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慕君澤神色痛苦地緊閉雙眼,很顯然的,真的是誤食辣味。
齊千里幸災樂禍起來。「這下怎好?你不是說了燕青昨兒個就走了,臨春追出門至今未歸,所以為了防範未然,要給本王一樣東西,順便聊聊對策?」
慕君澤痛苦地從懷裡取出一封信丟給他,捂著嘴直拿這要命的辣沒轍。
齊千里取出一瞧,微愕了下。「真是一絕呀,本王幾乎要以為這真出自廉親王之手了。」
「肯定派得上用場,否則我沒必要仿得那麼用心。」慕君澤張著嘴直扇風,痛苦難耐。
「看來你比本王還清楚廉親王的想法。」
「我可是從山霞村留著一口氣回來的,自然明白廉親王的心思。」那追兵可是以燕青為首,所以他幾乎可以篤定茶會當晚,廉親王和燕青已達成共識。
就算他錯估情勢,廉親王無意造反,他也要學他之法,嫁禍!
總不能讓他一直居於劣勢,被壓著打不還手吧。
「這口氣,本王會替你討回來。」齊千里正色道。
「那可不可以麻煩王爺幫我取點冰來?」
「不,你嘲笑本王的報應未了,再忍忍吧,你的丫鬟不是去幫你取解辣之物了。」他還是一副正氣凜然的神情。
慕君澤抽動眼皮,不敢相信他竟見死不救到這種地步……
染梅隨艷兒去了一趟廚房,找到了酸奶,回二樓廂房時,不由得盯著艷兒那風情萬種的走姿出神,扭腰擺臀得好風騷。
四爺和艷兒這般交好,難道就愛艷兒這股韻味?
「我說染梅,你一直盯著我做什麼?」艷兒像是後頭長眼似的,不用回頭也感覺得到她的視線。
「呃,抱歉。」她羞赧的垂眼,知曉自己太過失禮。
「有什麼疑問不成?」艷兒乾脆放慢腳步,走在她身旁,一同拾階而上。
四爺沒提,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丫鬟早就已經深入四爺的心了,就連他也覺得這丫鬟舉止極為優雅出眾,絕對不是一般小戶人家所出,偏偏他今天得對她說些狠話……
「倒也不是,」頓了頓,她突地想起一個深埋已久的疑問,脫口問:「艷兒姑娘可知王爺為何總是喚四爺七郎?」
艷兒笑瞇了大眼,壓低聲音,口氣神秘兮兮極了,拉著她上台階,轉進了長廊。「四爺沒跟你提起過?」
「難不成有什麼原由?」染梅跟著壓低音量,彷彿兩人正在聊什麼不可告人之事。
「當然,七郎可是四爺的花名。」
「花名?」
「你沒聽過花名在外?」艷兒貼她貼得極近。
染梅水靈陣子一轉。「你是指四爺以往很荒唐?」
「正是。」
「可這七郎之名……」跟荒唐能扯上什麼關係?
「我說染梅丫鬟,難道你沒聽過一夜七次郎?」艷兒說得眉開眼笑。
「什麼意思?」她想起完成屏畫的那天,王爺也說過類似的話。
她認為是四爺一夜完成了七幅畫,但是真正意思是……
艷兒壞心眼地走到廂房門前才道:「當然是指四爺一夜和一位姑娘歡樂了七回。」
瞬地,染梅像是聽見血液凍住的聲音。
「整整七回,纏綿不休,像是要將彼此嵌入自己體內,愛得那般狂野又放肆,天都亮了,他還不善罷干休呢。」
匡啷一聲,染梅手中盛裝酸奶的碗滑落,碎了一地。
「發生什麼事了?」廂房門突地打開,慕君澤望著滿地酸奶,忙問:「染梅,沒事吧?」他伸手想拉過她檢視,她卻不由分說地甩開他的手,力道大得教他錯愕。
「發生什麼事了?」他看向艷兒。
只見艷兒大眼轉啊轉的,一張嘴就是緊閉著一聲不吭。
「染梅?」看她臉色突地刷白,慕君澤試探性地輕觸她,卻被她再一次地拍開,彷彿他有多骯髒似的。
「艷兒姑娘何以說得像真的一樣?」
她不信,但心裡有一個地方是相信的,四爺曾經荒唐,這事幾乎是滿城皆知,而她亦能體會他當時的心情,可是當她親耳聽到,思及他曾碰觸過其他姑娘,甚至愛得那般放肆,她管不住自己的情緒。
因為,他也這般愛著自己,她清楚他的瘋狂和激情,像是要將她嵌入他體內似的,簡直就和艷兒說的一模一樣,而艷兒可以說得言之鑿鑿,難不成……
「那是因為那位姑娘就是我呀。」艷兒火上加油,「四爺疼我寵我,這八年來只獨寵我一個,誰都知道四爺是為了我收心的,至於你,不過是閒來品嚐的小菜罷了。」
染梅屏住的一口氣,無聲地洩掉。
「艷兒!」慕君澤聽至此,總算聽出頭緒,怒眼瞪著艷兒。
「唉,都已經是多年前的事了,染梅你要是真心繫著四爺,又何必在乎,人生在世,誰不曾輕狂?」艷兒怪聲怪氣地道。「況且,你連過去都接受不了,他日四爺要是又納妾迎娶正妻的,染梅丫鬟……你可受得住?」
他也不願意說這些,實在是有時候總得有人扮黑臉,他這個黑臉,其實也扮得挺心酸的。
「胡說什麼,我只有一個正妻,只迎娶染梅一個,你少在那兒造謠生事。」慕君澤怒氣沖沖地低斥著。
艷兒無奈低歎,眉間染上輕愁。「看來四爺果真是有了新人忘舊人,艷兒身處煙花之地,又能如何?」
染梅怔怔回頭,一時之間無法消化這麼多消息,教她站在原地,不知能說什麼。所謂先來後到,艷兒這席話分明是在跟四爺討個名分,四爺要是不給,她開心卻又覺得對艷兒太不公平,但要是四爺給了,她又該如何自處?
「住口!」慕君澤目光狠厲瞪去。
艷兒輕歎一聲轉進房裡。
周圍突地靜寂,良久慕君澤才啟口打破沉默。
「染梅,我在後院的溪裡放了水蓮燈,正等著你去拿,咱們下樓去,好不。」慕君澤語氣卑微,甚至不敢隨意碰觸她。
染梅豈會感覺不到他的小心翼翼,可是她心裡糾結著,需要一點時間冷靜。
「今兒個可是七夕佳節,天上牛郎織女一年一度才相會一次,咱們排除萬難,如今好不容易否極泰來,將要廝守一生,染梅,曾經荒唐已是曾經,如今多情只有如今,你別拒絕我。」
「四爺……」抬眼望著他放低的姿態,那懇求的語氣教她心軟。「艷兒呢?」
「他……」
「四爺不給他名分?」她垂著眼,不想知道答案,卻又想得到答案。
「我不會給他任何名分,我說過,他不過是承我一份情罷了,我說過了這一生就要你一個。」
這話說得她心動,但她卻沒有感到任何愉悅。畢竟成全她,就注定要辜負艷兒,她同情艷兒的處境,卻也萬不可能接受艷兒……說到底,全都是他的風流爛帳,搞壞了她今日的好心情。
可是,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再者男人本就有三妻四妾的權利,如今他願意只與自己廝守,她還奢求什麼?
「染梅。」
「四爺準備了自己的水蓮燈,倒沒替我準備?」
「一起的,都放在後院小溪。」見她開口,語氣已緩,他才鬆口氣地調笑道:「後院小溪是引進玉河水,所以在那兒放水蓮燈意思是一樣的,而且也不需要跟一大票人擠在玉河畔,也不怕拿錯。」
「會拿錯嗎?」她輕挽著他的手。
過去已是過往雲煙,她要是在這當頭計較,也顯得自己太善妒,如此只會令四爺失了顏面,不管怎樣,這事總得先壓下。
慕君澤見狀,心裡大喜卻不敢彰顯在外。「不會,水蓮燈上有寫上名字,我也寫上了咱們的名字,不會拿錯的。」
「對,千萬別拿到本王的水蓮燈,本王已經不願再納妾了。」齊千里在廂房裡聽了好一會,大略知曉是怎麼一回事,打趣著也算是打圓場。
染梅勉為其難地勾笑。她連王爺的名諱都不知道,怎麼拿錯。
「王爺調戲我的妻子,這可有點太過了。」
「七郎,你這是不識好人心了。」他是好心打圓場,知不知道。
「王爺……」慕君澤低吟著。
染梅聞言,笑聲輕逸。聽四爺這聲音,就知道他有多介意他人如此喚他,有多介意別人在她面前如此喚他。
這笑聲教慕君澤喜出望外,自然地握住她的手。
她沒拒絕,跟著一道下樓。
歡喜樓後院,草木扶疏,涓涓細流上還架著水車,溪畔栽植著翠綠垂柳,風燈在柳枝間閃爍著光芒,倒映在溪面,染出一片燦爛紅綠。
「瞧,就在那兒。」慕君澤帶著她到溪畔,指著不遠處。「待會就會自動漂過來。」
染梅瞇眼望去,就見遠處溪面上浮著一盞盞的水蓮燈,輕巧的正順流而下,閃動著燭光。
「剛剛在樓上忘了看玉河上的水蓮燈。」四爺曾說過,當數以萬計的水蓮燈漂在玉河上時,是極為壯觀的,猶如天上銀河,沒能見到豈不可惜。
「待會再帶你到頂樓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