竟也萬分配合地使勁朝前一拖,加上大夥兒在後助陣,終於把馬車給搶出了溝壑。

  「哇!」葉夢殊歡呼一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咦?這姑娘?」

  馬車一拖開,那剽悍的男子忽而注意到斜倚於樹下的林巧兒。

  不知何時,林巧兒竟已昏厥。

  坦白說,被太陽曬昏固然是原因之一,但與這剽悍男子還是脫不了關係。

  林巧兒雖是見過楚霸天的照片,但那模樣是刻意修飾過的,發上胡上都抹油梳順,還西裝筆挺地;而此刻的他,卻是跑了一天馬,黑髮飛亂,模樣比相處粗獷數倍;加上適才他朝馬車方向走過來時,壯碩的體格帶來了大片陰影,讓眼皮腫得快張不開的林巧兒祖母昏花,以為有只大熊朝她而來,頓時嚇軟了身子,繼而他抬起輪子時,猛然暴喝一聲,林巧兒坐得近,膽小的她的竟就這樣又給嚇昏了過去。

  葉夢殊和蔣孟庭急忙衝過來,想將林巧兒抬進馬車休息。

  看他們笨手笨腳的樣子,那滿臉絡腮鬍的男子皺皺眉,伸手一撈,輕輕地就將林巧兒給抱了起來。

  嗯,這紅龜眼的腫臉醜雖,抱起來竟然還不錯,他腦中驀然閃過那香白如玉的女子影像,卻粗心的未將二者產生聯想,只輕輕將她放在馬車座上。

  蔣孟許好愧疚哦,方才馬車陷進溝裡,他情急下竟忘了巧兒是曬不得太陽的,還任她不撐傘在陽光下幫忙推馬車。

  「怎麼辦?這荒郊野外的,上哪兒去找醫生?」

  葉夢殊急得團團轉,先用手絹沾水為巧兒的臉降溫。

  那隨從倒是個不錯的急救人才,略通醫理,急急用力壓住林巧的經絡。

  林巧兒動了一下,幽幽轉醒,總算恢復了意識,但眼睛已經腫得張不開,整張臉也依舊紅腫疼痛,她微微申吟著。

  大夥兒暫時鬆下一口氣。

  那剽悍男子不清楚又皺起眉來,奇怪,這女孩該不會也是被自己嚇昏的吧?

  呃,他是有點懷疑啦,不禁摸了摸絡腮鬍,他的長相真有這麼恐怖嗎?日前才在蘭亭巷尾裁縫家,嚇昏了未來的妻子,今日又在光天化日之下,嚇昏一個臉龐紅腫的……呃,應該也是美女吧?這紅龜眼兩道彎彎柳眉、秀挺的鼻樑十分好看也十分眼熟,至於那微腫的唇型,和紅腫的脫臉龐可就不怎麼雅觀了。

  「蛋白,我想起來了,只要眉目敷蛋白,連續不斷地敷,敷到退腫就沒事了。」

  所幸蔣孟庭和林巧兒幾乎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對她知之甚詳,他猛然想起這個最有效的偏方。

  「那就趕快回城裡買蛋吧!」葉夢殊說著,就要跳上馬車。

  「來不及了,從這裡回城裡起碼得半個時辰,巧兒的臉嚴重灼傷,恐怕無法再等。」

  「但這荒郊野外的,哪裡去找新鮮雞蛋呢?」

  蔣孟庭和葉夢殊商議著,急得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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