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蓋上匣子,「進來。」
「小姐……你怎麼還沒穿嫁衣?」今天是小姐的大喜之日,小姐一個人躲在房裡,本來還以為小姐是要自己穿衣,哪知卻什麼也沒動地坐著。「小姐,你再不快一些,會耽誤吉時。」
「我待會兒便穿。小青,這匣子你幫我交至西門府管事的手上,就說……勿強求。」
「說這三個字就好?」
「嗯,對,快去吧!」
西門府啊……小青突然露出一臉懺悔的表情。「小姐,對不起,上回……上回老爺得知小姐與鳳爺出去的事倩,是小青說出去的。」
「你怎麼會知道?」她以為隱瞞得極好。
「因為小姐不讓我一塊去,小青怕小姐獨自一人會有危險,便在後頭偷偷跟著,結果就看見來接小姐的人是鳳爺,老爺問了,小青不小心便說出來,小姐,對不起!」
單琵琶笑彎了一雙眼。「小青,若想將功贖罪,就快點把這匣子送至西門府,這樣我便不會怪你了。」
一臉很難過的小青聽見小姐這麼說,連忙回答:「是,小姐,小青這就速去速回。」
原來這件事的確不是西門鳳霄說的,她錯怪了他……
倚在門邊,她整個人頹喪的望著遠處,心神不定,這樣做……真的好嗎?
為了能順利嫁給定睿,她欺瞞了爹,說她已懷有定睿的孩子。爹又怒又急,最後被迫同意他倆的婚事。為怕事情曝光,婚事才早早定下,一切全是她心甘情願的,為何當下她覺得似乎做錯了?
日落西山,夜逐漸降臨,紅色的燈籠映入眼簾,府內的奴僕全為她而忙碌。
縱使錯了,也無法回頭。
「怎麼站在這裡吹風?」馮定睿對她未穿嫁衣的模樣視若無睹。
婚後,他將繼續住在單府內,因此省下迎娶這道手續,直接在單府內擺設婚宴。
看見是馮定睿,她不發一語地撲進他懷中,摟緊,彷彿想自他身上得到力量。
「琵琶,若你後悔,事情還能到此為止,我不希望傷害到你。」這件事是他一手策畫,賭的是單洪天有多疼愛自己的女兒,以及琵琶對他是否還有心,最後他成功了,然而卻沒有一絲欣喜,因為她的落寞全看在他眼底。
她在他懷裡猛搖頭。「我沒後悔,只是……只是……萬一讓爹發現真相,他必定會很生氣,我很不安。」在西門鳳霄回來之前便完成婚禮,她也怕他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不會有萬一,只要婚後我們早點有孩子就好了,不會有人知道,什麼事都不會發生。乖,快去換衣服,待會兒便要行禮,好嗎?」
在馮定睿的哄勸下,單琵琶終於回房更衣。
婚宴也在酉時中正式舉行,行禮之後,單琵琶讓小青領回房內,靜靜等候馮定睿。
一切都很順利,為何她的心跳依然無法恢復平靜?為何她仍感覺到一股濃濃的不安?究竟是要發生什麼事呢?
「喀。」
她聽見開門聲,有人走了進來,應是馮大哥。都這時候了,相信應該不會出事了吧?
雙手十指交扣,等著馮大哥為她掀起紅帕。
腳步聲愈走愈近,她的心跳終於靜了下來,然而當紅帕掀起的瞬間,發現站在她面前的竟是西門鳳霄之後,瞬間,心頭的震盪宛若巨大的海浪翻騰。
「怎麼是你?!」
西門鳳霄輕輕將紅帕置於桌上。「沒想到會是我嗎?也是了,挑著我不在的時候成親,我理當趕不回也無法阻止,對嗎?」
她的目光緊盯著他的每個動作,他臉上的陰寒令她豎起防備。「我已經和定睿完婚,也是他的妻子了。」
不過幾個禮節罷了,他怎可能會在乎?他介懷的是外頭所傳的流言。
「你的身子已給了他?」
「對。我還有了定睿的孩子。」每每對上西門鳳霄,總能激起她體內不願認輸的傲骨。
經由她的嘴裡說出來的事情如同萬箭,穿透他的心。
他執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繼而重重摔於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響,然而卻無法壓過外頭的熱鬧,也無人發現房內已經出了事。
單琵琶嚇了一跳,雙手握緊拳頭,眸子裡盈滿害怕。
「取消這場婚宴。」孩子是無辜的,有她一半的骨血,他不會要她拿掉,卻絕不容許她嫁給馮定睿。
「不可能!」
「單兒,我視你若珍寶,小心呵護,你卻這般回報我?」朱衣的一封信令他馬不停蹄地趕回,一回到祥龍鎮便聽見外頭的傳聞,再見到她退回的簫,他怒不可遏,嫉妒的火焰燒著他的心骨,似是要粉碎了他。
直到這刻,他才深知自己早在不知不覺中對她放了全部的感情,不讓任何人得到她,他要完整無缺的她,可她的背叛卻重重給了他一擊。
無法回頭了!
單琵琶咬咬下唇,反駁:「我沒要你呵護。」
他失笑了幾聲,高大的身影迫近她,指尖輕浮地刮著她的臉蛋。「是啊,你沒要我呵護,全都是我一廂情願!沒錯,你說得沒錯,確實是我自討沒趣。」
「西門鳳霄,請你自重。」
「自重……」輕鄙的目光打量她全身,猶如在估量她的價碼還值不值。「哼,你以為我還會要現在的你嗎?既然都讓人碰了,已經沒了價值,我對你再也沒有任何興趣,你儘管去嫁給馮定睿。」
他喜歡的東西若讓人碰,就不值得他珍惜,他便不會再要。
即使是最珍視的人,亦然。
她之於他,再也沒有留戀的必要。
他譏諷的語調,痛徹入骨的低嗓,教單琵琶遍體鱗傷,淚水在眼眶內打轉,卻因自尊心遲遲不肯落下一滴。
「既然如此,那請你出去,別再來打擾我!」
「單琵琶,你等著看,你所希冀的幸福將會崩毀。」他已等著欣賞她的下場。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會讓你後悔莫及!」
他的情與愛分明,愛要愛入心,恨要恨入骨。
單琵琶——是他今生唯一恨入骨的女子。
翌日,天空灰濛濛,沉重的雲好似也疊在單琵琶心上,讓她快要喘不過氣。
不過一天而已,她卻覺得度日如年。
昨晚,定睿喝得頗醉,說是不想影響她的睡眠,便先回他的房裡,夫妻倆的第一夜顯得有些冷清。
她起身後,逕自更衣、梳洗,詢問了小青,曉得爹與定睿在書房,便朝著書房的方向走去,只是當她輕聲接近書房門外時,竟聽見裡頭傳來的爭執。
「馮定睿,你究竟安什麼心?!我養你、提拔你,甚至也不介意你的出身,讓琵琶嫁給你,為什麼你要連同外人來騙我?」
今天一早,他才得知不知幾時,他經營了大半輩子的青苑茶行居然早已易主,而買下他茶行的人早不在鎮上了。
「老爺,騙?!你怎麼忘了是你自己與對方簽下合約的?從頭更尾,我什麼都沒說。」馮定睿笑得陰冷,神情不復往昔的溫和,只為了報復的他,心已讓妖魔吃了。「再者,提拔?別說得如此冠冕堂皇,你只是正好缺了個幫你的人。」
「那個胡公子是你介紹給我的,你還說他為人誠實可靠,值得合作,這些……這些不都是你告訴我的嗎?」他很相信馮定睿,從來不曾懷疑。
「老爺,你怎麼會我說什麼便信什麼?要是我說你明日就會死,難道你也信?」
「你……為什麼?」單洪天不敢置信馮定睿會在今日背叛他,真是錯看了。
「單洪天,不曉得你的記憶力好不好?設計害人的事情,你不也曾做過嗎?」
「你……你怎麼知道?」他今生只做過一件錯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的姓氏,你一點印象也沒有?」
馮定睿的話好似當頭一擊,令單洪天臉色驚變。
「你……難道你是馮富的兒子?」
「總算想起來了,現在,你還想追問我為什麼嗎?」馮定睿神情驟凜,咄咄逼人,「當年你為了貪圖我家茶地的利益,害得我爹娘以及小妹全死在火海中,也害我失去記憶,如今我回來取得應得的一切,難道有錯?單洪天,你該慶幸我沒要你的命,要不然你還有機會在我面前質問嗎?」
「你早就計劃好這一切了?難道你對琵琶的感情也是假的?」
「沒錯,要讓你女兒對我死心塌地可真容易是不?單洪天,我不要取你這條命,但你最重視的財富以及你最疼愛的女兒,我都要奪走。當年我爹對你如此信任,你卻為了一己之私而欺騙他,現在總算輪到你嘗嘗遭人背叛的痛苦了。」
原來……是這樣的嗎?一切全是精心設計的陷阱?!
「定睿,你對我真是假的?」單琵琶推開門,神色哀戚,以為自己終於得到幸福,哪知卻是不幸的起始。
「錯就錯在你生在單府,是單洪天的女兒。」他無視於她心碎的表情。
「可若我不是爹的女兒,也不會認識你了不是嗎?」她分不清心底究竟痛還是恨,她的真心竟讓人糟蹋,棄若敝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