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遇見巫婆,摔落高塔,被荊棘刺瞎眼睛……她要念這則有恐怖片氛圍的故事。
「沒有門,高塔關著……」
她顫抖著,在他嘴裡柔柔喃喃,話不清,成了男人耳裡撒嬌討愛的性感嚶嚀。
他兩手摸著她光潔的腋下,兜摸到胸前輕柔捏捧她顛晃的胸房。她抽了口氣,吞進男味津液,淡淡酒氣染溢入喉。
是罪犯的迷酒——她今晚也喝了。
她其實不喜歡威士忌,可她喜歡在他嘴裡的味道,暖熏熏,比她自己喝,更容易使人醉。她的手都快撐不住自己,不,是撐不住他滿滿熱情的吻。
原來吻是有重量的呢。
倪霏碧柔荑頓折,一邊肩窩頸頰陷入枕頭。
他說:「累了嗎?我的小洛碧。」唇劃過他的頰腮,吮她的耳垂。「你是個不折不扣的女人!」不是女孩,莫怪祭雨豐急著安排她相親。
……
鐘擺不倦不累地把時間幽幽蕩掉。倪霏碧睜開眼睛,見那桌鐘指針密疊著,彷彿不動,她輕輕伸手,一隻大掌抓住她。
「鍾好像停了?」
「鐘擺搖著呢。」
她背後的男人胸膛隱隱震盪。
「藍鬍子的城堡什麼時候垮了?」
「嗯?」她說不出話。
……
香氣散逸著,很柔和,但擾醒了她。
早晨五點三十分,臥室落地百葉門敞開著,北方的天空有一片烏雲,陽光依舊切開海平線。男人坐在風鈴搖曳的花園陽台,雅致木盆裡一叢叢吐蕊小白花,更添空氣清新。她掀被下床,找到自己的睡袍穿上,聽著風鈴響,走向門邊,每一棟一步,便覺輕軟悅耳的叮叮噹噹好像環在她腳踝,她想起自己有一件紗麗放在海島,她應該要帶來,那麼她就可以在這個素馨花香的清晨當個印度女郎。
倪霏碧摸摸耳鬢,少了朵花,她旋回床畔桌,把昨夜的紅花插在頭髮上。它仍鮮艷,似乎比被摘下的時候緋綺。倪霏碧沒有照鏡子,用手慢理長髮,款款走到門邊,柔荑搭撫木框,美眸凝眄男人工作的背影。他穿著她做的袍衫,衣帶拖地。她想出聲叫他,可還沒開口,手指跟著他敲鍵盤的節律拍點溫潤木質。
男人:你過來別在那兒窺視我。只要你用鑰匙打開門,不要懷疑,誰也無法將你關在黑暗之中。
女人:我看得見你,就算黑暗,你為我開啟光明。
祭廣澤停下打字的手,轉過頭。他的小女奴已經睡醒,神態慵美,左耳上方簪著一朵花,倚在門邊,等著他的吩咐。
「我早餐吃韃靼生牛肉,雙倍蛋黃,少洋蔥,羅勒、酸豆要切到看不見,胡椒酒醋多一點。」說完,他回身,繼續他的創作。
倪霏碧走出門外,走近他,站在盤著花圈的椅背後。「茶呢?不要喝杯熱茶嘛?」纖指摩著幾朵被他壓住的小花,嫩瓣汁液在袍衫上暈印,香氛擴散著。
「葡萄酒。」他頭沒回地說。
倪霏碧看見她的老虎潘朵拉伏在他電腦旁,她說:「廣澤先生,你喜歡這隻小老虎嗎?」
他打字的手停一停,看了眼壓鎮紙本的哈欠虎,沉聲道:「潘娜洛碧,趕快去弄早餐,別在這兒干擾主人約會,我的繆斯女神都被你趕跑了。」
倪霏碧恍愣,一震。她的手居然在摳他的背!
「對不起。」她收握不規矩的手。「我去準備早餐。」沒慌沒忙退離,入門前,回首道:「廣澤先生,你喜歡韃靼牛肉裡有花香嗎?」
「我的繆斯不喜歡!」他的手真的像在「打」電腦了。
「喔。」倪霏碧點一下頭,徐緩轉身,一面往內挪步,一面挑著粘黏指甲的香花殘瓣。「不打擾你喲——」
砰地撞擊聲,接著是短促腳步響,她正要回望,下巴就被扣住,一個凶狠的吻堵住她的嘴,纏吮得她的唇舌發疼,有種遭撕扯、吃掉的感覺。
「我很餓。」
等那吞噬的感覺過去,她對上祭廣澤低懸的臉龐。
他說:「我餓得不得了。」一字一頓,敲擊她的耳膜。
「嗯。」她退一步,進入門內,看著他的眼睛。「我去做早餐,不打擾你約會。」這次,極快地消失在他眼前。
她可知道——繆思女神是脆弱而自卑的,容易被大膽、美麗的怪東西嚇跑……
祭廣澤走往倒地的木架籐椅,抬腳勾起椅子,在桌旁站著,長指刮摩哈欠虎,他背上有股熱意難退,陣陣如灼,燒得繆思果然逃開了去。他蓋上電腦螢幕,褪下袍衫,披掛在椅柱頭,脫掉小女奴做的鞋,擺在椅坐墊,裸身移往陽台邊緣,打開緩衝的小木門,不走木階、鋁梯,直接地,一向本能行事那樣直接地,跳入涼冷的朝潮中。
第5章(1)
洋流混亂,起大風了。陽光不現天,北方烏雲南移。挑惹大海神經質性格。這海跟孤爵的情緒起伏差不多,快樂暴怒一線隔,邊緣性十足十。
十秒不到,還算風乎浪穩的屋前寧靜海,高湧波濤,打上平台。
「有低氣壓接近。」奧斯喝著三顆甜橙一顆檸檬連皮搾成的果汁,將領帶扯得更松,遙望最外邊那幢水上屋。
螢島的那些傢伙要上工了,二十五人座水上飛機載走昨夜的餘興。
「他們要走了啊——」飛勒手拿一罐白麥汁走來,神情淡淡失落。「暴雨將至,他們應該晚點起航。」
「現在不飛,等一下浪大就難飛了。」奧斯看著那機體拉離水面,拖拽一波小浪,大浪跟著朝上咬噬。「瞧!凶得很,和孤爵一樣。」他嘿笑兩聲,看那機體浮撬騰空滴流水束,像受傷。
「你不要亂說孤爵殿下的壞話。」飛勒橫眉豎眼,挽袖擦腰。
「幹麼?要打架嗎?嫩皮小子。」粗糙大掌拍一下小伙子的俊白臉蛋,奧斯拿掉領帶脫襯衫。將猛男T恤內衣短到不能再短的袖口拉提到肩上,展露結實二頭肌,挑釁地說:「來吧,小子,讓我將你訓練訓練。」別看他平常西裝筆挺開飛機。表面是風光媒體電影大亨,實際駐守這島上,他是勞動當健身的廉價長工。
飛勒盯著奧斯那炙熱過似的醬色肌理,臉色青紅交替,雙頰微慢地鼓張起來,嘔地一聲,捂嘴衝出門外。
奧斯扯唇哼笑,握著空杯,拎起襯衫領帶,走離敞開的落地玻璃門。
「我討厭德國豬腳、我討厭德國豬腳——」跪在門外大平台朝海裡吐酸水的嫩皮小子吼聲,夾在陣風裡,貫穿開放式大廳和吧檯廚房,揚起一室長簾短簾紗簾珠簾卷捲飛飛。
料理台前,舉著尖刀的倪霏碧偏過臉龐,眸光望透吧檯燈罩垂下的金穗流蘇。
「奧斯先生,飛勒怎麼了?」
「小子昨晚酒喝多了,宿醉。」奧斯往檯面一擺空杯,穿回襯衫,熟練地打好領帶,抓開隨風亂擺的流蘇,揪環一個大結,坐上吧檯椅,直瞧廚房中的女人。
「潘娜洛碧小姐,你的果汁真好喝。」他說:「可以再給我一杯嗎?」
「恩……」倪霏碧猶豫了一下。「奧斯先生,我把大冰箱裡剩下的六顆甜橙兩顆檸檬搾成兩杯果汁。一杯得留給廣澤先生。」
「這樣啊——」奧斯攤攤手,東望西瞅,最後對住料理台前方的拱形玻璃窗。
「嘿!」訝異地挑眉,他指指窗外。「孤爵果然是毀滅性人格,惡劣天侯興致特好——」
倪霏碧回正頭顱。窗外已經蒙飄細雨,落在海上沒感覺,男人豚跳蝶泳,與海融合,浪大也無懼。
「飛勒,孤爵在海裡游得正起勁,你別把穢物吐給他吃。」奧斯嗓音再起。「潘娜洛碧小姐給他搾了好喝的果汁,你別餵他啊——」
嘔吐聲頓止,飛勒跑進屋,行進間,亂扯大廳木柱木樑的飄飄掩掩紗簾,擦抹嘴。「孤爵殿下從不晨泳,他喜歡夜晚的海!」他氣呼呼來到吧檯邊,匡噹一聲用力擺瓶。
「你很瞭解他?」奧斯眼神悠閒地隨瞥飛勒。
「當然!」飛勒自信滿滿。「我們以前住在一起,住在一起好久,同一個房間!」這話真曖昧。
「相信我,孤爵最想淡忘的就是那一段。」奧斯大掌往飛勒肩膀按。「你是不是該去工作了?昨晚逍遙過了頭,沒進大屋,湯Sir夜裡傳來的草圖,你還沒動,要是延誤處理,拖延了孤爵的——」
「我去找隱妃姐姐。」飛勒轉身輕跳。「我要快樂工作,工作快樂……」開開心心地出門去。他最喜歡為孤爵殿下盡心力了,每次看孤爵殿下因作品影像完美呈現而滿足的模樣,他就覺得人生美妙蓮瓣開。孤爵殿下是這個世界他最尊敬的人,他心中至高無上的神祇。
「小瘋子。」奧斯笑,順手拿了嫩皮小子置放的白麥汁,倒進有果汁味的空杯,喝一口,對倪霏碧說:「飛勒跟一般人不太一樣,不找點事給他做,他就會這裡痛那裡痛、噁心想吐、抱頭竄地、瞎摔亂跌,找了事給他做,他完美主義神經質,覺得自己辦不到辦不好,搞到恐慌畏懼、自我退縮、拒絕溝通,一再生病自殘,隱妃照顧這個同母異父弟弟,還真是愛恨情愁齊上心頭,心力交瘁,幸好遇上救世主——孤爵給了他真正一展長才、建立自信人格的工作。」大抵也是因為他們特殊磁場合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