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哎呀,不過是一幅畫,我猜,楚大哥才不會這麼小氣反對的啦!巧兒姊姊我說的對不對?」
葉夢殊鬼靈精怪,趕快拉巧兒出來打圓常
巧兒扯了扯楚霸天,眼神中帶著求情的意味。
「唔,當然,這種小事,如果我的女人自己不反對就罷了!不過,你以後還想讓他畫嗎?」楚霸天眼睛盯著林巧兒。
「看情況吧,如果你不反對的話,或許我才會考慮看看!」
林巧兒眼裡儘是溫柔,抱歉地朝蔣孟庭笑了笑。
楚霸天顯然十分滿意這個回答,臉上的冷硬線條馬上柔和了下來。
「這幅畫在畫展中應該會很搶手喔?」
葉夢殊連忙又轉移話題,已經在盤算怎麼說服自己那摳斃了的父親再拿錢出來為蔣孟庭開畫展,上回畫展成功,她就是大功臣之一呢!
「賣給別人不如就賣給我!」
楚霸天雙臂盤胸,又走到那小小的畫紙前說。
「喜歡?這畫就送給你們吧!」
蔣孟庭淡然一笑,突然變得大方,把畫交給了林巧兒。
「好,夠意思!他日再開畫展,我必禮到人也到!」
楚霸天一樂,就拍向蔣孟庭的背,不料出力過猛,害得高佻瘦長的蔣孟庭差點跌下椅子。楚霸天連忙出手將他撈回椅子上坐好,露齒笑了個熊樣──他的絡腮鬍又留回來了。
哎,這人,難道就不能稍稍控制一下臂力?以為人人和他一樣雄壯威武不成?
林巧兒忍不住掩嘴笑了起來,眼神頻向蔣孟庭道歉。
蔣孟庭只能苦笑。
喝了幾杯茶,一忽兒,葉夢殊又有新花樣了,纏著林巧兒問東問西,一會兒看著荷塘裡魚兒可愛,又嚷著要去找竿子釣魚,蔣孟庭也被她的玩興逗引起來,童心大起,瘋在一塊兒了。
「荷塘山光雲影斜,閒看兒童釣青蛙。」
與好友相聚,林巧兒心情好,脫口吟出打油詩,調侃兩個玩瘋了的大孩子。
又是咬文嚼字的,不過真是好聽,楚霸天第一次發現原來詩詞也可以這麼有趣,不一定要之乎者也囉唆一大串。
「咦?巧兒敢笑話我們?不能饒她!」
略帶酒意的蔣孟庭與林巧兒熟慣了,一時忘記身在何方,也忘了她家作人婦,很親暱地拉著葉夢殊就追過來,要呵林巧兒的癢。
林巧兒是又笑又躲。
「救命呀!」她閃躲在楚霸天身後,像抱著一根大柱子。
但蔣孟庭和葉夢殊哪裡饒得了她?於是兩人追一人,圍著楚霸天團團轉,又叫又笑地。
他們都才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葉夢殊更是才十六歲,已經三十五歲的楚霸天被當成了柱子耍,有點滑稽、有點尷尬,也有點無奈,他歪了歪唇角,笑中不免帶點哭相。
哎,他的命運何時被悄悄更改了?從決定娶妻的那一刻起,他的威嚴好像就這樣一點一點被莫名其妙地瓦解掉,說得更悲慘一點,人家根本就沒把他的威嚴當回事。
不遠處,隱在庭院四周守衛著的一干隨身保鏢與手下,全都在那邊偷笑。
丁雄笑得尤其開懷。之前,主人硬是把所有的公事,一股腦兒地全丟給他,帶著嬌妻度蜜月享樂去,留他在這辛苦勞累,不能同行去看好戲,他怨歎了好久,這會兒,看主子那一臉忍耐的表情,他總算大大出了一口怨氣,爽呆了!
「不要啦,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救命呀!」
林巧兒嬌喘,蔣孟庭和葉夢殊已經抓住了她,直要呵她癢呢,她一直躲一直扭著,卻掙脫不了。
眼見蔣孟庭的手毫不顧忌地就伸向林巧兒的胳肢窩,楚霸天的怒氣突然往上衝。
這傢伙來真的?明知是鬧著玩兒,但他無法忍受有任何男人敢碰觸林巧兒,即使是好朋友、老朋友都不行,她是他一個人的,對於這點,他百分之百堅持。
他一使勁,雙手一邊一個擰起蔣孟庭和葉夢殊。
兩人馬上就像呆豬肉似地吊在楚霸天的雙臂兩邊。
「放我下來,你放我下來呀!」葉夢殊亂踢亂叫地。
蔣孟庭也出拳捶著楚霸天,卻像捶到銅牆鐵壁,畢竟他是個念藝術的文人,哪敵得過從小打架次數加起來比吃飯次數還多的楚霸天?
楚霸天打火了,一揚手就要將蔣孟庭摔去撞牆──
「放手呀你,」林巧兒急得哭了,「那是我的朋友,我們只是鬧著玩呀!」
望見林巧兒的淚眼,楚霸天的心就軟了,哼一聲,瞪了蔣孟庭一眼,隨即收回手,沒將他摔出去,只輕輕摜向地面,但蔣孟庭仍是跌了個倒栽蔥。
對葉夢殊,楚霸天就手下留情多了,將她輕輕放在桌畔的石椅上。
經過這麼一鬧,什麼都索然無趣了,蔣孟庭與葉夢殊隨即告辭離去。
☆☆☆
楚霸天覺得自己的確有點過火,卻也拉不下臉來道歉。
天生力氣大,也不是他的錯嘛!楚霸天坐在房間裡,一邊用力嚼著糖炒栗子,一邊剝了整盤推到老婆面前。
「吃吧!」
又是命令似的,但口氣已較平常和緩許多。
林巧兒別開頭,動也不動那盤白白的糖炒栗子。
「不吃我餵你喔!」楚霸天威脅道。
林巧兒卻仍是噘著嘴,不願張口。
楚霸天將剝好的一顆栗子噙住,直接就嘟到老婆的嘴畔。
林巧兒嚇一跳。
楚霸天擁住她,將噙住的栗子嘴對嘴擠進老婆微啟的櫻唇裡。
相濡以沫。楚霸天一邊吻她,一邊用舌尖擠碎栗子。
糖炒栗子又甜又香的滋味,逐漸化開在兩人唾液交融的嘴裡……
第8章(1)
最近時局不靖。
北伐雖然成功,軍閥一一被收服,中國表面上是呈現統一局面,但扔有各國豪強環伺覬覦,到處都是一片兵荒馬亂,即連貴為國都的南京,亦湧入一批批流離失所的難民。
姦殺擄掠的事,每天都在發生。
淡淡的憂愁爬上林巧兒的心坎。除了擔心時局外,亦掛念娘家二老,她是獨生女,出嫁後,兩老膝下無依,若發生什麼意外,遠水救不了近火,可怎麼辦?
「你娘與我都已年過半百,家無橫產,歹徒就算要偷要搶,也還看不上眼,倒是你,嫁過去後日子還好嗎?」
偶爾回娘家時,林老爹最關心的還是女兒的幸福。
林巧兒臉微紅,含蓄地點點頭。
「那就好,不過……」
林老爹沉吟著,還想再問什麼,林大嬸卻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使個眼色,讓他別再多問,林老爹微歎口氣,果真就住了口。
林大嬸深知女兒孝順,即使有委屈也不可能明說,讓二老操心,打算找時間再和女兒私下說說體已話,旁敲側擊。
午飯後,陪母親在後院裡剝豆莢,母女閒聊著,林大嬸果然開口了。
「他待你可好?你要老實告訴娘。」
林巧兒抬頭,迎上母親關懷的眼神。
楚霸天待她好嗎?林巧兒臉紅了,不知如何回答。
他總是那樣撩撥著她,害她表現得像個蕩婦,卻又除了初夜外,並不真正要她,只是隨時興起就逗引狎弄一番,夜裡卻分房而睡,她不知道這樣算好或不好?
「怎麼?他待你不好,欺負你了?娘去找他算帳!」
林大嬸見她沒反應,一時情急,就要站起來。
林巧兒連忙拉住母親,搖搖頭,語帶含羞地說:「他……沒有待女兒不好呀!」
「沒待你不好?那娘就放心了,」林大嬸又坐下來,剝著豆莢,「但你倒是和娘說說,他待你怎樣的好?」
這叫她如何回答呀?林巧兒羞紅著臉,低頭剝豆莢,半天不言語。
「你倒是說呀!免得讓你爹和娘瞎操心!」
林大嬸真搞不懂自己這一條腸子通到底的個性,怎會生出這個性格內向的女兒來?
「行萬里路,讀萬卷書……」
林巧兒微笑細語,眼光如夢,想起蜜月,想起那一屋子的書和畫。
「什麼行萬里路讀萬卷書?娘沒學問,你就別和娘打啞謎了!我那女婿到底待你如何?你倒是說呀!」
「他嗎?應該算是不壞吧。」
林巧兒輕聲說,卻無法不想起他魯莽性格中的粗暴,在花園裡的那一幕,至今猶讓她心驚,對於蔣孟庭和葉夢殊深懷歉意。
「當初為了應付那些債主,不得不將你嫁給他,你爹和我都不安的很,很怕你嫁過去會受委屈,若他待你不好,娘,娘的心──」林大嬸說著說著,眼眶忍不住紅了,擒起衣角拭淚。
「娘──」
林巧兒不是不肯直截了當地回答,而是,婚姻豈是好或不好,一句話可以說得清楚的呢?那既甜又酸,既苦且辣的滋味,她還在努力適應。
「爹娘養女兒這麼大,恩重如山,嫁給他是女兒自己的選擇,當初既做了決定,就已準備好擔待一切,娘不用操心,女兒已經是個大人,懂得為人妻子的道理。」
林巧兒也紅了眼眶,微笑著安慰母親,她不慣說謊,不願粉飾太平,卻真有足夠的決心去理好這一場婚姻,她──對楚霸天有一種無法解釋的信心,但單靠信心還不夠吧?她希望自己能更懂他,也希望他能真正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