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霄……」
「嗯?」他好喜歡她喊這個名字。
「我其實……很喜歡你。」
她在夢囈,就連夢中也有他。
他現在知道了。
昨日還是婢女,今天卻坐著讓人伺候,身份猶如雲泥之別。
自銅鏡望著站在身後幫她梳頭的朱衣,單琵琶深深有此感受。
「他一直都是這樣恣意妄為嗎?」
「單小姐若是在說主子,的確是的,主子理當有隨心所欲的權力。」主子心情終於變好了,她為此感到高興。「單小姐不高興?」
「也不是,只是覺得他的喜好太分明了,假使哪一天,我不得他的寵愛,說不定下場會更慘。」
朱衣淺笑,「單小姐不必擔心,主子不會這麼對你。」
「因為我很像某一個人嗎?」他說過的話,她都放在心上。
「應該不算吧……主子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人。」
「我像誰?」
衡量了一下說出口的後果,朱衣自覺仍承擔得起,便說道:「是主子的娘親。」
「還沒來祥龍鎮之前,你們究竟住在哪裡?」
「這件事請恕朱衣無法告知,有些事情還是得由主子來說。」
和墨衣同個說法。「墨衣是你的誰?」
「是弟弟。」
「你們長得並不像。」
「是主子收留我們,我年紀長墨衣兩歲,自是姊姊。」
原來如此。「對了,你可知我府上的事情?」
「朱衣曉得。」
「那你可知馮大哥的事情是不是他說的?」
「朱衣曉得主子有調查馮管事的過去,不過保證絕對不會是主子說的,主子並不是那種人。」
「為什麼他不告訴我馮大哥的事情?若他說了,有些事情便能避開。」
「雖說主子在出手前會想瞭解對手的一切,可他的自尊不容許是因為貶低了對手而成功,主子的性格是要對方心悅臣服,主動棄械投降。」跟在主子身邊已久,她熟知主子的脾氣。
「真糟的性格。」生性有潔癖,又有難以妥協的高傲自尊心,可往往這種人一旦受傷,外表看似沒有異狀,內心其實早傷痕纍纍。
他的痛,令她內疚。
「是啊。」她非常同意這點。
「朱衣,假若你說的不算,那怎能保證他不會有厭倦的一日?」
「因為朱衣看得出來主子很愛單小姐,有單小姐在,主子完全變了一個人,朱衣喜歡這樣的主子。」過去的主子太黑暗,她會怕。「單小姐,請你好好對待主子。」
「呵。」單琵琶不禁一笑,「你說這些話的對象似乎錯了,一般不都該叮嚀男方嗎?」
「主子對單小姐如何,朱衣全看在眼底,然而真正能掌握主子喜怒的唯有單小姐,因此朱衣希望單小姐能好好珍惜主子。」
她緩緩闔上眼睛,唇邊含笑,腦子裡全是那晚他溫柔的呵護。
「你放心,我會好好愛他。」
若再不懂得珍惜,她必定會遭天譴。
午飯時候,兩個男人坐在飯廳,單洪天因為餓了,所以先吃。
自從來到西門府後,他本以為鳳爺定不會放過他,畢竟他先違背約定,然而卻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他繼續過日子,鳳爺完全不理會他,讓他有吃有住,還不必勞累自己,他十分滿足現在的生活。
不過今天……鳳爺怎麼讓他來到飯廳用飯?
平日的時候都是僕人端至他房裡給他,今天卻和鳳爺同桌,難道終於要處置他了嗎?那至少也先讓他填飽肚子再說。
酒足飯飽之後,再受折磨也不遲。
「單老爺吃慢點,沒人跟你搶,你吃這麼快會噎著。」
西門鳳霄好意提醒,單洪天反倒真的噎到了,連忙拿起一旁的茶猛喝。
「咳咳……鳳爺,您要怎麼處置我,請直說吧!」別讓他繼續七上八下了,他年紀已大,承受不住太刺激的事情。
西門鳳霄揚了眉,一副聽不懂的樣子。「單老爺,我怎會想處置您?別忘了,您將是我未來的岳父。」
「你要娶琵琶?!」單洪天顯得很驚詫。
「這件事我之前便已說過了,不是嗎?」
太意外西門鳳霄還想娶琵琶,單洪天一下子說不出話來。「可……可是……」
「單老爺,慢點說,我在聽。」
「可琵琶她……她曾經嫁給別人了,你是真心想娶她嗎?還是另有目的?」他現在絕對會不顧一切保護女兒的幸福。
「我的目的從沒變過。」
「這……這不能只問我,只要琵琶答應,我便同意。」
「那好,婚期我會盡快決定。」
「爹。」
單琵琶穿著西門鳳霄為她準備好的衣服,走進飯廳,她美麗的模樣讓單洪天首次感覺到「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喜悅。
「你一定餓了,先來吃飯吧。」西門鳳霄起身相迎。「我請廚子準備你愛吃的菜,還有你最愛的香菇人參雞湯,你都瘦了,多喝一點補身。」
西門鳳霄的溫柔體貼令單洪天瞠目結舌,這真的是他認識的那個冷漠無情的鳳爺嗎?他是清楚鳳爺很喜歡琵琶沒錯,可不曾見過他倆相處的情況,平常都是如此嗎?太不可置信了。
「你不跟我們一起吃?」
「我另有要事處理,雞湯多喝點,晚點我回來帶你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
「秘密。」他要給她一個驚喜。
盯著兩人親密的互動,與昨日大相逕庭,單洪天一頭霧水。
「琵琶,你真的要接受鳳爺?」
「是啊。」她喝了口雞湯,感覺味道有點熟悉,莫非西門鳳霄僱用了單府的廚子?
「為什麼?」
「當然是為了我們的將來,難道爹沒看出他有多喜歡我?若是對他好一些,便能換取我們日後過好日子,何嘗不可?」她冷靜地說,完全不像剛才還與鳳爺十分親暱的態度。
詫異女兒說出口的話,單洪天簡直不敢相信。「琵琶,你怎麼會變成這樣?爹是這樣教你的嗎?鳳爺對我們有恩,你怎能如此對他?」
「呵呵!」單琵琶噗哧一笑,安撫爹的憤怒。「爹,沒想到你這麼不相信我,女兒會是這種人嗎?」
說得也是,他怎能不相信女兒?這種事只有他才做得出來,依女兒的個性根本做不出這種事情,也就是說……
「你對鳳爺是真心的?」
「我喜歡他。」直到此時,她才能坦承。
「何時的事情,爹怎麼不知情?」
「大概……是聽見他的簫聲之後吧……」旋律固然憂傷,卻仍有一絲的溫柔,最先打動她的,或許就是這個。
「是嗎?如果你真的喜歡鳳爺,爹會祝福你,只是你要有心理準備,你曾嫁給馮定睿,就不知鳳爺婚後會不會介意了。」
單琵琶笑著挽著爹的手開朗地笑,「無妨啊,即便如此,我依然是西門府的女主人,至少我們還有棲身之所,不是嗎?」
「琵琶,你終於笑了。」以為女兒還沉浸在傷痛中,此時見她笑得開心,他這個做爹的才能稍稍放心。
「爹,事情總會過去。」
若沒有西門鳳霄,她會過之前過的日子,不愛人、不胡思亂想,每天努力專心工作就好。可因為捨不得他痛苦,她便決定要將自己的一切全部送給他,未來的每一日,她希望能日日看見他的笑容。
單洪天十分後悔過去的所作所為,可惜為時已晚。「唉,是爹一時財迷心竅才走錯了,是爹對不起他們,爹也連累了你,對不起。」
「您沒欠女兒,只是我們欠馮大哥的,恐怕得來生才能還盡,女兒會陪著您一塊還。」
「是爹犯的錯,怎能要你跟著受苦?你娘去世得早,你又沒有姊妹跟你提醒,只好由爹跟你說。往後成為鳳爺的妻子可得盡心照顧他,成為他背後最得力的依靠,無論如何都不能背叛他。」說實話,鳳爺當他的女婿,壓力還真大。
「就如同娘對您那樣嗎?」
提起去世的妻子,單洪天笑得溫柔。「你娘是個好女人。」
「那我呢?」
「你是爹的乖女兒!」
傍晚,用過晚飯,領著單琵琶上馬車,當車子抵達目的地,西門鳳霄又取來一塊黑布蒙住她的雙眼,牽著她走。
「你究竟要帶我去哪裡?」
「猜猜看。」
「猜……猜不出來。」
西門鳳霄解開黑布,她緩緩打開眼睛,看見的是再熟悉不過的單府。
「這裡不是已經賣了?」
「我買回來了,所有的傢俱一件不少。還記得嗎?這裡是我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我就是在這兒看見你百無聊賴地坐在那裡,露出笑容望著天上。」他指著涼亭,重溫五年前連一刻鐘都不到的情景。
那時,單琵琶似乎不喜歡有人打擾,看見他,不甚高興地說了幾句話後便離開,當年的她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孩子,他卻因為她的笑容駐足,之後只看得見她一人。
她,讓他等得最久,足足等了她五年。
「這是我要娶你的聘禮。」
環顧已住了二十年的屋子,怎可能沒有感情?只是這裡的一切早已不屬於她。
見她搖頭,西門鳳霄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