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得很好!回去吧!」
想到自己跪在這裡的原因,包小嵐猶豫了下未起身,就聽見宇文煬語氣冰冷的說道:「怎麼?難道我連帶走自己宮裡的人都不能了嗎?」
他冰冷的視線掃過剛從內務府中走出的兩個太監,逼得他們馬上跪地說不敢。
「起來!別再讓我說第二次,我宮裡的人,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夠欺負的!」
包小嵐愣了下,連忙就想從地上爬起來,只是跪得太久,膝蓋幾乎已經失去了知覺,她努力想站起來,卻整個人往前撲去。
宇文煬想攙住她,卻忘了自己腿腳不便,才剛撈住她往前撲的身子,自己也因為撐不住兩人的重量而往地上倒。
身邊的人發出一陣驚呼,拋棄了手中的傘和東西,全都跟著往前撲去攙在宇文煬和包小嵐,才總算沒讓兩個人狼狽的摔在雨中。
出來的一行人衣服全都打濕了,就連宇文煬的衣服也濕了一大片,壓抑的沉默在所有人之間蔓延,卻沒有人敢開口說些什麼。
雨中,宇文煬又慢慢的一步步走了回去,臉色陰沉得讓人看不出想法。
雨似乎越下越大了,他的身影也掩蓋在雨幕中讓人無法看清,但只有他明白,原本左右不定的心終於定了下來,也決定了接下來的道路。
包小嵐一回到景陽宮,就讓紫鳶給接回房裡去,至於那幾匹布,早已經讓人給扔到邊上去了,她甚至連多問一句的時間都沒有就被趕去泡熱水、換衣裳,最後再喝一碗熱熱的姜茶。
等到她終於全身暖乎乎的包著毯子坐在床上喝姜茶,也已經是一盞茶後的事情了,而紫鳶收拾好了東西,坐到她前面的凳子上,一臉嚴肅的開口。
「行了,說說今兒個到底是怎麼回事,無緣無故的怎麼抱著布就跪在那裡了?」
包小嵐一想到這事就忍不住皺了眉,「我也不知道啊!剛從裡頭把東西拿了打算回宮,結果在門口被兩個大宮女姐姐給撞上了,我也道歉了,但她們就硬說我是故意撞她們的,還說衣裳髒了破了,要我跪在那裡賠罪。」
紫鳶一聽,氣不打一處來,當然還有一股氣是因為眼前這個蠢丫頭。
「你啊你啊你!要我怎麼說你?那兩個人你也說了不過就是宮女,憑什麼對你說跪就跪,說罰就罰啊!」
包小嵐委屈的縮了縮,吶吶道:「我也不知道啊,那兩個人說她們是和妃娘娘
的宮女,代表的就是和妃娘娘的意思,所以我就……」
和妃?紫鳶冷冷一笑,她是皇上寵妃,也是三皇子宇文連的母妃,平日裡做人就有些囂張,現在這是看準了自家主子沒了威脅,竟然隨便一個丫頭都敢欺負到他們頭上了?
包小嵐小心翼翼的看著紫鳶的臉色,討好的賠笑並扯著她的手,「紫鳶姐姐,這不也沒什麼大事嗎,我以後會記著別再犯錯就行啦。」
紫鳶被她一扯,又見著她那討好的樣子,不禁又手癢了起來,見她姜茶已喝完了,忍不住上手就掐。「你你你……你別說話!都要氣死我啦!」
「頭頭頭……偶粗嘍……」包小嵐被捏著臉,一邊口齒不清的討饒著。
聽著兩個小姑娘就這樣玩耍了起來,站在門外的宇文煬止住了進門的打算,轉頭又往書房走。
背過身去的瞬間,他眼中閃過一抹冷色和狠戾。
和妃?宇文連?好!真是好得很!
他原本還猶豫著是該沉寂下去還是重新站回朝堂裡,讓人知道他宇文煬只是腿殘了而不是倒了,沒想到這樣的兩難一下子就讓他們給解決了。
現在就敢這樣踩著他的面子動他的人,若是他還置之不理,沒半點反擊的話,豈不是讓人以為他真的成了好捏的軟柿子了?
宇文連、和妃,等著吧,你們還能這樣舒服的日子……可不多了。
景德宮——
大啟皇朝的皇帝正看著奏折而傷神,兩邊點著的巨大燭火,雖然把室內照得如白晝般敞亮,但是也將宇文常的影子給拉得長長的,在地上映出一個有些疲憊的身影。
他扔下了手中的奏折,想著國庫裡的銀子不足,想著東西南北四處的官都只想拚命的挖銀子,又想起自己那些不肖子們耍的手段,忍不住覺得身累心也累。
揉了揉額際,一旁的景德宮大總管章灃很恰當的送上了一杯熱茶,他接過來,輕啜了口,任由那蒸騰的熱氣迷濛了雙眼。
「說說今兒個又出了什麼事吧。」宇文常雖是心思都在批閱奏折上,但是先前有個小太監跑來跟章灃說了些什麼他還是有注意到。
宮內無小事,尤其是在兒子一個個都已經夠大了,已經準備彼此相爭的時候,就算是後宮裡的一點事情,也足夠影響到朝堂的變化。
唉……若不是煬兒落馬摔成了那樣,他如今也不必煩惱得那麼多了。
只是想要放棄卻又不是那麼容易,畢竟煬兒也是他打小手把手教出來的,更是他認為最適合接任這個位置的繼承人。
章灃面白無鬚,若不是那一身大總管的打扮,看起來就像是個文弱書生,他一聽到宇文常的問話,連忙低下頭,輕聲說道:「啟稟陛下,是今兒個大皇子……出來了。」
宇文常放下茶杯,眉一挑,「喔?他怎麼捨得出來了?朕還以為他就要在那景陽宮裡躲上一輩子。」
平日裡若非必要根本就不會出景陽宮的人,這不年不節的他又沒有傳召,怎麼就自己出來了?
要說章灃能夠當上景德宮的大總管也不是沒本事的,在宇文常問這個問題之前,他早已打聽清楚了,甚至連包小嵐這樣的小配角的一些背景也都打探得清清楚
「是因為一個小宮女的關係。」章灃簡略的把內務府前的那場鬧劇,還有景陽宮那裡做出的反應一一說了。
宇文常先是皺眉,然後問了句,「這宮女是什麼來歷?可查清楚了?」
章灃雖說時間太短來不及細查,但是包小嵐進宮後的大小事卻還是打探得到的,於是就把他打探出來的消息一一說了,尤其是她後來讓宇文煬的脾氣好上許多這件事情更是特別一提。
宇文常沉吟了會兒,臉上也看不出喜怒,只是用手指輕敲著桌面,嘴角輕勾,「看來這小宮女對煬兒來說還真是不同啊!」
章灃不敢接話,畢竟還沒揣摩出主子的心意之前,隨便亂接話可能自討沒趣,不小心還會惹禍上身。
只不過是一個小宮女,宇文常其實並沒有那麼的關注,只是盤算著這小宮女若真的能夠讓宇文煬做出改變,那就是隨手抬了她當煬兒的侍妾也並無不可。
這樣一點小事,他並不放在心上,只是那和妃宮裡的人如此囂張,雖說欺負一個小宮女不算什麼,但是做了這樣的事,明擺著卻是打景陽宮的臉,他若是不給一點教訓,只怕景陽宮的人在這之後會更加的難過了。
一想到這,他淡淡開口,「章灃,傳朕的意思,薈萃閣和妃御下不嚴,有失體統,禁足一個月。還有內務府,不會辦差那就受點教訓,管布料的那些人,從上到下一個都不能跑,全都打十個大板!」
他雖然寵愛那個女人,但還是比不上兒子重要,兄弟相爭他還能夠輕抬輕放,但若是後宮的女人對皇子不敬,那麼他也會讓她們看看自己的態度是什麼。
他人還沒死,可不允許那些人這樣折辱他的兒子。
章灃垂著眼應了下來,接著就退到邊上,吩咐了下就準備出景德宮宣旨去了。外頭飄落的雨絲細細如發,宇文常坐在椅上看著章灃領著人往外走的身影,心中有些惆悵。
國事家事哪樣都不輕省,看來他想要卸下肩上這份責任,還有得等啊!
第4章(2)
這個雨夜,宮裡不知道有多少人夜不成眠,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正幸災樂禍,或是有人在雨中被拖出去受了責罰。
總之,景陽宮小書房裡的燈一整夜未熄,朝夕等大宮女也輪著熬了一宿,而引起這所有一切變動的包小嵐則是捲著被子呼呼大睡,嘴角邊還殘留著可疑的水光。
第二日,天濛濛亮,天邊才隱約掛上的晨光照亮了昨日陰沉沉的雨雲,宮外一排排的大臣循著正儀門入宮,再依序站在正元殿裡。
只是一進入正元殿,不少人都揉了揉眼睛,還以為是自己看岔了,一個許久不見的身影正穿著一身玄色皇子服,拄著一根金拐站在最前頭。
就連三皇子宇文連也是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已經大半年不曾出現在朝堂上的宇文煬竟然真的站在那裡。
「是大皇子?」有人低呼出聲。「還真的是,不是說他的腿……」
一片的低語聲不斷,卻也小心的沒讓這些議論傳入別人耳中。
宇文煬一身皇子玄服上繡著淡淡的暗紋金線,隨著大開的殿門以及逐漸高掛的日頭所投射進來的光線,讓他整個人彷彿籠罩在金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