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麼一來,就連她都不能走了。
她近來忙得要死,今天更是從早忙到晚,晚飯都還沒吃。越想,她就越怨,忍不住掃了罪魁禍首一眼。
要不是他,她不用讓自己這麼累。
而她竟還得陪著他那票朋友,聽他們說著不切實際的夢想。
「對了,少夫人,咱們姊妹都準備了才藝,可只有你沒有獻藝,這樣說不過去吧。」端坐在金秀外身邊的容婧,今兒個打扮得花枝招展,一雙狐媚的眸尋釁地看著她。
戴銀兒微揚起眉。「我沒有什麼才藝。」
這丫頭真學不乖,她願意暫時將舊恨放在一邊,邀她展現才藝博得金老夫人的欣賞,她倒馬上挑釁起自己。
「怎會?大戶人家的千金,不都是琴書畫皆通的嗎?」
說著,就見桌上竟不知何時出現紙和筆,瞧她那嘴臉,根本就是早有算計,打算看她出糗。
唇角勾起漂亮的弧度,戴銀兒緩聲道:「那些才藝太過通俗,不如來點更特別的,我有個還不錯的遊戲,邀大夥一起來玩玩吧。」
說著拿起毛筆,在紙上瀟灑地從一寫到九。
「銀兒,這到底有什麼名堂?」金老夫人見狀,不解地問。
「奶奶,這遊戲叫小町算,從一到九,不管把幾個數湊在一起加減,反正最後得到的數是一百就可以。」她解釋。
「喔?」
「怎麼可能?嫂子是故意整人的吧。」金秀外的一個友人笑道。
戴銀兒笑瞇杏眼。「這問題呢,對丫鬟小妾們是難了點,但只要家裡有經營產業的人,壓根就不難。」
這話說得委婉,但卻隱隱感覺得到話中的挖苦。
金秀外聽出來了,有點不快,卻隱忍著。
「嫂子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依我看,嫂子是端不出才藝,才拿這把戲誆人吧,這怎麼算都不可能湊出個一百。」
面對金秀外朋友的質疑,戴銀兒不慌不忙地拿起筆寫著。「其實,很簡單的,只要有點智慧,應該都懂。」
這次,她把話說得更清楚了,金秀外的濃眉已經狠狠攢起。「銀兒。」他低斥著。
她沒再開口,逕自寫著答案。「九十八減七十六加五十四加二十一,不就等於是百了?」
「既然你答案都寫出來了,這遊戲就結束了,有什麼好玩的?」有人哼道。
「焦爺肯定少在府裡掌帳,才會以為答案只有一個。」戴銀兒巧笑倩兮說。剛剛站在旁邊,她就已記下幾個人的名字和家業,想點出對方的名,壓根不難。「得多學學,否則家中的生意要怎麼經營下去?成天滿嘴荒唐,空有夢想,能成就什麼大事?」
「你!」那焦姓友人面目不善地瞪向金秀外。「你這妻子要是不好好管管,改天爬到你頭上撒尿了!」
話落,拂袖走人,其他三位見狀,也立刻跟進。
「喂,你們……」金秀外挽留不住朋友,回頭瞪著妻子。「你那張嘴就非得那麼傷人?」
戴銀兒垂下眼,一副逆來順受的小媳婦模樣。
「我倒覺得嫂子這種做法極好。」晁歲真說著,擱下手中的筆。
「歲真,怎麼連你……」
「你解出來了。」戴銀兒微詫地看著他寫下的答案。
「很有意思的遊戲。」晁歲真淡笑著。
「你真了不起。」她忍不住誇道。
雖然小町算不是很複雜的數學問題,但也需要一點時間思考的,他卻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寫出答案,看來小嫩草的朋友也不全都是不學無術的二世祖嘛。
她那毫不遮掩的敬佩眼神,讓金秀外氣得快吐血。
「嫂子誇獎了。」晁歲真微斂眼,像是想到了什麼,驀地起身。「秀外、金奶奶,我先走了。」
「好好,你要是有空,常到府裡走動。」
「好。」
傅總管送著晁歲真離席,眼看孫子就要動怒,金老夫人先發了話。「秀外。」
「……奶奶。」他應著,氣勢消減大半。
「明天開始,讓銀兒掌鋪子帳目。」
話一出口,別說金秀外,就連戴銀兒都難以置信。
「奶奶,她怎能到外頭拋頭露臉,這……」
「銀兒懂算術,能替你管帳,而且,她很有識人之才,待在鋪子裡,可以幫你打理一些事。」她知道孫媳婦是故意氣走秀外的朋友,事實上,她自己也很清楚孫子的那群朋友,除了歲真,一個個都只會風花雪月。
「可是……」
「沒有可是!」
第五章 調教嫩草
在奶奶回房之後,金秀外立刻拖著戴銀兒回桃花源,一進房,桃花眼瞇得像把利刃,彷彿要將她給千刀萬剮。
她壓根沒將這只紙老虎看在眼裡,逕自彎腰抱起小豹。
「你說,你到底是跟奶奶說了什麼,否則奶奶怎會答應你到鋪子管帳?」他怒聲質問。
戴銀兒抿了抿唇,像是很認真地思考,卻又一邊跟小豹玩著。
「我想應該是奶奶太有智慧了,知道再讓你這樣胡搞瞎搞下去,金府早晚被敗光,所以才要我跟著。」
初聽這個消息,她也不大願意,因為和她的夢想不符,可轉念一想,今兒個在筵席上聽了些關於他的是非,也許她應該到金府之外多走動,瞧瞧他到底是如何惡霸,又是如何敗金府祖產。
既然想過完美的貴婦生活,她當然也要付出一些心力,這道理她懂的。
「你在胡說什麼?分明是你有什麼企圖吧?」
面對他的怒斥,戴銀兒有些不滿地瞇起眼。「你想說什麼?難不成我會霸佔你金府的產業嗎?」
她很懶,只想享愛不想開拓,更遑論要她去搶別人的東西。
「我指的是……」
「什麼?」
金秀外欲言又止,而後氣惱地警告,「我告訴你,少跟歲真眉來眼去,他是我兄弟,你要是敢做出任何對不起我的事……」
戴銀兒這下總算搞清楚他到底是在氣什麼。「我還以為你是在氣我羞辱你的朋友,結果竟是……」這算是吃醋嗎?
她沒有辦法確定,畢竟他是個大少爺,八成是掌控欲作祟,無關情愛,不過,還是有滿足到她小小的虛榮感。
「這事我還沒跟你算!」
「算什麼?感激我吧,像那種朋友少一個就等於添了一個福氣。」
「我感激你個頭!那是我的朋友,你憑什麼論斷?」他氣急敗壞地跳腳。
「連小町算都不會的人,代表他對產業沒什麼接觸,也意謂著他貪圖玩樂不事生產,像這種酒肉朋友只會帶壞你!」
「那你呢,你是我的妻子,在外是一張臉,面對我時又是另一張臉!巴結著奶奶,仗勢欺負我的朋友。」
「我巴結奶奶?我是尊重老人家,我如果要巴結奶奶,就不會讓你那票丫鬟小妾獻藝了!」王八蛋,這種話真虧他說得出口。
「誰知道,說不定你根本是故意要讓她們獻醜……你是個雙面人,心機深沉,天曉得你到底在盤算什麼?」金秀外氣得口不擇言,但在瞧見她冷沉的面容後,開始有些後悔。
畢竟,她是真的替他的妾和丫鬟著想,否則她不會在別人面前誇獎她們,這一點他是知道的,可是……他就是不能忍受她看輕他的朋友,感覺就像連他也被一併給低了。
彷彿他根本就比不上歲真。
好半晌,戴銀兒冷冷開口,「金王八,我就是雙面人,就是心機深沉,那是我的處世之道,你會不會管太多?」
「我……」
「金王八,如果你心思細膩到可以判斷出我欺負你的妾,為什麼不會回頭想想你那群朋友,只會吃喝玩樂半點建樹都沒有,他們對你一點幫助都沒有!」
王八蛋,他真的把她給惹毛了。
「你說的是什麼話?難道交朋友,非得要有所幫助不可?我沒你市儈,我不做此想,你少干涉我。」
「我一點都不想干涉你,但你至少也該安奶奶的心,奶奶之所以要我去鋪子,那是因為她已經受不了她的朋友老是在道你的是非,你知不知道今天還未到時,那些賓客是怎麼說你的?你知不知道奶奶有多難過?」戴銀兒毫不客氣地罵道。
她希望搬出奶奶還鎮壓得住他,希望他能夠及時回頭,至少不要傷了老人家的心。
「那是別人胡說的。」他撇了撇唇。
戴銀兒微鬆口氣,慶幸至少金老夫人在他心中還是有份量的,不過——
「但我親耳聽到焦一簡二陳三楚四會說些不切實際的計劃,那種蠢事要是真的進行的話,簡直就是把金子丟進大海裡!」
像那種只會畫大餅的人,早晚有天拉著他敗光家產。
「你又懂了?」他沒好氣地吼著。
「不懂的只有你!」她突然笑瞇眼,涼聲道:「也對,你連小町算都不懂,又怎能算到那兒去?」
「誰跟你說我不會?」
要不是他修養太好,真想掐死她。
「可就我所見,只有晁歲真寫出答案。」
「難不成你以此為標準,寫得出答案就是上進的人,寫不出答案的全都豬狗不如?」他瞇起眼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