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嘗到眼淚的鹹澀,景四端不在意,溫柔但堅持地吻她,舌尖勾誘著她的,纏綿刻骨一難分難捨。
恍惚之間,雁依盼卻隱約覺得不對。若他真是鬼,怎會如此溫暖熟悉他撫著她瞼蛋的大手、他的唇、他的吻、他的胸膛……都熱騰騰的,陽氣可重,哪有一絲一毫鬼氣
柔弱無力的小手慢慢攀上了他的頸一輕輕撫摸著。肌膚光滑堅實,別說砍頭了,連一點受傷的痕跡都沒有。
景四端的手也在撫摸她的玉頸,那兒被勒出了一道深深淤痕。他憐惜地輕撫著,然後又溫柔地以唇代指,吻了又吻,百般不捨。
「真是個傻姑娘。」他低低說,不再有調侃取笑之意,而是深沉且認真地說:「要是沒人救你,我們這會兒連面都見不著一了。你聰明了一輩子,怎麼這會兒傻成這樣?」
「嗯……等一等……」雁依盼從迷霧中慢慢醒來,猛力一推;可惜身子虛弱,有人的胸膛又有如銅牆鐵壁一樣,硬得推不動,反倒讓她累得直喘。
但喘歸喘,她仍提氣嬌斥道:「景四端你、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是人是鬼你不是該被斬首了嗎?」
這問題逗得景四端大笑,他把額頭靠在她纖細肩頭,笑得全身發抖。
「你連自己相公都不知道是人是鬼虧你生得」臉聰明相,肚子裡是個草包哪。」他又狂笑了好半晌,才喘息著說:「我的項上人頭安穩得很一可以跟你再糾纏個幾十年沒問題,你別想就這樣擺脫我。」
「你……你……」雁依盼震驚到說不出話一瞪大一雙烏黑的跟,眨也不眨地,就像中邪了一樣。
「唉,看來不好好跟你說清楚,你是不會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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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來說,這一切都是計中計。
追查趙爺到中途,發現他跟朝中重要人物有勾結,否則不會每次被調查都全身而退。景四端奉命去追,布下了局,扮演著小貪官的角色;而趙爺自然有管道得知景四端的真實身份。景四端索性將計就計,順勢而為,裝作身份被揭穿、卻依然被趙爺重金買通,想要分一杯羹的模樣。
在這時候,參本送到皇帝面前。景四端演出來的惡行,包括跟趙爺共謀的部分一全部鉅細靡遺地被寫了出來。很顯然有人想藉皇帝之手,除去這個礙事的景四端——
景四端說得輕輕鬆松,雁依盼聽了,卻覺得一陣暈眩。
「你該不會以為……那個本子,就是我寫的吧?」
「確實曾經懷疑過。」這種時候還開玩笑,景四端真不愧是景四端。
看小姐嬌容一慘,咬著唇,含怨望著他的模樣,景四端無奈地把手一攤。
「我當然知道不是你。說起來還得感謝你,因為很多內情外人根本不可能知悉,也可能是捏造罪狀。像軍馬這樁大買賣,兩本都寫得極為詳細,對照之下,清清楚楚。你會知道那是天經地義,但另一本,就絕對是幕後關係人寫的了。皇上故意放出風聲說要斬我,我被押到死牢去之後,那人料定沒事了,就立刻跟趙爺聯繫,準備進行軍馬的生意,我們這才抓到他。」
「那人,到底是誰?」
「就是吏部的右侍郎。」
聞言雁依盼大吃一驚,掩住了嘴。
吏部選官一向以清廉為首要條件,沒想到,竟是僅次於尚書的右侍郎內神通外鬼,勾結營私一做出這麼齷齪的事來
「他在朝中也很有地位,要疏通非常方便。這幾年來一私下收受的款項大到不可思議,我收的那些小錢,比起右侍郎來,真是小巫見大巫——」結果,這一段話又說紅了雁依盼的眼。不是傷心哭泣,而是氣紅的
「小錢小錢就可以貪嗎?」她的嗓音在發抖。,
「我是為了查案……」
「不管為了什麼,這都是極卑劣的做法!」雁依盼怒斥,慘白的小臉正燃燒驚人的怒意。「你知道錢有多重要嗎對你而言,不過是一點點小錢,但對那些小官小民而言,說不定是極其辛苦,才湊出的銀子,只為了賄賂貪得無厭的惡官。你就這樣一路大方收下?」
說完,她喘得幾乎無法呼吸,狂咳起來。景四端倒了杯茶給她,被她揮開了,不願接受他的照顧與撫慰。
景四端也不在乎,隨便擦了擦潑出來的茶液,重新在床沿坐下。他探身過來,握住雁依盼的肩,強迫她與他對望。
然後,他一字一句,清楚的說著:「你仔細回想,我何曾佔過任何一個清官的便宜我收銀子的,全是追查名單上的貪官。若不在名單上,就算經過當地,也都不敢去叨擾,寧願自己花錢住店。而所有打尖投店,哪一次不跟店家算得清清楚楚?」
「就算你是在查案,就算是貪官,也不能收人家的錢——」
「那全是辦案的手法!」景四端緊了緊手勁一語氣也罕見地認真。「錢全都扣在刑部,一毛也沒用誰給的、給了多少、何年何月何日,全都記得清清楚楚。你若不信,大可去比對一番,反正這些帳你也一筆一筆全都記下了,不是嗎?」
「你一文錢也沒用?」雁依盼不大確定,困惑反問。
景四端則是瞇起了眼,危險地盯著她。「你打心眼裡覺得我是個天地不容、該成為無頭鬼的爛人,是嗎?」
「就是你就是你可惡、可惡、可惡透了你該死,活該沒有頭,成孤魂野鬼去吧!」雁依盼氣瘋了,什麼溫柔小姐的風範、端莊安靜的面具全給拋到九霄雲外,這陣子起伏震盪的心情全到了臨界點,她火了真的火了
又尖叫又怒罵又槌打又狂踢的,簡直有如狂風暴雨,景四端根本無法制止她,只得讓她狠狠發洩一番。
結果大肆吵鬧聲引來了憂心仲仲的雁母。她在門外探頭探腦,卻不敢貿然進門,緊張地在外頭走來走去,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盼兒、、盼兒你沒事吧?」焦急的叫喚聲細弱,一下子就被忽略。
「騙子你這個無恥的騙子全部都在騙我!」裡頭雁依盼像是瘋女般尖叫著,恨不得咬下景四端一塊肉來。
「我不騙你的話,一路上都有趙爺跟右侍郎的人暗中跟著我們在偷聽,萬一讓他們相信你也熟知內情的話,一定會動念一起殺你滅口。我只好順著你的話意承認,讓對方偷聽之後,更確定我打算跟他們同流合污呀.」唉,他解釋得好苦口婆心喲。
「你竟然……你!」可惜雁依盼聽了一差點嘔血。「你知道一路都有人在偷聽?那我們、我們……親熱的時候,你也讓人聽嗎?」
「別忘了,我兩手的拇指、手臂、肩頭是給誰咬出纍纍傷痕的難道你沒發現我從來不讓你出聲嗎?」
第9章(2)
裡頭小倆口鬧得正火爆,外面雁母聽了卻尷尬至極。
原來……原來他們……是這麼回事呀難怪這位年輕英挺的景大人莫名其妙來訪,又不說是為了什麼,一來就逕自往盼兒房裡走。
無論如何,雁母還是不放心。在外頭徘徊了好一會兒,裡面鬧得有如屋頂要翻過去了。從不知道安靜疏離的盼兒會有這麼火爆又激烈的脾氣,當她母親二十年,竟如此失職。
雁母在門外徘徊到不知道第幾次,裡頭突然靜了下來。
不一會兒,景四端開門出來了。他英俊的臉上全是深淺的抓痕,衣服前襟也亂了,長袍下擺還有被茶濺濕的水痕。雖然有些狼狽,但他依然帶著無所謂的笑意,好像天塌下來也無妨似的。
「盼兒暈過去了。」他閒適的宣佈,「讓她睡一會兒也好。我晚一點讓我府裡的廚子、管家過來幫忙,夫人,這樣可以嗎?」
「可、可以,多謝大人。」她仰頭望著高大可靠的景四端,略略顫抖著嗓音,細聲問:「你、你會好好照顧盼兒嗎?」
「我自然會。」他像是允諾一般,堅定地說:「夫人,請放心。」
元氣大傷的雁依盼在家休養了十來日,才慢慢恢復胃口跟精神。
當然了,景府派來的大廚跟幫傭居功闕偉。飲食起居全照料得無微不至,每天的補湯照三餐奉上,正餐加上點心全是最新鮮珍貴的食材精心烹調,務求讓雁依盼吃得好又吃得飽,舒舒服服把身子養好。
當景四端被免罪的消息傳遍京內時,雁依盼已經可以下床隨意走動了。老薑親自來報訊,看著她由憔悴恢復明麗,他一向堅毅風霜的臉上,多了一絲極隱諱的欣慰微笑。
「免罪嗎?那真好。」聽聞了消息,雁依盼沒說什麼,只是低頭喝茶。
這可是八種藥材一起熬煮成的養生茶,聞起來有股藥香,而喝起來應該很有效,看雁小姐的氣色即知。
不過……雁小姐的神色實在太淡然了。她不是應該很高興聽到這消息嗎
連老薑都有點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是,因為那趙某人跟吏部的右侍郎已經認罪了。這一次景大人居首功,皇上之前的旨意只是要引真正的禍首有所動作,好繩之以法。總算是還景大人清白。」老薑破天荒地解釋了許多,深怕雁小姐搞不清楚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