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對了,那莫家被抄家彌門之事,師兄告訴嫂子了嗎?」
「應是還沒有。」夫人這陣子神色如常,顯見仍不知情,否則聽聞親人發生如此大的事,不管是誰都不可能那麼快就冷靜下來。
「師兄不說,嫂子早晚還是會知曉家人已全被處死,與其從別人口中知道而氣師兄的隱瞞,還不如盡早讓她知道。」聞人尹很納悶夜離為何一直拖著不說,莫家出了這麼大的事,理該盡快告知莫雨澄才是。
「這事屬下不便多說什麼。」
這時扮成護衛的牧晨瑞走過來,「尹大哥,都準備好了,咱們該起程了。」
「好,我這就來。」
假山後的腳步聲漸漸轉小,顯然他們漸去漸遠,確認後方不再傳來聲響,鄭保松才一臉驚疑的慢慢站起身。
天哪,他方才聽見什麼?莫家被抄家滅門了?!
那日雨澄來探望他時,他親耳聽見侯爺喚她嫂子,侯爺話裡提到的嫂子家人不就是雨澄的家人?被抄家的莫家就是雨澄家。
這事得快告訴雨澄。
「保松哥。」莫雨澄每日都會在午後來探望鄭保松。
「雨澄,我有事告訴你。」見房門開著,他急忙上前將門掩上。
「什麼事?」見他一臉神秘,坐在桌前的莫雨澄有些不解。
他走到她身邊坐下,小心翼翼的低聲開口,「我今早聽說莫家被抄家滅門了。」
聞言,她怔了怔,「保松哥,你在說什麼,莫家怎麼可能被抄家滅門?」
「是真的,我今天在園子裡親耳聽見那個侯爺提到的。」
「你是不是聽錯了?」她仍是無法相信,好端端的莫家怎麼可能會忽然被抄家滅門,必是保松哥弄錯了。
為了證明自個兒沒有亂說,鄭保松連忙說:「你若不信,可以去找侯爺求證。」
「他今日晌午出門了。」樂平侯這回去都城,短時間內不會回來。
鄭保松焦急得板起臉孔,「雨澄,這麼大的事,你想我會隨口編造來騙你嗎?」
「不會……」她驚疑不定,倏然站起身。「保松哥,我去找人問問。」
她快步打開房門走出去,心中不斷暗忖這不會是真的,莫家又沒有犯事,怎麼可能一夕之間被抄家滅門,八成是保松哥聽錯了。況且若真的出了這麼大的事,夜離沒有理由不告訴她,再說他這幾日的神色與往常一樣,沒有一絲異樣,一定是個誤會,她安慰著自己。
但當她趕回他們住的寢院時,夜離不在。
她在屋內屋外焦急尋找,直到看見玉露,她語氣急切的詢問:「玉露,有看見相公嗎?」
「主子他剛出去了。」見她面露焦急之色,玉露擔憂問道:「夫人有什麼急事要找主子嗎?」她是夜離的侍牌,當初跟著迎親隊伍隨顧隱他們來到臨兆城,在莫雨澄和夜離來到這裡後,便被派來繼續服侍他們。
見不到夜離,心急如焚的莫雨澄只好先向玉露打聽,「我聽說莫家被抄家誠族,可有此事?」連保松哥都聽說了,也許玉露也會知道這件事。
聽見她的話,玉露驚訝的睜大眼,「夫人,你從哪聽說這件事?」主子早已叮囑過他們,任何人皆不准向她透露這件事。
見到玉露的表情,莫雨澄黑瞳倏地緊縮。
「難道這是真的?!」她如墜冰窖,全身的血液在這一刻彷彿凍結了。
瞅見她慘白的臉色,玉露一時慌了,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怎麼會這樣?為何莫家會被抄家滅族?!」她猶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顫聲問。
「這件事奴、奴婢也不清楚,奴婢這就去找主子。」說完,玉露急急忙忙的奔出寢房去搬救兵,這種時候她什麼都不敢多說。
第8章(2)
玉露找得滿頭大汗,終於在書房裡找到夜離。
「主子,不好了、不好了!」
正在觀看秘戲圖的夜離,懶洋洋地抬頭標了侍牌一眼,「你喳喳呼呼的在吵什麼?」
「夫人她知道了!」
「知道什麼?」他眼睛盯在一幅圖上,漫不經心的問。
「知道莫家被抄家滅族之事。」
聞言,夜離神色候變,抬起眼,喝問:「是誰告訴她這件事的?」
「奴婢也不知道,方才夫人一回房,開口便詢問奴婢這件事,您快回房看看,夫人臉色很難看。」
夜離立刻起身,走回寢房。
等在房裡的莫雨澄英氣的臉龐沉凝如冰,看見門外的他,張口便問:「為什麼我莫家會被抄家滅族?」
他揮手讓玉露退下,踏進屋裡,沉吟了下才徐徐出聲,「因為你大哥在朝堂之上出言頂撞牧隆瑞觸怒了他,才導致滅門之禍。」
「我大哥雖然性情直率,但也不是莽撞之人,無緣無故他為何會出言頂撞陛下?」
夜離沉默著沒有立刻回答。
「告訴我他為什麼會頂撞陛下?!」她揚高了聲量,執著的要得知原因,她知道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才會令兄長魯莽的頂撞陛下。
其中的原因夜離希望她永遠都不知曉,然而他很清楚即使瞞得了一時也瞞不了一世,她終究會得知此事。
片刻後,他緩緩開口,「令兄得知你的死訊,在朝堂上責備牧隆瑞不該命你再改嫁樂平侯,導致牧隆瑞惱羞成怒下令將他格殺,你父親也自殺於大殿之上,牧隆瑞餘怒未消,再下令將莫家滿門處斬。」
「大哥是……為了我的死而觸怒陛下!」她心情激動的顫聲問:「為何會如此?我已寫了信通知他們我未死的事,大哥他們難道沒收到信嗎?」
「你那封信……並沒有寄回莫家。」他本可以隱瞞此事不告訴她,但在這一刻,他選擇坦白告訴她實情。
「為何會沒有寄回莫家?」
「我擔心驛站會走漏你未死的消息,扣下了那封信。」他當時絕對沒有料想到她的父兄會因此而喪命。
聽見他的話,莫雨澄滿面驚怒,淒厲的怒責,「你竟然私自扣下我的信!大哥和我爹還有我莫氏一門,都是被你害死的!」
她喊到最後已然哽咽的沉痛指責,夜離無法反駁,若他不擅自取回她報平安的信件,她大哥就不會因她的死訊而觸怒龍顏,更進一步追究,他若不安排她詐死, 這一切就不會發生,說起來確實是他間接害死她父兄與莫家滿門,這也是他遲遲不願將此事告知她的真正原因。
她哀慟得雙手緊握成拳,淚流不止。「夜離,我莫家人竟因你而死絕!」她淒切的語聲彷彿字字在滴血,教人聞之心酸。
「這實非我意,我並不知你大哥會為了你的死訊而如此失控。」夜離凝重的試著解釋。
她眸裡的淚一顆接著一顆滾落腮頰,「我們兄妹自小就感情親密,聽聞我的死訊,大哥怎麼可能無動於衷!」為此她才特地寫信向父兄報平安,可信竟然沒有交到他們手上,導致這場無法挽回的憾事……
她抹了抹淚,轉身要離開房間,見她突然往外走去,夜離忙掛住她。
「你要上哪去?」
「我要回去!」她悲憤的甩開他的手,失去摯愛親人令她胸口劇痛難平。
「你此時回去已無法改變任何事。」
「他們因我而死,難道我不該回去奔喪弔唁他們嗎?」她抬起淚眼,滿臉悲怒。
「再給我幾日的時間,安排好這邊的事,我親自陪你回去。」
「不必了!」她一口拒絕,提步要離開。
他攔在房門口,不讓她離去。
「莫家的事我很遺憾,但你現在還不能回去,你一現身必會惹來殺身之禍,牧隆瑞得知你未死,絕不會饒過你。」
「我不怕死。」她神色漠然道,家人已然死絕,自身的生死她也已不在意。
「但我怕你死。」他幽幽出聲,「我不想失去你。」
她抬目望住他,字字句句隱含著痛楚和恨意,「我也不想失去親人!夜離,我莫家因你而家破人亡,我沒有辦法不恨你,要我此刻若無其事的面對你,我做不到!」
她的話令夜離心口發疼,那雙夜星般的眼眸一黯,「好,我走,在你心情平復下來之前,我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但回都城之事,你若想活著到莫家墳前弔唁你父兄就別急著走,讓我先安排一下,兩日後你再起程。」
說完,夜離退了出去,掩上房門後召來顧隱讓他派來幾名夜府的護衛守著,以防莫雨澄在衝動下離開,危急她性命。
在他出去後,莫雨澄神色淒然哀絕的無力跪下。
無盡的懊悔愧疚充塞於胸臆之間,她恨費盡心機安排她再嫁而導致莫氏一門慘死的夜離,也恨不顧念君臣之情,處死了父兄和莫家其他人的牧隆瑞。
滿腔的憤恨伴隨著淚水淹沒她的臉龐。
「爹、大哥,雨澄對不起你們!」
倘若能夠,她願意用自個兒的命換回莫氏上下的命。
玉露歎息著將早已冷掉的午膳端出,見夜離站在外頭望著寢房,她走上前,面露憂容。「夫人這一日一夜都不吃不喝,再這麼下去,我擔心她身子撐不住。」打從昨日得知莫家被滅門,夫人就不喝不睡,沒再開口說過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