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K!」海寧取出三人份的咖啡豆,放進研磨咖啡機裡。
這時,霏兒忽然大叫起來,「什麼?她剛剛說什麼?她的男友劈腿?」
「我的天!像她那種美女都被劈腿,我們還有什麼希望?」小芮哀嚎道。
海寧放下手上的咖啡罐,道:「音量開大一點。」
凱珞拿遙控器將音量轉大。
螢幕上,於薇薇臉色比平常蒼白,她那雙號稱有「百萬伏特電力」的電眼泛起了一層水霧,看上去萬分可憐,她用哽咽破碎的聲音道:「我只想說……我是真的愛他,我相信日久見人心,有一天他一定會回到我身邊。」
主持人問:「薇薇,對於造成你和男友感情生變的第三者,你有什麼話想說?」
於薇薇眨了眨淚眸,好一會兒才脆弱地道:「我只想說……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呢?我不會怪她,我只希望她能退出,把我的男友還給我。」
聽著於薇薇的泣訴,唐人堯的面容忽然浮現在海寧腦中——
她記得唐人堯說他和於薇薇根本不是男女朋友的關係,可於薇薇卻在媒體面前哭訴被劈腿,這是怎麼回事?
於薇薇看起來那麼難過,彷彿被傷得很深,但這陣子和唐人堯一同吃晚飯,感覺他是個穩重且值得信賴的人,老實說,她不太相信於薇薇在電視上說的話。
「天啊!好癡情喔∼∼聽說追她的人一拖拉庫,沒想到於薇薇是那麼重感情的人。」小芮歎息道。
霏兒好奇道:「是這樣嗎?可是我記得唐人堯從沒有承認過他們兩人的關係啊!」
曾離過一次婚的凱珞吃完便當,將紙盒壓扁,丟入垃圾桶中,才道:「模特兒和富商的關係假假真真,誰知道究竟是哪一個說的才是真的?」
「不過……如果子薇薇說的是真的,那唐人堯就太冷血了!兩人在一起都那麼久了,竟然說翻臉就翻臉,於薇薇太可憐了!」霏兒評論道。
「男人都嘛一樣!」小芮少根筋地直言:「像海寧姊無怨無悔陪著平遠哥那麼久,最後不也是——」
聽見紀平遠的名字,海寧胸口一緊,臉色一白。
「小芮!」霏兒警告地在桌下踹她一腳。
小芮發現自己說錯話,連忙壓低腦袋,尷尬地咬住下唇,不敢看向海寧。
「別在意,事情都過去兩個月了,我早就已經釋懷。」海寧強笑著,並從置物櫃上拿出自己的皮夾,「糖包用完了,我到對面便利商店買,馬上就回來。」
說完,她拿起衣架上的針織外套,匆匆往外走去。
「糖包?」凱珞奇怪地指著一包未開封的棒狀細砂糖,「這裡不是還有嗎?」
便利商店裡,海寧站在放著調味料的貨架旁,努力地調整呼吸。
真沒用!海寧自嘲地想。只不過是聽見平遠的名字而已,淚腺就開始鬆弛了,看樣子她沒有自己以為的那樣堅強。
海寧反覆地吸氣與吐氣,想要平復心情,但這時便利商店裡流洩出一串略帶哀傷的音樂,張惠妹感傷地唱著——
突然發現站了好久,不知道要往哪走,還不想回家的我,再多人陪只會更寂寞……如果你也聽說,有沒有想過我?像普通舊朋友,還是你依然會心疼我……
忽然一股不可抑遏的淚意襲上眼眶,她連忙以手摀住唇,告訴自己不准哭,但眼淚卻違背她的意志,成串成串地滑下臉頰。
她明知道自己再怎麼哭泣,紀平遠也聽不到,因為他已經飛往另一個國度,在那裡追尋他的夢想。
可是,要忍住眼淚,竟是這樣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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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眼睛為什麼紅紅的?」
正在吃義大利面的海寧驚訝地抬起頭,迎上唐人堯犀利的眼眸。
這陣子他們有空就一起吃飯,唐人堯早已熟悉海寧的每個表情,她的悲傷逃不過他的眼。
「有嗎?」海寧不自在地避開眼,強笑道:「大概是用眼過度了,你知道的,我們美甲師的工作很耗損眼力——」
「你是不是哭過?」
海寧不說話了。
她的演技這麼差嗎?沒想到會被唐人堯一眼識破。
唐人堯見她沉默不語,佯裝出的笑容斂去,那一刻,她的神情脆弱得讓他心疼。
「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唐人堯驀地按住她的手,正色道:「海寧,如果你覺得我還算是可以信賴,有什麼困難可以跟我說,不要悶在心裡,讓自己一個人難受。」
他的手,好大,好溫暖……海寧眼神倏地矇矓了。當他這樣握住自己的手時,她才發現自己有多麼需要這一點溫暖,這一點溫暖讓她感覺自己不再孤單。
「我只是……聽見同事談起平遠,」海寧深吸一口氣,試著平復自己的心情,「一想起平遠毫不留情的拒絕,我還是……」
從海寧的口中聽見紀平遠的名字,唐人堯的眼眸黯了下。紀平遠都已經離開好一陣子了,她還沒將他淡忘嗎?
「平遠他……都沒和你聯絡嗎?」
海寧搖搖頭:「我曾經試著寫E-mail給他,但他沒有回信,我想他……並不願意和我聯絡。」
唐人堯咬咬牙,低聲道:「也許……他還在適應新環境,所以沒有時間上網收信。」
海寧落寞地笑笑:「你不用安慰我了,平遠的個性我很清楚,如果他想要和我聯絡,即使沒有網路、沒有辦法打越洋電話,他還是可以寄明信片給我的。」
紀平遠不和海寧聯絡,對唐人堯來說固然有利,但是看見海寧那麼傷心的神情,他還是有將紀平遠抓來痛打一頓的衝動!
「走,」唐人堯忽然拉著海寧起身,「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去哪裡?」海寧一臉迷惑的被他拉著走。
「去了你就知道。」
結果,唐人堯開車帶她到海邊。
夜晚的海邊,寧靜得近乎死寂,藍黑色的海面平滑如鏡,反映出天際一彎朦朧的弦月。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海寧不知道台北竟有這麼寧靜的地方。
「我們到了,下車吧!」唐人堯將車子熄火,解開安全帶率先下車。
海寧不解地跟在他後面,兩人一前一後地走上水泥堤防。
「海邊?為什麼我們要到這裡——」一站在堤防上,沁涼的海風迎面拂來,海寧頓時感到一陣清爽,忘了說話。
唐人堯微笑,「很舒服吧?這就是我帶你來的理由之一。」
「還有理由之二嗎?」
「當然。」唐人堯忽然彎下腰,撿起一塊石頭用力往海面一丟,石頭化成一道完美的拋物線沉入海中,然後他側過臉來對海寧笑道:「可以洩憤,這就是理由之二,來,你也試試看。」
看著唐人堯送到她面前的石頭,海寧慌亂地搖手,「不不不,我沒辦法……」
「試試看,想像這塊石頭是你的煩惱,或者想像大海是你的仇家,然後用力把石頭拋出去,你的心情會輕鬆許多。相信我,我心情不好時就跑來這裡扔石頭,扔完了所有堤防上撿得到的石頭後,心情就好多了。」
唐人堯都這樣說了,海寧只好接過石頭,「哈」的一聲,把石頭丟出去。
結果石頭根本到達不了海面,有氣無力地從堤岸的下坡滾落,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音。
唐人堯笑了出來。
「你這樣不行,來,我教你,要像這樣。」唐人堯又撿起一塊石頭,擺出投球的姿勢,然後往前一跨步,勁腰一扭,那塊石頭便被拋得老遠。
海寧有樣學樣,這次總算把石頭拋進海面。
「很好,有進步。」唐人堯讚道,黑眸閃爍著光輝。
海寧驀地笑了出來,「老實說,我很難想像你穿著西裝在這裡丟石頭的樣子。」
「那有什麼,我有時候是一邊罵髒話一邊丟石頭的。」
「真的?」海寧半信半疑,「你都罵些什麼?」
「我示範給你看。」
唐人堯再撿起一塊石頭,提氣扔出,同時喊道:「孫董事,你這個豬腦袋!」
海寧噗哧一聲,笑岔了氣。
「換你了,把你的鬱悶統統罵出來。」
海寧咬咬下唇,彎腰撿起腳邊的一顆石頭,用力一扔——
「紀平遠,大笨蛋!」
說也奇怪,這樣大喊過後,海寧忽然拋開了矜持,再度彎腰拾起一顆石子扔出。
「為什麼要不告而別?」
又一顆。
「為什麼不和我聯絡?」
再一顆。
「難道當不成戀人,連朋友也當不成嗎?」
一顆顆石頭打破了海洋的平靜,海寧數不清自己扔了多少石頭,水晶指甲斷折了,喊得嗓子都痛了,最後失去了力量,狼狽地跌坐在堤岸上,滿臉淚痕。
她從不知道自己的心中竟堆積了那麼多說不出口的疑問與傷痛,她一直以為時間會治好她的傷口,沒想到當她揭開繃帶,發現紀平遠留給她的傷,不但沒有癒合,反而往深處腐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