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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綠光

  血水教他發顫的手幾乎攀不住巖壁,他咬緊牙根不放棄,欲使力扯回她時,卻感覺她不斷地下墜。

  他抓不住她!

  「四爺,放開我!」放開她,至少他們兩個還可以留下一個!

  「……不。」他還抓得住,還抓得住……

  「四爺……」她淚眼婆娑,不捨他為自己受這麼多苦。「咱們來世再見……」

  他一生坎坷,她怎忍心再讓他的人生更加混亂。

  「我要來世做什麼?我要今生愛著你,我要活著愛你!」他微惱吼著,青筋自額際迸現。

  驀地,一道銀光閃過,只聽他悶哼一聲,血水灑落在她臉上,她怔怔望著他,只見不知打哪來的一把長劍,竟飛射過慕君澤的手腕,登時血流如注。

  「四爺……」

  第12章(1)

  這一刻,她才驚覺,就算她死了,這些人還是不會放過他的!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了己身的利益,他們就要置不相干的人於死地,他們到底是把人命當成什麼了……

  她垂眼瞪去,瞪著底下使鞭的男人,另一隻手摸到慕君澤交給她的包袱內,抽出防身的短劍,不假思索地朝男人丟去。

  如果他們可以不把人命當命,她也可以不把他們當人!

  短劍擲出的瞬間,男人收回長鞭順勢捲住短劍,立即再拋射出去,就見將刺入慕君澤背心——

  「四爺!」

  「染梅……」他無力閃避,光是要保持讓兩人身形不墜,已是他的極限。

  突地,一道破空而至的鳴響,鏗鏘一聲,染梅瞧見短劍被擊落,緊接著響起的是底下人的悶哼。

  慕君澤垂眼望去,就見持鞭的男人手腕中箭,往遠處望去,那抹熟悉的身影教他放聲喊著——「二哥!」

  終於、終於等到了……

  千鈞一髮之際,慕君能帶著一支邊防最驍勇善戰的驃騎隊趕到,而追兵的頭頭受了重傷,立刻做鳥獸散。

  慕君能沒打算追,將他倆帶回山霞村,先做簡單的治療。

  「忍著點,四弟。」慕君能待他雙手清洗過,取出幾乎不離身的金創藥。

  「小事一樁。」慕君澤表情不變,彷彿那傷不是在他身上,反倒是身旁的染梅皺緊眉頭,教人懷疑受傷的到底是誰。

  「長大了,四弟。」慕君能噙笑道。

  「十年了,二哥……」看著那雙與自己相似的眼眸,慕君澤有訴不盡的激動。

  因為十年前的通敵之罪,導致他們兄弟倆已有十年未相見,沒想到在這危急時刻,二哥竟能趕到。

  「是啊。」慕君能笑意輕柔,上好藥後,忍不住撫了撫他的頭。「要跟二哥見面,犯不著擺出這麼大的陣仗。」

  「咱們兄弟見面,總得要隆重些。」

  「說得倒好聽,要不是大哥差臨春快馬告知我這件事,等到你的信到我手中時,我只能替你收屍了。」

  「大哥差臨春來了?怎沒見到他?」

  「我和他兵分兩路在山谷找你,現在他說不准正好遇上在逃的敵人。」

  「是嗎?」

  「不過他們要走大概也走不了,我已經要人封了邊關。」

  「我倒不認為他們會急著回大鄒。」

  「喔?」慕君能揚起入鬢濃眉,餘光打量著正細心替他包紮手傷的染梅,以眼神問他——這一切都是為了她?

  慕君澤笑了笑,反握住染梅的手。「元貞,見過二哥。」

  染梅回神,忙道:「奴婢見過二爺。」她只看了一眼,覺得這男人斯文儒雅,懷疑他真是那個讓大鄒兵馬聞風喪膽的齊月戰鬼,不像呀,他看起來比大爺還像個文人,而且他的眼和四爺的相似極了,就連氣韻也是。

  「二爺?你喚我二哥二爺,難不成我也得跟著喚二爺了。」慕君澤沒好氣地道。

  因為她身份敏感,本說好仍用染梅這名字叫她,但現在……染梅心想,他都當著他二哥的面喚她本名了,於是她起身,正式行禮,「景元貞見過二哥。」

  「景元貞……」慕君能揚起濃眉,低低笑開。「四弟,好本事。」大鄒來犯,說要找回被拐的神官之女,他一直認為是大鄒開戰的借口,沒想到……還真的被拐了呀。

  「好說。」

  染梅羞紅臉的繼續替他包紮,突地外頭侍衛有了動靜,她如驚弓之鳥地往前一步,站在慕君澤面前,狀似想保護他。

  兩兄弟見狀,對視一笑。

  「總兵,山霞村的姑娘詢問咱們要不要在這兒歇腳用膳。」

  「這個嘛……」

  「二哥,要是沒有要事在身,何不暫歇一會,順便等等臨春。」說起臨春,他不禁歎氣。「臨春的鼻子靈得跟狗沒兩樣,可惜的是老找不到正確的路,我難得放他出門,就是因為他一出門就不容易回到家。」

  說穿了,臨春有嚴重的方向錯亂,出門太遠會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也好,我被你嚇得心跳都快停了,歇一歇也好。」慕君能轉頭朝侍衛吩咐。

  「染梅,沒事。」慕君澤輕扯了下擋在他面前的染梅。

  一碰觸,才發覺她渾身顫抖得厲害,彷彿驚魂未定。要不是二哥在場,他還真想抱抱她,好生安撫她。

  正忖著,就見玉銘從門旁探出頭,笑問:「你們沒事吧?」

  「沒事,托你的福。」

  「四弟,就是這位姑娘指引了方向,才能讓我在千鈞一髮之際將你從鬼門關救回。」慕君能忙道。

  「對了,玉銘,那些追兵沒有為難你們吧。」慕君澤關心的問。

  「沒,許是他們只想找人,不想把事鬧大。」

  「那就好。」

  玉銘笑問著染梅。「元貞,要不要一道來幫忙?」

  「別,別讓她進廚房。」慕君澤趕忙阻止。

  染梅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小臉泛紅地道:「我可以幫忙洗菜。」不碰鍋灶總可以吧。

  「熟能生巧,元貞很聰明的。」玉銘朝她招招手。

  待兩人離去,房裡只餘兄弟倆,慕君能忍不住打趣,「寶貝得很,就連廚房都捨不得讓她踏進。」

  「不,我寶貝自己較多。」他不太想傷害自己的腸胃。

  慕君能笑睇著他,仔細地注意他的神情。「大哥的信中提及你許是為了救人被帶來邊關,可惜那時我抽不開身,多拖延了幾天才找到你,不怪二哥吧?」

  「我感謝二哥都來不及,怎會怪二哥?再者……」他突地一頓,有些艱澀地啟口,「二哥,你恨我嗎?」

  「什麼意思?」

  「爹娘去世,你連見爹娘最後一面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派往邊關,一待就是十年……」這事擱在心底許久,教他內疚不已。

  慕君能揉了揉他的頭。「你不也沒見到?」

  當時守在雙親身旁的唯有慕君賢,所有後事都是慕君賢打理的,就連慕家老三也沒機會見上最後一面。

  「可是因為我……」

  「沒有。」他不假思索地打斷弟弟的話。「與你無關。」

  慕君澤勾唇笑得悲切。「大哥和三哥也這麼說,可是如果當年我不那麼志得意滿,能夠稍稍留心,就會發現自己成了顆棋子……」

  沒有人責怪他卻沒有讓他心裡更好受,事實上,是他害君憐在那麼小的時候就痛失雙親,從小沒有雙親照料,從未嘗過天倫之樂。

  慕君能垂斂長睫,「君憐像不像娘?」

  慕君澤不解,但還是輕點著頭。「像。」

  「性子如何?」

  「被大哥寵得古靈精怪得很,三哥難得回家一趟,也總是帶回宮中的各式珍品哄她開心,而我要是不扮黑臉,就怕把她寵出刁蠻病來。」想起么妹,他的表情柔和許多。「可是她不任性不刁蠻,她乖巧伶俐有點小心機,還知道要利用染梅當打手,也因為她,我才能識得染梅,我剝奪了她許多快樂,她卻給了我很多快樂。」

  「君憐不快樂嗎?」

  「她應該是快樂的,因為我每每見到她時,她總是笑著的,只有上回被我發現她要染梅代畫,她裝哭裝得好可憐,我心都快軟了。」

  「那就對了,儘管沒有雙親照料,但是有你們幾位兄長在旁,她不也是成長得如此好。」慕君能輕拍他的肩頭。「對我來說,能到邊關鎮守,才是身為一個武將最想要的,而三弟也能穩住朝堂一方,不讓各方勢力互鬥,使百姓安居樂業。」

  「可是……」

  「四弟,許多事無須鑽牛角尖,是棋子也好,不是也罷,終究已成往事,咱們要看的是往後如何做,而不是一直回首悔恨過往,再者……」慕君能想了下才說,「皇上……四弟,記住二哥一句話,皇上也是個父親,要做一些決定之前,他比誰都難為,誤傷無辜他的心裡也不會好受。」

  「是如此嗎?」

  「皇上也是人。」

  「二哥是要我釋懷?」

  「二哥要你快樂,要你不存成見地看待任何事物,二哥希望你可以回到原本的自己。」

  慕君澤深深地歎了口氣。「我記住了。」

  「這就對了。」他接手替弟弟包紮。「屆時你成親時,二哥再想想法子,看能不能回京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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