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錢?」壞胚子瞇了瞇眼,似乎在衡量她所說的話的真實性。
末了,那人邪惡地一笑,伸手擰了把她細緻的下巴。
「沒錢也可以,你長得挺漂亮的,陪我們玩一下怎樣?」
「對啊!白嫩嫩、水當當,最合我們的胃口啦,只要你陪我們好好玩一玩,我們就讓你繼續在這裡賺錢,你說怎樣?」
這人將手伸向她的肩,口水都快滴下來了。
「不要碰我!」康予柔用力拍開那兩人的手,噁心地往後閃躲。
「啐!你少敬酒不吃吃罰酒,不給錢又不給玩,你以為在我們的地盤上做生意有這麼簡單嗎?」
其中一名惡煞舉高她的畫板,想摔個稀巴爛。
「住手!」康予柔想自對方手中搶下自己的寶貝畫板,但氣力根本敵不過他,最後連自己都被他抓住,怎麼都無法掙脫。
「放開我!」
「哼!你真是向天借膽,竟敢在我們楊氏企業的地盤上撒野,看我不……」
說話的人嘴巴逐漸張大,兩隻眼睛瞪得得都快凸出來,驚恐地看著康予柔的背後。
那、那是──
媽呀!真是說人人到,說鬼鬼到。救命啊!
「阿輝,快、快走啊!」他拉著夥伴,準備逃跑。
「幹嘛呀?」名叫阿輝的人沒看見自己背後的人,只覺得莫名其妙。
「唉,快跑就是了!」
他氣急敗壞地拉著笨夥伴的手,使勁逃命。
康予柔錯愕地看著兩名囂張的「楊家人」,忽然沒命地拔腿狂奔,好像後頭有猛虎在追趕似的,水汪汪的大眼眨了又眨,驚訝又納悶。
她直覺後頭可能有什麼,於是轉過頭去──
康予柔一轉頭,就見到了他。
他就站在她後方幾步遠的地方,身材瘦削,一件簡單的黑襯衫配上黑長褲,簡潔冷肅。
他的皮膚挺白的,不若一般南部的男性那樣黝黑,說明了他並不是活躍在陽光下的人,大概只在黑夜中活動吧!
他下巴略寬,鼻樑很挺很直,面龐略瘦但很有型,一雙深褐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著她。
他很俊,但也很冷,凝睇著她的眼眸,讓人感受不出任何溫度。
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認得他。
他好像是隔壁那間高級酒店的負責人還是高級主管之類的,經常有一大票人簇擁著他走進走出。
原本凶巴巴扯著她威脅的混混正是看見他,才像見到閻王似的沒命地跑。
在高雄混的人,沒有一個不認識楊靖鷹,哪怕是名不見經傳的小混混,也認得他那張沒有表情的招牌撲克臉。
兩名混混跑遠了,楊靖鷹朝周冠祐昂昂下巴,周冠祐立即領會,快步追去。
沒有人可以假冒楊家的名義在外招搖撞騙,還能全身而退!
楊靖鷹冷冷地打量康予柔,即使心底有些許詫異,也絲毫未顯現於臉上,雙眸依然平靜無波。
她看來很年輕,比他想像中年輕。大約才二十左右吧!或者更小?而且,長得很美。
她有張秀氣嬌嫩的臉龐,好像高中生,細緻無瑕的皮膚上,鑲著兩顆寶石般明亮的眼眸,瓊鼻與檀口都小巧可愛,不像酒店裡那些艷得發膩的人工美女,自有一股獨特的清新氣息。
他的視線停留在她身上太久,久到身旁的程仲君狐疑地轉頭看他。「大少?」
楊靖鷹搖搖頭表示沒事,邁開步伐走向前。
他的存在感太強烈,當他朝自己靠近時,好像一團炙烈的火球襲來,康予柔下意識往後倒退一步。
他想幹嘛?打她一頓,然後把她趕走?
楊靖鷹發現她的畏懼,眼一瞇,停住前進的腳步。「你──」
「對不起!」他才一開口,康予柔彷彿受驚的小兔子,立刻倉皇地低頭行了一個好大的禮,因為太激動,額頭幾乎要碰到膝蓋上。
「我知道在這裡擺攤畫畫,可能會影響你們的生意,但是,我並沒有惡意。」
他是酒店的主管,她在這裡擺攤畫畫,必定令他相當不悅。
「我沒──」
「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挑釁,只是想打工賺點學費。」
「我知道──」
她大概嚇壞了,根本沒聽見他在說什麼,只是一個勁兒地吐出慌亂的道歉。
「這是我難得的打工機會,也可以磨練自己的繪畫技巧,請你不要趕我──」
「夠了,別再說了!」
楊靖鷹眉一擰,加大音量一吼,康予柔錯愕地睜大眼,慌忙合起小嘴。
「我沒說不可以在這裡替人畫畫。」他難得放柔語氣,不然她不知道又要嚇成什麼樣。
「噢!」她臉上的驚慌果然消退許多。
「今天開市了嗎?」
他看了看她放置在地上的粉彩筆盒,完全沒有打開,而畫板上有張只完成一半的鉛筆素描,畫的是公園的景致,他大略猜到她今天生意不佳。
「還沒有。」康予柔難堪地咬著唇,悵然搖頭。
「那麼,替我畫一張吧!」
「欸?」
「怎麼,不願替我畫?」冷眸倏然瞇起。
「不!當然不是。」康予柔連忙用力搖頭。
「那就畫吧!」他好整以暇地在她準備好的小椅子上落座。
高大的身軀,擠在小小的矮折疊椅裡,修長的腿不舒服地屈起,但他臉上半點厭煩不耐的神情都沒有。
不但康予柔訝異不已,就連程仲君也幾乎掉了下巴。
畫人像?平常連照鏡子都沒啥興趣的人,突然迷戀上自己的容貌了嗎?
「還在等什麼?」
冷冷的質問傳來,康予柔才如夢初醒。
「啊,馬上來。」
她趕緊坐下來,撕下舊的素描紙,將潔白紙面的素描本夾在畫板上。
她把落在頰畔的髮絲順到耳後,抓起鉛筆,按照他的臉部輪廓線條,開始俐落地打起草稿。
他的五官分明,臉部的線條很有型很立體,滿容易發揮的,畫起來感覺很棒。
一開始還有點緊張的康予柔,很快就忘了對他的敬畏,專注地沉浸在繪畫的世界中。然而即使她專注於繪畫中,也能感覺到一雙像冰一樣冷,卻又像火一樣灼人的瞳眸,瞬也不瞬地直盯著她。
康予柔感覺到那抹強烈的注視,粉嫩的小臉染上淡淡的粉紅,握著鉛筆的小手也微微顫抖。
四週一片寧靜,只有風吹過樹梢,以及鉛筆在紙上滑動時發出的沙沙聲,康予柔默默將他剛毅冷峻的面容,一一收入筆下。
打好了草稿,她拿起粉彩筆,想上些簡單的顏色,他卻突然起身走來。
「我看看。」他不容拒絕地抽起夾在畫板上的素描本,沉默地瞧著。
她的畫就是給人欣賞的,但他那樣專心地打量她的畫,好像在評量分數似的,反而讓她有點不好意思,好想搶回來藏拙。
「畫得不錯。」冷淡的語氣不像誇讚,倒像禮貌的應酬語。
「謝謝,可是……還沒畫好。」
她伸手想拿回來,但他卻搖搖頭說:「這樣就行了。多少錢?」
「呃,平常一張畫是兩百塊,但是這張沒有上色,所以一百五就好了。」
楊靖鷹抽出皮夾,取出一張千元大鈔給她,然後不等她找錢,逕自撕下那張畫轉身就走。
康予柔一看到那張大鈔就傻了,抓著錢,想也不想地快步追過去。
「請、請等一等!」
楊靖鷹停下腳步,微微側身,挑眉看著她。
「對不起,我……沒有錢可以找給你。」她紅著臉,將一千元遞還給他。
說來丟臉,她身上連八百五的現金都沒有。
「不必找,剩餘的是小費,你收下就是了。」
「不行!」康予柔什麼都沒有,就只有骨氣。「那張畫明明只要一百五,我不能平白收你一千塊。如果你真的沒有零錢,那麼那張畫就當我送你的好了,這一千塊請你收回去。」
「你──」楊靖鷹擰起眉,不覺有點氣惱。這女人非得這麼固執不可嗎?
他轉過頭,語氣僵硬地問程仲君。「你那裡有沒有零錢?」
「我看看……」程仲君趕緊低頭翻找皮夾。「啊,有的。」
「拿給她!」大概是她的不識相把他惹惱了,楊靖鷹不再瞧她一眼,扭頭逕自快步走離。
康予柔接過程仲君的兩百元紙鈔,又很堅持地找了五十元給他,這才送走了兩位貴客。
望著令人心折的高大身影,昂然步入一旁的酒店裡,康予柔的芙頰再度染紅,她無意識地將剛收到的錢貼在胸口,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容。
今天──其實也不算太壞!
***
「大少,您好像對剛才那女孩特別關心?」返回辦公室的途中,程仲君忍不住詢問楊靖鷹。
楊靖鷹身旁並不是沒有女人,但程仲君從未見過他對哪個女人如此溫柔、如此有耐心。
「你幾時變成愛八卦的長舌婦了?」楊靖鷹冷冷的眼瞟來。
「只是好奇而已。」程仲君聳聳肩,嘻皮笑臉。
「你該不會以為我對她有任何企圖吧?」楊靖鷹走進電梯,不以為然地嗤笑。
「難道不是?」按下辦公室的樓層,程仲君詫異地問。難道他不喜歡她?
「我只是去澄清某些事,不希望有人打著楊家名號在外招搖撞騙。如今正是楊氏企業漂白轉型的關鍵時刻,任何一點負面消息,都會讓我們的努力前功盡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