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金步搖漂亮?」她佯惱道。
「再漂亮也美不過娘子。」他嘴甜得很,一見自個兒最愛的女人,更是甜言蜜語拚命灌,就盼能夠灌醉她。
戴銀兒抿嘴低笑,眼角餘光瞥見西門恭吃味的神情。
瞧,那目光……要說只是兄妹之情,怎會生出酸味?
「好了,菜都上桌了,趕緊吃吧。」她趕忙道,將注意力都擱在金秀外身上。
她知道自己的做法有點殘忍,但為了斬斷西門恭的癡心妄想,她就必須狠下心才行。
「來來來,這蜜釀可是宮廷酒,要不是去年去了趟宮中的百商宴,還得不到這好東西呢。」金秀外示意傅總管打開酒罈,頓時廳內一陣甜潤香氣。
「真是香。」西門恭忍不住道。
「西門兄,嘗嘗,但別喝多,這酒後勁很強的。」
傅總管一一倒著酒,金秀外端了杯擱在戴銀兒面前。
她本來想嘗嘗這酒的滋味,但不知怎地,一聞到酒味,胃部竟然湧上一股噁心感,她趕忙退開些,壓抑住那幾乎要衝上喉頭的酸液。
「銀兒,嘗嘗。」
「不……我不想喝,我想喝茶。」她勉為其難地勾起笑。
「是啊,銀兒向來貪茶,所以我今天也特地帶來銀兒最喜歡的冬旭茶。」西門恭將原本擱在桌面的木盒和書本遞上。「這是你以往找了好久的書,我好不容易找到一本復刻版,所以也一併帶來了。」
戴銀兒本要拒絕,然而金秀外已經眼明手快地幫她接過。
她用力地閉了閉眼,真的很想用力踩他一腳。
可最終她也只能開口道謝,把書和茶收下。
「西門兄待銀兒真是好。」金秀外笑道。
「當然,銀兒是我……最疼愛的妹妹。」他唇角的笑意帶著苦澀。
「放心吧,你最疼愛的妹妹,現在是我最疼愛的妻子,我一定會好好珍惜她的。」說著,金秀外輕摟著她的肩。
戴銀兒本想要順勢偎進他懷裡,然而西門恭那雙眼睛好癡、笑意好澀,教她怎麼也硬不下心腸。
輕輕地推開金秀外,她沒好氣道:「你這樣摟著我,我要怎麼吃飯?」
「我餵你。」他夾了口菜到她唇邊。
她張嘴也不是,不張也不是,不懂自己怎會變得如此優柔寡斷。這事明明就很好處理的,可她的心裡像是還住著另一抹魂魄似的,在意著西門恭的反應。
「放著吧。」她端起碗,讓他把菜夾入她碗裡。
金秀外倒也不以為意,從善如流地為她布菜,一抬眼便見西門恭大口飲著酒。
「西門兄,我才跟你說,這酒後勁很強,你這麼喝,很快就會醉的。」
「今天能看到銀兒有這麼好的歸屬,我很替她開心。」西門恭說得心不由衷。
那牽強的笑容看在戴銀兒的眼裡,心莫名地疼著,她暗叫不妙,懷疑這身體的原主人還惦記著那份情,如此一來,豈不是印證了她的猜測是對的?
糟,要真是這種狀況,就複雜難辦了。
就像是身體與靈魂是分離的,各自眷戀著兩個人。
「西門兄,我記得我和銀兒成親那一天,你敬酒時也是這麼說的,還不小心把酒灑了銀兒一身。」說著,問向戴銀兒。「你還記不記得?」
鬼才記得!她拉回心神。「我忘了……」她可以敷衍虛應,可是面對金秀外時,她真的不願意撒謊。
那時候她還沒來到這個世界,哪會知道那晚到底發生什麼插曲?
她現在心亂如麻,彷彿被這具身體給牽引著,教她難受極了。
「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忘了就算了,那晚我也被那票朋友給灌得極醉……」像是想到什麼,他立即轉移話題。「說到這事,焦一似乎不打算再和我合作,往後要運送南方的貨,就不能再經由焦家的漕運。」
「他這麼記恨?」
「可不是?也算是讓我認清他的為人,但不走漕運也無所謂,我可以托給玉家的馬隊運送。」
「喔,這樣就好。」她隨口應著,食不知味,邊偷覷著西門恭落寞的神情。
唉,怎麼會這樣?
好不容易和金秀外漸入佳境,怎麼突然冒出一個會教她心神不寧的表哥來?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要有自己的馬隊,如此一來,就不用受他人牽制。」他邊吃邊說,彷彿已有一副美好遠景等待他實現。
「對了,你今天怎會這麼早回來?」戴銀兒徹底漠視西門恭,不想再把心神擱在他身上,於是便問起這事。畢竟,她原以為他明天才會回來的。
「喔,這事……」金秀外嘿嘿笑了兩聲,像是賣著關子,卻突然湊近她,在她耳邊低喃著,「待會回房後,我再告訴你,順便跟你領賞。」
戴銀兒微揚眉,想起自己和他的協議,臉不禁微紅,下意識地又偷覷西門恭一眼,卻見他晃了兩下,竟趴倒在桌上。
聽到砰的一聲,金秀外也跟著望去,笑道:「唉,真是糟蹋了我的蜜釀。」
「爺兒,西門少爺像是醉了,這下可如何是好?」傅總管輕推了西門恭兩下,卻見他半點反應都沒有。
「叫並奇背他去魁星樓的廂房。」說著,他又貼近戴銀兒。「吃快點,我等著領賞。」
她睇著西門恭,一邊聽著他曖昧的邀約,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個劈腿的人。
她不想在意西門恭,但卻不由自主,尤其瞧他借酒澆愁,像喉頭梗了硬塊,悶得難受。
沐浴過後,金秀外便直接來到她的寢房。
門開,就見小豹已經霸住床,他不禁肩頭一垮。
「你那是什麼表情?」戴銀兒放下一頭長髮,早已脫下襖子,只著中衣,沒好氣地瞪他一眼。「說,到底發生什麼天大的事,讓你一整晚笑得闔不攏嘴。」
金秀外聞言,隨即又掛上招牌笑容,走到她身旁時,瞧見他送的金步搖已被她收入木盒中。
「我開心,是因為你總算戴上我送的金步搖。」
「就這麼簡單?」她嬌睨著他。
「當然還因為……瑞林鎮的銀礦,挖出最上等的銠銀。」他牽著她坐上床,一把將她摟進懷裡。
「銠銀?」
「對,它和一般的銀不大相同,色澤帶著天然的黑亮,放眼都闐王朝,銠銀少得可憐,可我的銀礦竟然挖出銠銀,你說,我怎能不開心?」
「喔……就這樣?」
他歎氣,「你知不知道銠銀和一般銀價差多少?」
「不知道。」
「一百倍。」他很驕傲地比出一根手指頭。
「喔。」那又怎樣?
金秀外很氣餒,但他再接再厲道:「就算四成要上繳大內,但剩下都是咱們金府實賺的,一旦打成飾品玩物,這價格是高得嚇人。」
「喔。」
他徹底挫敗,因為他的親親妻子真的很興致缺缺,歎了口氣後,他道:「因為這樣,我就跟張副官求情,說能挖出銠銀,全都拜那些三等奴不畏辛勞和危險地一再深挖,所以我希望可以給他們好一點的待遇,張副官因為很開心,便答應了。」
「真的?!」她雙眼一亮。
金秀外見狀,忍不住扁嘴。「你的反應會不會差太多了?」他剛剛炫耀了老半天,她回答得敷衍又意興闌珊,現在說到三等奴,她開心得笑瞇眼,落差真的很大欸。
「哪會?這是很重要的,咱們約定的也是這件事啊。」親眼目睹過那一幕,她對這個時代的低下階層有著濃濃的同情。
再者,她也希望能感化他,戒掉一些公子哥的惡習,學會設身處地為人著想。
「是啊,咱們都約定了,所以……」他作勢要吻她,但還未碰到她的唇,便瞥見小豹已經蓄勢待發,他沒好氣地瞪著它。「銀兒,別再讓小秀待在你房裡。」
「我習慣它陪。」在一起久了會有感情,何況比起複雜的人心,動物的世界總是單純得多,跟小秀在一起不只是習慣,也是一種精神寄托。
「它會越長越大,到時候就不適合把它養在房裡了。」金秀外用力歎了口氣。「我想過了,桃花源通往魁星樓的路上,有座園林,不如就在四周釘上柵欄,讓小秀待在那裡,那兒空間大,它要跑要跳也比較方便。」
「再說吧。」她不捨地摟著小豹。
「喂,你不是要失約背信吧。」金秀外耍凶狠地瞪著她。
看了他一眼,她突然吻上他的唇。「喏,給你獎賞了。」
金秀外想要再吻,她卻已退開,氣得他牙癢癢的。「戴銀兒,你是把我當三歲孩童在耍嗎?」
「哪有?這事總要循序漸進的。」一次一個吻,總是要慢慢調教的嘛,要是一次就把獎給頒光,她哪來另一個籌碼?
況且,她現在真的沒有那種心情。
西門恭的存在,確實給了她很大的壓力。
「我是你的相公。」
「知道——」她沒好氣地拖長尾音。「可是,我又不是你唯一的妻子。」
一開始不介意,是因為未對他上心,但隨著感情越放越重,以前可以一笑置之的情況,卻成了她心頭跨不過的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