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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沈韋

  她們全身縞素,見五公子出現,立刻屈膝拜見,「拜見五公子。」

  公子封滿臉悲慟的跪爬到儀妃的金絲楠木棺前,「母妃,兒臣來遲了。」

  他流著淚,看著躺在棺內的儀妃,她面色發黑,不如以往白晰無瑕,死亡多日,使她纖細的身軀變得腫脹難辨,她顯然是中毒身亡,而非因病亡故。

  「這是怎麼回事?」雙眼充滿血絲的他霍然起身,厲聲質問。

  宮女見狀,嚇得直打哆嗉,慌亂道:「奴婢什麼都不知道。」

  「福嬤人呢?」左右不見福嬤,暴怒的他開始找人。

  宮女更加害怕,重重磕頭,不敢隨便答話,「奴婢不知。」

  「說謊!」惱極恨極的公子封一腳踢過去。

  宮女被踢倒,連滾帶爬又跪好,頭再次重重一磕,仍不敢吐實。

  公子封怒瞪她們,冷凝的聲音透著殺機,「你們負責照料娘娘的生活起居,為何她死了,你們還活著?」

  宮女們被向來就難以捉摸的五公子嚇死了,拚命磕頭求鐃,「五公子鐃命!此事與奴婢無關,求五公子鐃命!」

  忽地,兩列宮人內侍入內,揚聲,「大王駕到!」

  公子封狠瞪哭著求饒的宮女,暫且饒了她們,轉身迎接他父王。

  保住一命的宮女們忙著拭淚恭迎。「兒臣參見父王。」

  大步走來的大王看了眼衣袍染血,似多次死裡逃生的公子封,銳利雙眼刻意停留在他悲憤的臉上,冷硬的心微軟,朝身後擺手,「全都退下。」

  「是。」宮人內侍全退出寢宮。

  「起來吧,封兒。」大王一改從前的嚴厲,慈祥的扶起跪在地上的兒子。

  「謝父王。」父王難得出現的溫情,教公子封百感交集,他在心裡冷笑,這感情不過是父王一時興起,並不真實,他心下清楚得很。

  大王拍拍傷心欲絕的兒子,感歎道:「你出城那一日,你母妃還說,待你回城後,定要問你林國有哪些新奇有趣的事兒,卻沒想到……唉。」

  公子封雙膝重重跪下,伏地淚求,「求父王告訴兒臣,母妃她究竟出了什麼事。」

  儀妃的死太突然,且死狀一看就知是中毒,騙不了親眼見到屍首的公子封,大王又是長長一歎,「你母妃性情清冷,不愛爭奪,她唯一的喜好就是在院裡蒔花弄草,每回本王見到她,都會覺得她雅致得彷彿不屬於這塵世。宸妃與你母妃的性情截然不同,她嬌艷善妒,當年你母妃入宮後,宸妃便多次與你母妃過不去,你母妃總是一笑置之,從不向本王訴苦,本王以為這麼多年過去,你和淳兒都大了,宸妃也不會再興事。」

  雙膝跪地的公子封驚愕抬首,聽父王述說母妃與老三之母宸妃的爭鬥,兒時的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只要宸妃受了父王臨幸,隔日定到母妃這來耀武揚威,氣焰囂張得很。

  提及宸妃,大王的語氣充滿厭惡,皆因長年來宸妃仗著袓父救先王有功,時不時與其他妃嬪尋釁,時日一久,鬧得他連見她的面都深感厭煩。「本王沒料到宸妃會膽大包天,你離城的隔日,她來到這,送你母妃一壺梅酒,你母妃不疑有他,同貼身侍女福嬤一同飲用,到了夜裡,兩人毒發,太醫來過,但毒已深入五臟六腑……來不及救……」

  與其說大王心疼儀妃的死,不如說他更加痛恨宸妃專橫後宮,就連他現下最寵愛的蘭妃,亦遭受宸妃欺負。

  聞言,大受震驚的公子封滿臉難以置信,低喃,「宸妃她……為何要這麼做?母妃總是禮讓宸妃三分,她怎麼能下此毒手?怎麼能?:」話到最後,他已痛苦的雙手掩面,泣不成聲。

  母妃,孩兒回來了,如您所願回城了,為何您能夠狠得下心,就這麼走了?

  不曾見過公子封哭得如此悲傷,大王心軟同情。

  「宸妃心高氣傲,原先本王也不願懷疑她,可內侍在她的寢宮內搜出的毒藥,與她送你母妃那壺梅酒裡的毒相同,儘管她滿口狡辯,說她不知情,但內侍又搜出她藏有寫著蘭妃生辰八字的草人,她計劃害死你母妃的同時也要害死蘭妃,莫怪蘭妃近日身子總是不舒服,全都是宸妃暗中施法陷害。」一說起心愛的蘭妃無辜遭罪,大王對宸妃的恨就更深了。

  「求父王為我母妃討回公道。」公子封淚流滿面,頭重重往地上一磕。

  大王聽見那響亮的磕頭聲,明瞭他心下有多氣憤難平,他再次扶起傷痛的五子,承諾道:「封兒,你放心,本王絕不會輕饒惡行重大的宸妃,她已關入大牢,待大理卿審問。」

  「謝父王。」公子封臉上有拭不淨的淚水與痛苦。宸妃目前人在外袓父手中,此事便已抵定,傲慢的宸妃將化為過往雲煙。

  經此變故,大王深覺先前錯怪五子,誤以為他有心奪取大位,現下仔細想想,值得懷疑的是宸妃和淳兒,宸妃在宮中橫行霸道,淳兒外表溫文儒雅,但有那樣的娘親,性情肯定和她一樣妄自尊大,表面的和善全是裝的,他差點就被騙了,可惡!

  「你留在王城,林國就無須再去了,告訴父王,為何你的衣袍會沾到如此多的鮮血,身上還受了傷。」

  「兒臣也不清楚,只知出了城,便一路遭到刺客追殺,沒一刻能喘息,若非蒼天垂憐,恐怕兒臣會如母妃一樣,今後再也無法陪侍在父王身側。」一說到這,他又潸然淚下。

  大王怒沉了聲,「本王會派大理卿好好查明,究竟是誰膽敢刺殺你。」想殺封兒的,定是意在大位,他非得抓出來,永除後患不可。

  「謝父王。」公子封的嗓音哽咽嘶啞,承受莫大的痛苦。

  大王再拍拍他的肩,無情的不看死去的儀妃一眼,昂首闊步離開寢宮,遠離屍體晦氣。

  大王走後,公子封傷心的走到棺木旁,心疼的低喃,「母妃,你是否正在一旁看著兒臣?」

  死去多日的儀妃寂寞的躺在棺內,一如她生前二十多年來待在宮中,出不得,只能遠望宮牆外,苦吞孤寂。

  儀妃發上簪著一支她生前最愛的小白茶珠簪吸引他的注意,他伸手取下,用幾不可聞的嗓音道:「母妃,你放心,他知你甚深,且於你有承諾,大事抵定前,他不會輕易尋短。」

  右掌握緊珠簪,尖端刺進掌心,他的心遠比手掌要痛上千萬倍,非得如此,他才得以回城,非得如此,他才保得住性命。

  他恨!恨得雙眼通紅,怒焰於胸臆熊熊燃燒,牢牢記下這筆血海深仇。

  第10章(2)

  黑幕夜沉,無星亦無月,整座五公子府死氣沉沉,僕役皆輕聲交談。

  公子封進宮去了一日夜,一直未曾回府,思凡等得心急如焚,好不容易他們派去打探的人終於回報,五公子安然無恙。

  可他一日不出宮,她便一日無法安心,非得親眼見到他平安無事才行。

  心思紊亂的思凡手支著額,疲累的坐在椅子裡,時而打盹,時而被惡夢驚醒。

  每場惡夢都真實的驚心動魄,不是封已死在宮中,便是她的事被大王發現,爹娘和哥哥受她牽連,慘遭誅連九族,再不然便是她和封都死了,死在前往林國的道上,遍地黃沙,逐漸將他們掩埋。

  萬念俱灰的高野,駝著背,雙手埋在掌心,在思凡又一次被惡夢驚醒時,濁啞著聲道:「命運從來都不由人,無論再如何死命掙扎,到頭來,全是場空。」

  心頭沉甸甸的思凡聽見他椎心的苦澀,為他感到難受,封從來沒有和她談過儀妃和高野,可她能在每次封談及儀妃時,高野熱切渴望的眼神裡看出他的情意,如此深愛,卻不得相守,以前或許他還抱持兩人終究活著,雖然天各一方,可現下儀妃死了,高野連想念時,可以凝望的方向都失去了,實在太殘忍。

  「到頭來,全是場空……」她反覆咀嚼,亦覺無比愁苦。

  「姑娘是最適合公子爺的女人,以前他看不清,但經過這麼多事之後,他不會再愚昧的認為可以沒有你。」

  思凡垂眼瞪著雙手,苦澀的淺淺微笑,「我也曾經以為可以沒有他,可相思太過折磨人,沒有他,讓我連呼吸都會痛。」

  「我知道那種感覺。」

  他們倆同時陷入沉默,想起這段命在刀鋒上的日子,想起難以捉摸的未來,不由愁眉不展。

  夜梟於窗外嗚嗚啼叫,叫得思凡更加心煩意亂,她長歎了口氣,雙手緊緊扭絞,怎麼還不回來?他會不會又遭遇危險?

  高野霍然起身,「回來了。」

  「什麼?」思凡一怔,一時間無法意會。

  直到前頭傳來細微的騷動,她終於明白高野所指何事,積鬱在胸口的大石立時移除,她跳起來,拉開門,奔出書房。

  公子封滿身髒污,蓄滿怒火的自宮中而返,頭一件事便是找思凡和高野,即見做小廝裝扮的她奔向他,在她身後的是步履蹣跚的高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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