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巧兒再怎麼強忍,眼中還是馬上蒙了一層水霧,嬌軀搖搖欲墜。
「嘖嘖,你可真是愛哭,每回見著我,若不是哭就是昏倒,唉唉,你可別又用昏倒來歡迎我?」
楚霸天連忙一手扶住彷彿搖搖欲墜的林巧兒,一手撈住小陽桑
「呃──我去找東西吃,你們先聊聊好了。」
蔣孟庭望了林巧兒一眼,欣慰地笑了,拍拍楚霸天的背,離開甲板,下到船艙。
「為何一走這麼久?你欠我一個交代!」
林巧兒在楚霸天懷裡哭了好久好久,才恢復平靜,又嬌又嗔地抱怨。
楚霸天撐著小陽傘,捨不得放開她,半天說不出話來,良久才娓娓道出這段日子的大致經過。
「我大老粗一個,學也學不來溫柔!哎!」
林巧兒點點頭,表示認同。
「我脾氣暴躁,又狂妄自大。」
「我曉得。」林巧兒輕聲說。
「我總是專斷獨行,沒有顧及別人的感受!」
「我知道。」
「我……哎,缺點一籮筐,狗改不了吃屎,總是害你又氣又哭!」
「嗯,我體會很深。」林巧兒歎氣。
「哎,如果學詩詞像學各省粗話那麼容易上口,我早可以當秀才了,干伊──哎哎,沒事,憑良心說,我已經很努力學著咬文嚼字了,可就是改不了滿口粗話!我也很郁卒,哎!」楚霸天歎口氣,忍著沒將咬在嘴裡的火柴棒隨痰吐在甲板上。
「那你……想怎麼樣呢?」林巧兒總算抬起頭來,水靈靈的眸子望著他。
楚霸天又歎口氣,從貼身衣袋裡掏出用油紙包得極好的契紙。
他正是想還給她完全的自由,才終於決定現身的。
「你不是一直要離婚嗎?那就離吧……你注意聽好,這些話我一輩子只說這一次,」楚霸天滿臉漲紅地,說得又急又快,毫無抑揚頓挫,「以前不放你,一方面是捨不下,也認為只有我能給你最好的生活,最完整的保護,現在我什麼都沒有,也不能給你吃好的穿好的,窮得要當褲子過日子,但那王八畫家,雖是配不上你,起碼是個讀書人,畫也賣得有些名氣了,跟著他過日子,總比跟我好上千倍,也就……也就放你去吧!」楚霸天咬著下唇,硬是把話說完,將那張離婚證書塞進林巧兒的懷裡,掉頭就走。
林巧兒呆在原處,淚流滿面。
☆☆☆
船很快就抵達香港,旅客紛紛下船。
楚霸天躲在底艙裡,拿著一把糖炒栗子當彈珠,自己跟自己玩得不亦樂乎。
水手長三番兩次警告他,若不上甲板上幫忙,就要扣他一半工錢,楚霸天充耳不聞,繼續玩他的桔子彈珠,其他水手忙不過來,也來囉唆,要他這個木訥寡言的大力士上去搬貨。
楚霸天冷冷瞧他們一眼,握拳捏碎手中的栗子,栗子化為粉狀散落下來。
那些人嚇得落荒而逃,再不敢來囉唆半句。
直到船又啟航,抵達基隆港,楚霸天才將餘下的栗子彈珠全塞進嘴裡咀嚼,脫下水手服,換上自己的衣物,隨身行李一背,步上甲板,直接走進船務室。
「錢拿來!」
他瞪著牛眼對那嚇得發抖的水手長說,嘴裡還大剌剌地嚼得栗子嘰嘎響,水手長連忙打開保險櫃,將裡面的錢捧了出來。
楚霸天數了一半的塞進背包裡,將其他的又塞回保險櫃,笑了個白熊樣,頭也不回地下了船。
「你粗魯到不懂得為淑女拿行李嗎?」
柔細的女聲在背後響起,楚霸天猛地回頭,瞪大牛眼。
「難道這麼重,你還要我自己提嗎?」
林巧兒嘟起唇,睨著楚霸天。
「呃,你你你──不是在香港和……那王八畫家下,下船了?咳咳咳──」
楚霸天猛嚥口水,差點被滿嘴栗子渣噎死,咳得滿臉通紅。
「什麼王八畫家,多難聽?!」林巧兒佯起怒顏說,「他到香港找小夢,我跟去幹嘛?當拖油瓶呀?莫非你昔日富有,就買我來玩玩,今日窮了,就打算將我賣了換錢?」
「我我沒胡,我不是這意思──」
「啊抹你是啥意思?」林巧兒賣弄起和丁雄學過的幾句閩南語,將那張包著油紙的婚契丟過去,雙手叉著腰說:「妹離婚嘛得愛舞公證人,夭壽喔,青菜得想嘎我離?杜爛,我得撕爛,呃,撕爛你的嘴喔!」
她那幾句國台語交雜的粗話,說得荒腔走板,楚霸天牛眼愈瞪愈大。
「啊你是嗯叭看過恰查某是否?襪嘎你貢啦,我抹青菜嫁,也抹得唬人青菜離眼啦!」林巧兒嫣然一笑,旋即投入楚霸天懷裡。
楚霸天一口氣驚得順不過來,差點腦充血。
唉,幸虧他體質夠好,否則,這回當場昏倒的,恐怕是他咯!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