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強盜!大壞蛋!葉兒心裡暗罵。
因為雙手被縛在身前,她雖然集中精力想保持平衡,可是隨著馬步的移動,她很難保持身體的平衡。
當身子難以控制地倒向他時,她趕緊坐直了想與他分開,可是他有力的胳膊將她牢牢地扣在胸前,她只好訕訕地問:「你抓我幹嘛?我很窮的!」
可是身後的男人不說話,只是抖動韁繩策馬奔跑。
「為什麼你可以放走他們,卻不放我?」見他遲遲不答,她再次不安地問。
「因為你欠我的帳還沒還。」身後的男人終於開口了,聲音渾厚。
「我沒欠你帳!」那聲音聽在她耳朵裡充滿了威脅,葉兒的心一沉。
「怎麼沒有?你打了我,讓我受了傷,衣服也破了,你不賠償就想走嗎?」
恐懼感在心頭擴大,葉兒喃喃道:「那是你逼我的,再說我也沒有銀子賠。」
「沒關係,有你就行。」身後的男人寬容地說。
他的態度讓葉兒心裡的憂慮更深,而她天生有個毛病,越是緊張時就越忍不住要碎碎念。這會兒,她的毛病犯了。
「我不值錢,我很笨,真的,所以你還是放了我吧。如果你不信,只要到魯城去打聽就知道,我是最不值錢的女人……要說值,也就值三頭小毛驢……」
「三頭小毛驢?」身後的男人突然提高音調,用那種氣死人不償命的口氣說:「看不出你還值三頭小毛驢?!」
葉兒被他的話氣得心痛,難道她真的低賤到連三頭小毛驢都不值嗎?可是想到自幼所受的待遇,她無法發作,只是更為自己即將到來的命運擔憂。
身後的男人對她突然的安靜感到好奇。
「喂,怎麼不說話了?你不是挺喜歡爭吵的嗎?」
「說什麼?我本來就不值錢。」他的聲音不再凶狠,還帶著先前安撫驚馬時的溫柔,這讓被蒙在黑暗中的葉兒有絲錯覺,覺得他是個很有情義的男人,於是她悲慘地問:「你會讓人欺負我嗎?」
「不會!」他的口氣不復逗弄之意,卻帶著讓她不懂的怒氣。
這樣的語氣讓她鬆了口氣,不料他的下一句話又讓她的心差點兒從胸腔裡跳了出來。「你是我的,沒有人敢碰你!」
「不,我不是你的!」她立即抗議。「我是定過親的人!」
擁著她的雙臂猛然一緊,但頭頂傳來的聲音卻十分冷漠。「你定親跟我有什麼關係,如今你在我的馬上!」
「這不是我自願的,是你硬抓我來的!」
「那又如何?」天爺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
「我有未婚夫,他遲早會來找我的,我們要成親了。」她虛張聲勢地說,為了讓他不打她的主意,她必須這樣。因為她知道這個男人很強悍,如果他要採用暴力手段佔有她,她根本就無從反抗。
身後的人沒有任何回應,但靠近她的身軀變得十分僵硬,而他粗重的呼吸環繞著她。葉兒眼前一片黑暗,看不見他的表情,讓她心裡格外發慌,她趕緊機靈又不失討好地說:「我可以替你幹活,但你不要欺負我,可以嗎?」
還是沒有任何回音,馬速更快了,身子劇烈的顫動和耳邊呼呼的風聲也讓她顧不上跟他說話。她感覺到他抓住了她的頭髮,將它們塞進她的衣領裡。她知道一定是因為風吹得那些長髮擾亂了他的視線。
很好,起碼我的頭髮還能幫我出氣!她得意地想。
馬跑得快,顛簸得也很厲害,為了避免骨頭被抖散,她不得不倚靠在他身上。
「青山,你帶著車子走下梁,別耽擱!」他大聲命令。
「是,爺!」隨後,一陣車輪聲,馬車往另外的方向去了。
此刻,馬突然跳躍,好像正跨越什麼壕溝之類的地方,葉兒身不由己地在馬上跳起,臀部傳來的劇痛讓她忍不住叫了一聲。
「你從來沒有騎過馬嗎?」頭頂傳來低沉的聲音。
她搖搖頭,還沒開口,就感到他將手伸到她的腋下,將她抱舉起來轉了個方向。當再落回去時,她驚駭地發現她不再是分開腿跨騎,而是側身坐在馬上。這樣雖然屁股不太痛,可是她幾乎坐在他的懷裡,一條腿還貼在他腿上。
蒙著眼睛看不見,但她聰明的腦袋不難想出,這是個多麼曖昧的姿勢!
她渾身僵硬,連喘息都不順了。
「我……我還是像剛……剛才那樣……」
「你要是不想以後三天都走不了路的話就乖乖坐好!」他冷然的一句話,將葉兒腦袋裡的旖旎景象全部毀掉了,她正想對他說什麼,但馬的騰躍再次阻止了她,並讓她明白,這段路果真走得不易。
幸好在隨後的路程裡他不再跟她說話,而他的胳膊也一直規規矩矩地擱在她的腰背間,這讓她逐漸安了心。
然而她卻不知道,劫持了她的男人此刻心情絲毫不平靜。
這是第一次,他不顧一切地強行「綁架」了一個無姑且不情不願的女人,還把她抱到了自己的馬上。然而他卻沒有絲毫罪惡感,反而有發現珍寶的欣喜。
當奔跑的馬終於停下時,葉兒聽到紛沓的車馬聲和人們的吆喝聲,其中也有女人孩子的聲音。
喔,有女人孩子就好!葉兒心裡略鬆。
黑暗隨著蒙住眼睛的黑布消失,她立即被眼前看到的一切吸引住了。
這裡絲毫沒有她想像中的強盜匪寨模樣,既無深築的高牆城堡,也看不見刀光劍影,一間間關外最常見的平頂土坯房依山傍林而建,為了防禦關外冬季的嚴寒,房屋檁上置椽,鋪草巴或秫秸,牆壁覆蓋鹼土,灰沙等以保暖。房屋大多向陽開,並前後相連形成一個大院子,院子與樹林交界處用不及一人高的木樁和灌木築起一道圍牆,而「圍牆」外仍可看到有房屋隱隱約約掩映在樹林裡。
這是個隱藏在山巒中的大峽谷,空氣中透出絲絲縷縷的涼意也帶著濃濃的松脂山花的清香,不僅沒有多日來見慣的蕭瑟荒涼,景色還十分優美。抬頭是深邃的藍天、四處是青山環繞,高大的松樹和漫山遍野的楓葉、花楸葉在秋風中飄舞,雞鳴狗吠伴著裊裊炊煙,一條清泉穿過,使這個深山幽谷中的山寨顯得寧靜而安詳。
「這裡就是鳳凰山嗎?」當被身後的男人抱下馬背時,她驚喜地問。
「沒錯,歡迎野狸子光臨寒舍。」他調侃道。
「易大哥,你們回來了?」葉兒還沒回答,就看到一個美得如同這片山嶺的女子跑了過來,親熱地挽住了天爺的胳膊,可是在看清他臉上的傷時又立刻驚叫起來。「老天,是誰弄的?」她踮起腳尖往他臉前湊。
「紅綢,別碰,一點小傷。」天爺笑著轉頭,躲開了她的碰觸。
葉兒驚奇地看著他,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他不帶譏諷的笑容。因為這個笑容,他凌厲的目光變得柔和,方正的下巴不再緊繃,讓他看起來更加英俊了。他有一張曬得黑黝黝、輪廓分明的臉,一雙深得像秋潭似的黑眸因這個燦爛的笑容而顯得十分明亮,他的鼻樑高挺俊美,與他的面龐和體形都很相配。
看來那個叫紅綢的女子與他關係不淺,否則不會讓他笑得這麼開心。再看看紅綢,如楓葉般紅潤的面頰上有對很深的酒窩,眼睛大而有神,眉毛又濃又長,風吹日曬讓她的肌膚顯得較為粗糙,但卻有著讓葉兒羨慕的色彩。唯一不足是嘴巴大了點,好在她的圓臉和大眼睛足以將這點不足掩蓋。
如今,看到天爺臉上的傷,她美麗的眼睛蒙上了陰雲,抓著天爺的胳膊就不放手,而葉兒又被天爺抓著,於是夾在這兩個人中間,她感到很不自在,便扭動著想掙脫他的大手,可是那隻手抓得更緊了。
「紅綢,你可看到我們今天帶回來的東西?」青山興奮地跑過來,滿眼的笑意讓他的眼睛只剩下一條縫。
「沒了,還沒來得及。」紅綢噘嘴比比天爺的臉。「青山,你是怎麼保護易大哥的,怎麼讓他受傷了呢?」
青山立刻用不滿的眼神看著還在天爺手中掙扎的葉兒。「就是這個女人,是她害爺掉下馬車,滾下石坡……」
「原來是你這個小不點!」好像這才發現有葉兒這個人似地,紅綢瞪起了美麗的眼睛對她揚起巴掌。「你敢對易大哥無禮,我……」
「紅綢,去忙你的事!」天爺笑容依舊,但聲音果決。他的話立刻阻止了紅綢進一步的動作,可是並沒能阻止她以憤怒的目光殺死她口中的小不點。
而葉兒也不示弱地回瞪著她。
兩個女人對視時,天爺已經將葉兒手上的繩子解開了,手腕上的痛楚令葉兒放棄了與那個女人的較量,忙著撫摸手腕。那裡被繩子磨出的傷痕遠遠超過了她在天爺頸子上留下的紅痕。
「如果你順從點,也不會有這樣的傷。」天爺的聲音平淡,毫無歉疚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