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兒子在哪裡?」
她的聲音很柔很輕,卻教屋子裡的男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王春生瞪著眼前這清秀的小女人,鼻頭因為緊張,冒出了粒粒的汗珠。
「你應該很清楚,你派人綁走的就是她的兒子。」春嬌故意火上加油,不冷不熱的警告。「相信我,她絕對很樂意開槍的。」
白秀築靜靜的盯著王春生看。然後,她用食指扣住了扳機。
王春生吸了口氣,連聲音都變了。
「你別亂來!」
「小毅在哪裡?」白秀築又問。
這一次,他沒再拖延,很快的說出了一個地方。
秀築把槍交給楊娃娃,轉身就跑了出去。
不放心她單獨行動,向柔也說道:「我跟她一起去。」說完,她追上秀築的腳步,跟著離開飯店。
春嬌知道那個地方,那裡離鎮上不遠,位於僻靜的山區,向柔是本地人,而秀築對山區的地形應該是瞭如指掌。
她拿起胸前口袋始終沒關的手機,對著手機那一頭的員警說道:「你們都聽到了,這傢伙親口承認,主使一樁綁架案。麻煩你們盡快過去那個地點搜查,並派人過來接手。」
楊娃娃拿著槍,甜甜的笑著。
「喏,你最好不要騙人,不然手槍還是會意外走火的。如果真的發生這種事,那就真的很不幸了,對吧?」
王春生看著這些女人,豆大的汗珠,悄然滑落。
春嬌看了他一眼,對著手機,又補了一句。
「麻煩你們要是有空,也順便叫輛救護車過來。」她低下頭來,盯著王春生充滿恐懼的雙眼,一個字一個字的說。
「我想,手槍很可能會走火。」
*
當男人們回到警局的時候,映入眼中的,就是一群女人們聚在休息室裡哇啦哇啦的說話,而累壞的小毅,則是窩在白秀築的懷裡,安心的睡著了。
在短短的幾個小時之內,這幾個女人已經熟悉得彷彿是莫逆之交。
看見小毅,男人們先是鬆了一口氣,然後一個又一個全都變了臉色。
「你們做了什麼事?」陳志明臉色發黑,率先吼道。
女人們靜了一靜,然後又開始搶著說話。
「我們找到小毅了!」
「他被藏在山裡的一個廢棄小屋裡。」
「幕後主使人是王春生。」
「我們是從他那裡問出小毅的下落。」
「這幾次的殺手都是他派來的。」
男人們的臉色變得愈來愈難看。
陳志明與張鐵東,在與歹徒接觸時,跟埋伏在附近的警員與鎮上的男人配合,一舉奪得先機,經過驚險的飛車追逐後,終於把五、六個歹徒全都制伏,一個個逮了回來。
在張鐵東的「逼問」下,歹徒們一邊哀嚎,一邊說出小毅的下落。
但是,當他們匆匆趕去時,現場卻不見小毅的蹤影,只留下不久之前才打鬥過的痕跡。張鐵東心急如焚,像是瘋了似的在山中尋找著。
沒想到,這個時候卻有人的手機響了,聽到妻子興高采烈的報告,小毅已經被她們成功的救回警局。
男人們趕回來時,看見的就是這幕,彷彿什麼事情全都不曾發生過的和平景象。
陳志明握緊拳頭,只覺得頭痛得快裂開了。他抓住春嬌,克制著搖晃她的衝動,一個字一個字的問:「你去找了王春生?」
他聽過這個名字。那人是個表面清白、骨子裡骯髒的商人,根據傳聞,他隨身都帶著保鏢,受到嚴密保護。
她點頭。
他覺得自己快昏倒了。
「你知道他可能是幕後主使者,卻還跑去找他?」他竭盡全力,就是希望她遠離危險,但是她偏偏就愛跟他作對,罔顧他的好意,直接找最有危險性的事來插手。
愛上這樣的女人,絕對需要一顆強壯的心臟。
「我擔心小毅嘛!」春嬌理直氣壯的說道,其他的女人也紛紛點頭。
「是啊!」紀書眉說道。
一旁的張徹一,濃眉擰結,把妻子抓到面前,凶狠的質問:「你跑去湊什麼熱鬧?」
紀書眉不服氣的反問:「為什麼你能去湊熱鬧,我就不能?」
「我們是男人,你們是女的啊!」成大業火冒三丈的吼著,只差沒有像是大金剛,亂掀桌子暴走。
「成大業,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女人不是人嗎?」向柔忍不住哼了一聲。
「那些人是歹徒,他們有槍啊!」想到有槍口指著愛妻的腦袋,他就覺得頭皮發麻。
向柔看著丈夫,慢條斯理的推了推眼鏡,冷靜的告訴他。「放心,我還應付得了。」
凌雲則是看著楊娃娃。
「你跟去了?」他的態度最平靜。
楊娃娃點頭,表情還有些羞怯。「人家很小心了。」她窩進丈夫的懷裡。「我有手下留情喔!」要是她使出全力,說不定會鬧出命案呢!
向榮則是沉默不語,看著膽怯不已的欣欣。她急著解釋,抓著丈夫的衣角,連連聲明。「我沒去,真的!」
在欣欣身邊的凌瓏也跟著點頭,妯娌二人同一陣線,始終待在安全的地方,沒有參加危險行動。一來,是因為她們單純;二來,是因為她們的拳腳功夫,實在比不過那幾個曾在楊家道場裡訓練出來的女中豪傑。
陳志明的臉色還是鐵青的。
「你就不能等我回來,再做打算嗎?」
「那就太遲了啦!」她堅持。
「那你不能先聯絡我嗎?」他咆哮。
春嬌卻比他吼得更大聲。
「就是因為聯絡不到你啊!」
「該死!」他咬牙咒罵。「你難道沒有想過,要是出了半點差錯,你們就可能會發生什麼事?」他只要想到那畫面,就覺得全身發冷。
「我的計劃很周詳。」她說道。
「再周詳的計劃,都可能會出錯!」
她一臉驕傲的說:「放心,我們是女人,所以比你們這些衝動的男人冷靜多了。」
「是嗎?」陳志明看著她,毫不留情的潑了她一盆冷水。「我不信。」
嘩啦!
她沒被打倒,下巴抬得更高了。
「那是你不夠瞭解我。」
他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半晌之後才宣佈:「你的車子被撞爛了。」
她先是一愣,接著呵呵呵的笑了起來。「不要亂開玩笑,我車才剛修好而已呢。」
「我沒開玩笑,我才剛去請車廠幫你把車從河裡吊起來。」
「河裡?」她呆住了。
「車子撞到護欄,掉到河裡了。」
春嬌瞪著陳志明,呆了兩秒,當她發現,他一點開玩笑的意思也沒有時,下一瞬間,自稱很冷靜的春嬌,突然抓狂了起來。她表情扭曲,尖叫著問:「河裡?河裡?為什麼會掉到河裡?誰?到底是誰撞壞了我的車,我要殺了他!」
陳志明強忍著笑,不答反問:「你不是說你很冷靜嗎?」
「這不一樣!」她揪住他的衣領,咄咄逼人的問道:「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們開你的車去追歹徒。」
「為什麼是我的車?」她哀嚎。
「因為你的車比較快。」如果是山路,當然會選他的悍馬。
「是哪個王八蛋撞壞了我的車?」
「我。」
張鐵東開口。
春嬌倒抽一口氣,再抽一口氣,然後深深抽了第三口氣,伸出的手指,抖了又抖,抖了再抖,半晌之後,才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她的心在淌血,但是她卻只能含淚擠出微笑,問:「車子好開嗎?」
嗚嗚,她是答應過會盡力補償張鐵東的。但是,怎麼也料想不到,代價竟會是自己的愛車。
張鐵東什麼話也沒說,逕自走到妻兒身邊,緊緊的擁抱他們。
眼眶含淚的春嬌,只能回過身來,用力戳著陳志明的胸膛。「回去之後,我再跟你好好算帳!」
「是我要跟你好好把帳算一算吧?」
「什麼?應該是……」
這邊陳志明和春嬌還沒吵完,那邊張徹一也冷著臉,盯著妻子。「沒錯,我們該要好好把帳算一算。」
紀書眉眨了眨眼睛。
「別忘了,男女平等。」
「涉險的事情,不在平等的討論範圍內。」
「沒錯。」成大業也大表贊同,一雙大手,牢牢抓住妻子不放。
向柔跟楊娃娃交換了個眼色,都察覺出這次的救援行動並沒有換來丈夫的誇讚,反倒可能換來一頓教訓。唉,男人,就是太自大,又太愛操心了!
同仇敵愾的言論,在休息室裡一句又一句的冒出來。
「早就告訴你了,危險的地方不要去。」
「是啊!」
「為什麼不聽話?」
「為什麼不交給我們處理?」
「要是受傷了怎麼辦?」
「你手上的擦傷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你上衣破了?」
「你在想什麼?」
「為什麼沒把我的話放心上?」
「遇上危險的事情,你就該馬上回家!」
呱啦呱啦,吧啦吧啦,男人們有了同伴助陣,愈來愈激動,一句接一句的,彷彿上癮似的停都停不下來。
女人們暗暗歎了一口,男人啊,全都習慣了,要把危險扛在身上,隨時都要當個保護者,當女人去涉險時,他們絕對會反應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