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紅髮綠眸的外國男子突然出現身後,他還因他一口純正中文而感到訝異時,轉眼間,那人便若橫行地中海一帶的維京海盜,迅雷不及掩耳地搶走他身邊的女人。
「放心,他不會傷害我。」要不是愛妮笑著丟下這句話才消失,恐怕他會瘋狂地追查她的下落,唯恐她遭遇不幸。偏偏就在他回到警局,想靜下心沉澱一下心情,思索究竟發生什麼怪誕荒唐的事時,言家的私生子古若梵又拿了一紙遺囑來,要求檢警開立死亡證明,好向律師請領遺產。
「我不知道你們的效率為何這麼差,人都死了快一個月了,為什麼還不許家屬領回遺體,入土安葬,你們想讓死者死後也不得安寧嗎?」
「小聲點,這裡是警察局,請保持肅靜。」執班警察出言制止,並以眼神請求負責項目的警官出面協調。
「我是為了公理正義而來!這件案子你們已經查了很久,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還我們一個公道變」
古若梵和言家人長得並不像,大概是延承母親那一方的基因,白白淨淨地,十分漂亮,兩頰各有一個酒窩,和言修齊儒者的書卷味一比,顯得中性味較濃。
他的長相偏向陰柔,一雙丹鳳眼帶著魔性邪光,雖然是瘦長身型,卻給人危險至極的感覺。
「稍安勿躁,言先生,我們正全力緝查兇手,絕不會石沉大海,讓此案永不見天日。」笑面迎人的封御書代為安撫,以誠懇的態度解釋案情。
「我姓古,不姓言。」姓氏問題像一根刺,刺得古若梵口氣不悅地沉下臉。
「好吧!古先生,你先坐一會兒,我請人送杯咖啡來,咱們慢慢聊。」其實他是故意喊錯,含諷的意味甚濃。
「不用了,我只是來問一聲人都死了,你們調查那麼久也沒進展,搞得死亡證明遲遲不開,叫我們家屬怎麼處理後事?」
封御書和善地笑笑,照樣要人送來兩杯咖啡。「隸屬於兇殺案件的死亡證明文件一向由地檢署發出,言檢察官沒知會你嗎?」
「人都死了怎麼告訴我啊」他白了他一眼。
「你誤會了,我指的是言靜心檢察官。言家的死亡證明已悉數開立,而且令兄、令嫂等的遺體早就領回,前天我們還曾到靈堂祭拜過,安葬日就在這幾天。」
表情一僵的古若梵微露惱意,低咒與外表不符的不雅語詞。
「還少一張。」其實他根本不受言家族老歡迎,也沒人願意他出席喪禮,甚至打理發喪的一切瑣事,他姓古,是一個外人,沒資格以言家人自居。他是不被認同的私生子,即使言老先生在世也沒讓他認祖歸宗,雖然他母親生前曾獲贈一塊土地,但非婚生子女的身份是改變不了。
因此,他的立場十分尷尬,既是言家人,卻入不了言家門,不姓言,卻流著言家的血,一場喪事凸顯他的不受重視,如此立場,他怎麼敢自稱姓古,卻急著領走言家人的資產,其心可議。
「言老夫人、言檢察官、言夫人、言小弟弟……啊!還有菲傭,一共六張,應該沒有遺漏才是。」他算得仔細,一一點名。
「言子萱呢?她的死亡證明我沒瞧見。」少了那一張,他還是什麼也拿不到。
封御書故作困擾地皺眉。「我們也想知道言小妹妹在哪裡,正極力找尋她的下落,你要相信我們一定會盡快救出她……」
「她死了。」他衝動地脫口而出。
「咦,你怎麼曉得她死了?」他挑眉疑問。
一心想得到遺產的古若梵忽略了要掩飾貪婪的嘴臉。
「現場流那麼多血,一家人全死了,她一個七歲的小女孩肯定也活不了。」早就死透了吧!
「古先生,你從何得知現場血流滿地?案發地點一律嚴加封鎖,除了檢調人員外,連家屬都不得入內。」封御書不再臉帶笑意,多了嚴肅。
「這……呃……」他眼神閃爍,支吾了老半天才回答,「是從報上看到的報導。」
「就算有血吧,也不一定是由言小妹身上流出的,也許她被救了,或是自行逃走,根據台灣的法律規定,失蹤七年以上才能宣告死亡。」
「什麼,要我等上七年?!」他跳起來大叫,一臉難以置信。
一大筆錢就放在那裡,他看得到卻無法花用?
「七年很長嗎?你不傷心親人的枉死,卻斤斤計較失蹤年限過長,是等不及想做什麼?」
一直在一旁的仇厲陽已經夠煩躁了,為了解不開疑惑而頭痛欲裂,偏偏有個搞不清狀況的傢伙在耳邊鬼吼鬼叫,讓他告罄的耐性為之斷裂。他一起身,臉色陰鬱,平時就非常駭人的長相更有大哥的氣勢,光是挺胸一喝,氣盛的古若梵頓時萎靡不振,端著咖啡杯的手抖個不停。
「我、我是想喪禮需要用到錢,所以……呃、領些錢……讓親人走得風光。」
他……他真是警察嗎?
「幾百名檢調人員送葬還不夠風光嗎?而且他們一家都有保險,辦上十場豪華喪禮也綽綽有餘。」就連他一起埋了還有剩!
財迷心竅的古若梵又振振有詞了。「外人不比自家人,何況遺囑上載明我是合法受益人,有權提領繼承的財富,為他們辦得更盛大,闊氣豪奢。」
「死人不會在乎這一些。」仇厲陽一把抽走他手上的遺囑,逐條細讀。「你哪只眼睛看見自己是遺產受益人,上面明明寫著過繼言家子女言子維、言子萱。」
嗯,言子維已逝,年僅七歲的言子萱是唯一繼承者。
古若梵很著急的跳起身,不顧他有多可怕地指著最末一行小字。「這裡特別註明,若無子息繼承人,胞弟古若梵得以承繼言修齊名下所有資產。」
「小字……」還真的很小,視力不佳的人恐怕看不到。
「等等,言檢察官為何把財產留給你?」
「呃?這個……我是他弟弟……」他心虛地不敢抬頭看人,聲音越說越小,「弟弟」兩字幾成氣音。
「不相往來的異母弟弟。照常理來說,言檢察官同母所出,也是他用心栽培的妹妹才有可能是受益人,他們兄妹向來親近。」他提出質疑。
就算有血緣關係存在,不親就是不親,婚生子女向來痛恨非其母所生的私生子,縱使體內流著一半相同的血,仍視為污點。
況且他們生前素無交集,死後又怎會為破壞家庭的情婦之子設想,一毛錢也不給疼愛至極的胞妹,還轉送恩怨難斷的「陌生人」?
「或許他想補償我……」古若梵說得很輕,卻不難聽出無法獲得完整父愛的恨意。
「根據我們的調查,年前你曾到言檢察官辦公室和他大吵了一頓,他把你趕出去,勒令你不許接近他的家人。」聽說是為了一個女人。
「兄弟哪有不爭執,不過是件小事罷了。」他避重就輕,明顯不願論及此事。
「前題是他當你是兄弟。」反之,他將成為案子最新發展的涉案人。古若梵一窒,臉色出奇難看,手握的力道幾乎捏碎咖啡杯。「我們兄弟的事輪不到外人評論!言子萱的確死了,找不到屍體是你們無能,我要求立刻開立死亡證明書,不要損及我個人權益!」
「你……」冷血的毒蛇,只求近利。
眼一瞇的仇厲陽很想給他一拳,他幾乎可以確定在這樁命案中,古若梵一定扮演相當吃重的角色,甚至是一手策劃整件弒親案的兇手。
可惜現在他苦無證據,無法將人繩之於法,他狡猾的犯案手法混淆警方的判斷力,錯失第一時機的有力線索。
「什麼個人權益?你以為你是誰,膽敢拿著張遺囑就假冒言家人,子萱沒死,她還活在某個地方,你休想大言不慚地拿走她一塊錢!」
「言……言靜心……」她不是在處理墳地問題和入棺時間嗎?
「沒錯,是我,你偷走死亡證明書是何居心,真以為拿得走我大哥的遺產嗎?」有她把關,他別想得逞!衣著有些凌亂的言靜心剛由殯儀館趕來,眼眶還殘留為親人落淚的紅腫,她一臉憤慨地怒視古若梵,不敢相信他竟敢如此大膽。
原本她在警局布下眼線,用意是想要知道辛愛妮的動向,只要她人一出現,她必定隨後就到,不讓她和仇厲陽有單獨相處的機會。
當年的分開並非她情之所願,是法律系的課程讓她忙得分身乏術,兩人才漸行漸遠,由情人變成朋友,再由朋友淪為錯身而過的陌路人。
其實她心裡一直是愛著仇厲陽的,即便他看起來凶狠得很,可是她曉得他是個認真負責的人,足以托付終身,所以在外面的世界繞了一圈,也經歷過幾段無疾而終的戀情,她才決定回來找他。
誰知道人沒變,心卻變了。
更料想不到的是,她接獲的電話竟非是通知她有關辛愛妮消息的,反而是她最不想聽到、見到的那個人,他的母親造成她的家庭破碎,他居然還有臉覬覦小女孩的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