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視她的狀況,確認體溫正常,她正安穩沉睡,范如琛收走吃光的湯麵空碗走出房門,門鈴正好響起。
他放下清洗中的碗盤,關掉水龍頭前去應門。
「嗨,稿子翻譯的進度如何?」門外,是一張熟悉的明亮笑顏,一開口就問工作。
「抱歉,我妹妹生病了,我在照顧她,進度有些落後。」
「琤琤生病啦?我可以看看她嗎?」岳姍姍關切詢問。
「請進。」這幾年大家也熟了,拜岳姍姍常來走動之賜,琤琤對她並不陌生,她也頗有耐性,對琤琤很好,是少數琤琤熟悉、也願意接納的人。
當初,琤琤的繪畫天分就是被她開發出來,還積極接洽、策劃要幫她出繪本。
當是,他並不特別贊成,就算琤琤一輩子都無法獨立,他也會照顧她。
她卻義正詞嚴地回他:「這不是能不能賺錢的問題,如果有些什麼是她會做的,你就要讓她做、讓她學、讓她肯定自己,而不是一無是處地活在象牙塔裡,生活無所寄托,這樣她會不快樂。」
也許她是對的。琤琤找到了她會的事情,而且做得很專注。她畫的圖很溫暖、很有感情,帶著赤子純真,那是不沾染世俗濁氣才能畫出來的純淨,連他看了都喜歡,出第一冊繪本時,他看見妹妹難得的小小笑容。
「可憐的小琤琤,臉色真差。」岳姍姍摸摸她的臉,看了好心疼。
「她男人呢?怎沒在這裡陪她?」平時不是像只邀寵的大狗狗,動不動繞著她打轉嗎?
范如琛瞇眼。「誰是她男人?」
「纏了她兩個月的那個。」
「你怎麼知道?」他從沒對她提過這件事。
「跟你有關的事情,我哪一件不知道?」
此話一出,范如琛神情不甚自在,假裝聽不懂地看向別處。
袖口讓人扯了扯,她低下頭去,琤琤不知何時醒來,輕喊一聲:「二嫂……」
「什麼事?」
「不要亂叫!」有人心花怒放,有人一臉困窘。
岳姍姍完全不把他的反應當一回事,眉開眼笑地逕自問:「琤琤小甜心,有什麼我能為你效勞的嗎?」
「生生……」她輕輕吐出。
岳姍姍很快領悟。「你想念他嗎?」
「想。」
「好啊,那我幫你找他,叫他來看你!」
「姍姍!」范如琛沉下聲音,阻止她。「我們外面談。」
岳姍姍看他一眼,笑笑地安撫琤琤。「放心,我答應你就會做到。」
而後,跟隨范如琛離開。
「你剛剛為什麼要這麼說?」一到客廳,他忍不住質問。就算是出於好意想安慰她,但是讓她知道他們騙她,琤琤會更難過。
「他如果會來,就不會讓琤琤一個人在公園傻傻等他好幾天!」無論如何,他沒有辦法原諒那個男人的行為。
「這當中應該有什麼誤會,我認識他快十年了,他不是你說的那種人。」
「是也沒關係,他有他的考慮,我不強求每個人都能接受,我的妹妹我會自己照顧。」
「你不要那麼輕率地驟下判斷好不好?琤琤的狀況你難道不清楚嗎?事情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樣!」
「怎麼樣都無所謂,我不想再去探究誰是誰非了,你讓她平平靜靜過日子,不要再去挑惹她了行不行!」
「不行!你這根本是在對待蠶寶寶,用個繭把她包裹住,不受到傷害就沒事了嗎?繭裡的世界無聲、孤獨,你不知道嗎?你,沒有權利當劊子手,斬斷她幸福的機會,她或許可以戀愛、結婚、生子,過所有正常人的人生,被她愛的那個男人寵愛!」
「如果不能呢?我不想再讓她受到傷害了!」如果下錯賭注,怎麼辦?如果那個男人扛不起,中途放棄了呢?琤琤怎麼辦?這個賭注太大,誰能擔保?他也試著相信過,結果呢?
錯一次就很夠了,他不想再讓她懷抱希望,又再承受被捨棄的悲傷。
「阿生不會傷害她,你能不能相信我一次,有事我負責行不行!」那個男人動不動就問她怎麼讓女孩子開心,她從沒看過他那麼用心在討好一個人。
他那個人,性子很直,喜歡就喜歡,不會做戲。不愛的,他連敷衍虛應都不屑,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對女孩子動心,她真的相信他。
「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麼負責?」琤琤若再受傷,她賠得起嗎?如果賠不起,憑什麼擔保?憑什麼說要負責?
「對,我什麼都不是!」被他固執的腦袋氣到,她吼回去。「反正你這個膽小鬼連自己的愛情都不敢嘗試,難道希望琤琤也像你……」
「那也是我家的事,與你無關!」他動了怒,不假思索地反擊。
「你只是個外人,冒險的話可以說得瀟灑,後果卻不是你在承受,反正不是你的親人,痛的不是你!」就像那天看到琤琤一個人孤零零蹲在公園裡淋雨,他當哥哥的人,看了心有多痛,她懂嗎?他的妹妹為什麼要這樣任人糟蹋!
「……」這話夠狠,砸得她心好痛!
「原來在你眼裡,我對琤琤的好全是假的,只是為了討好你,她受委屈我不會難過,不過就是個厚著臉皮倒追你,利用琤琤的單純拐騙她喊二嫂的卑劣女人,你就是這樣想的嗎?」
他張了張口,又緊抿。
「隨便你怎麼想,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我既然答應琤琤就會做到,這件事我會找阿生問清楚,然後我等著你三跪九叩跟我道歉,承認你錯了。」
她轉身,逕自開門,離去前步伐一頓,丟下最後一句!
「還有,范如琛,你是混蛋。」
「何必生,出來陪我喝酒!」
手機一接起,就聽見岳姍姍那婆娘的霸道命令。
他甩都不甩她,丟回一句:「沒空!」
然後掛電話。
聽她的口氣,猜都不用猜就知道她又在某男人那裡吃癟了。
不是他要說,這遜咖釣個男人釣了三、四年都還釣不上手,叫她誘姦、迷姦、強姦,反正不管怎麼奸,早早把人吃干抹淨不久解決了?
結果她只會一腳踹過來罵他禽獸,每次碰壁就來找他喝酒。
喝什麼酒?直接喝巴拉松死一死算了,沒路用的女人!
掛掉不到三秒,手機又響起。
「何必生,我警告你,再不出來我們朋友就做到這裡。」
「我等這句話等很久了!」喀!再掛。
下碼頭也不探聽看看,他何必生是誰都能叫出去就出去的?唔……如果那個人是琤琤的話,到是可以考慮考慮……
再三秒,手機又響!
「混蛋!害我和他吵架還敢掛我電話,何必生,你最後出來給我解釋解釋!」
「你們吵架干我屁事?」除非她真的採納他的建議去迷姦人家,否則她被甩跟他有個鳥關係?失戀的女人果然很青番,沒事亂牽拖。
「我現在沒空聽你喇賽,你敢再打來佔電話線,我放火燒光你全家!」
想了想,又補上一句。「我在等電話,有什麼事我明天再去找你啦!」
這次,她果然很乖地沒再打來鬧他。
他最近講電話都速戰速決,不敢亂跟人喇賽,怕琤琤打不進來,可是明明沒占線、手機收訊又一直保持在滿格狀態,為什麼還是等不到她的電話?何必生簡直郁卒死了!看著那三隻由公園抱回來的小狗,軟綿綿在他腳邊磨蹭的樣子,一直讓他想起她……
唉,真的好想抱抱她!
才一個禮拜不見,就想念她想得半死,她還真夠狠了,忍得住不見面、不聯絡。
好啦,他承認他沒她有個性,摸摸鼻子,很沒骨氣地起身。
出門前,還不忘撈只「小肉票」同行,搞不好為了狗,他的出現會受到比較高度的重視。真哀悲,他居然不如幾隻狗。
來的路上,他不斷說服自己,他是個有原則的男子漢,說她沒道歉以前不會鳥她就是不會鳥她,他過去只是要給她一個機會向他懺悔而已……
站在她家門前,第一千兩百三十六次聲明完,深吸一口氣,按下門鈴!
第六章
范如琛看著門外的男人,眼神了淡漠無緒,不發一語。
「那個……琤琤……」他現在體會到,首都見女方家長的緊張心情了,簡直跟便秘沒兩樣。只不過是說不出話跟拉不出屎的差別。
「有事嗎?」
他神經再粗,也感覺得到自己不受歡迎。
「噯……我是琤琤的……朋友。」
總不能說「大爺我已經親自過來了,叫那個女人識相一點快出來道歉,我就大人大量原諒她」吧?
對方似乎在評估什麼,好一會兒,他欠身退開。
「進來吧,我們談談。」
「喔。」他進到屋內,坐得中規中矩。他沒忘記,琤琤的父母都不在了,有道是長兄如父,他可不敢太放肆,先巴結一下總沒錯。「那個、范大哥!」
范如琛倒了杯水給他,側眸瞟他一眼。「我是她二哥。」
另外,依外貌判斷自己絕對比他年輕,喊得出這聲「哥」絕對要有銅牆般厚度的臉皮才辦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