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感覺到兩人靠得好近,嬌軀跟著輕顫不已,即便忘記所有的記憶,身子似平還記得以往的歡愛,渴望著能被相公疼愛呵護。
但是沒有心,一切都是枉然。
其實湘裙只不過是希望這個男人能多用點心在自己身上,願意去瞭解做妻子的想法,還有心事,這樣錯了嗎?
「還請相公見諒。」她絕不能輕易妥協。
又是見諒!這擺明了是給他軟釘子碰,瞿仲昂不禁瞇起俊眸,也被激怒了,既然這是妻子想要的,那就成全她。
「好,我回自己房裡歇著。」他不禁氣悶地走了。
見相公拂袖而去,湘裙深深地歎了口氣,要依了他很容易,可是那個男人還是會以為她跟過去一樣好說話、事事順從他,一切都不會改變。
所以她必須堅持下去才行。
輾轉反側一夜,湘裙索性早早就起來。
她揉著因為沒有睡好,有些隱隱作痛的太陽穴,不等婢女進房伺候,便自己試著動手梳頭穿衣,從現在開始,不想再當個只會忍氣吞聲、默默哭泣的女人,更不想再被人看不起了。
湘裙望著銅鏡中的自己。「要先從什麼地方做起呢?對了……」
於是,她憑著幾天前走過的模糊印象,再加上一點點似曾相識的感覺,順利地找到璇玉的寢房了。
望著熟睡中的小臉,湘裙不禁感到內疚,這是她的親生骨肉,自己可以不記得任何人,唯一不該忘記的就是兒子。
「這回娘一定要好好記住你。」她輕聲喃道。
她坐在床沿,用指腹輕撫著璇玉的睡臉,不放過每一寸,要重新認識他的長相,再牢牢地記在心裡。
「嗯……娘……」璇玉軟軟地喚著。
「吵醒你了?」她漾開笑臉問。
「娘笑了……」璇玉揉了揉眼皮,有些驚訝。
「娘笑了很奇怪嗎?」抱住撲進懷中的小小身子,湘裙不禁失笑地問。
「因為娘以前總是悶悶不樂的,也很少笑,就算笑了也不會笑得很開心……」他從母親胸前仰起臉蛋,眉心那顆紅痣讓五官更顯得精巧細緻。
她趕緊露出大大的笑臉。「娘以後不會再悶悶不樂,會每天笑得很開心,所以璇玉不用替娘擔心。」
「我知道娘有很多煩心的事,所以才會這樣,以後我會保護娘,不會再讓娘被欺負了。」璇玉像個大人,鄭重地承諾。
「那就拜託你了。」湘裙在兒子嫩頰上親了好幾下。
「好,交給我。」小腦袋用力點了點。
「呵呵……」母子倆又摟又抱。
待奶娘端著洗臉水推門進房,想看看小主子是不是醒了,見到的就是一大一小兩張燦爛的笑臉,頓時愣了一下。
「少夫人?」她可是第一次見到少夫人笑得這麼開心,差點認不出來了。
她一臉笑吟吟地說:「我是來陪璇玉用膳的……剛剛來這兒的路上,總覺得有點熟悉,似乎以前經常走。」
「少夫人以前確實常來這兒陪小少爺。」只不過都是抱著兒子,然後一個人愁眉深鎖,見她笑的機會很少,奶娘在心中多加了幾句。
璇玉掀被下了床。「娘幫我梳頭。」
「梳頭?娘以前都幫你梳嗎?」
「對。」他拿了梳子過來。
她接過梳子,一時不知該從何著手。「先讓娘想想看……嗯……」
於是,湘裙試著梳理兒子柔軟的頭髮,然後在頭頂梳個髻,發現自己的雙手有自己的意識般,慢慢熟練起來。
湘裙一臉驚喜。「好像想起一點點……」
「娘以前也是這麼梳的……」璇玉兩手擺在膝上,乖乖地坐好。「我最喜歡讓娘梳頭了。」
這句話讓湘裙一把抱住他,在兒子細嫩的面頰上磨蹭著。「娘這輩子最喜歡的人就是璇玉了……」
「我也最喜歡娘了!」璇玉滿是稚氣地笑著。
「娘真的很高興生下你……」這是她的親生骨肉啊。
她要更努力更堅強才行!湘裙期許地思忖。
待璇玉盥洗之後,奶娘也正好端著早膳進門,在案上擺好。
「奶娘,我今天要陪娘,不練字了。」璇玉突然很嚴肅地說道。
「可是教書先生會不高興……」奶娘有些為難。
「你要陪娘,等練完字也不遲。」湘裙笑說。
「我今天一定要陪在娘身邊。」他還是很堅持要這麼做。
「為什麼?」
璇玉看著母親半晌,吐出令人費解的話——
「因為……舅舅要來了,所以我要在娘身邊,要保護娘。」
第4章(1)
晌午過後,一輛馬車遠道而來。
就見一名年約三十左右的中等身材男子從馬車上下來,依他身上的衣飾打扮,可以看出豪奢之氣。
「快上去敲門!」
隨行的奴才連忙步上石階,用力敲著瞿府大門。
「來了!來了!」門房一面跑一面吆喝,當他拉開大門,一眼就認出來客是少夫人的二哥,表情馬上冷淡下來。「原來是舅老爺!」
阮兆銘輕哼一聲,不跟下人一般見識,逕自越過門房就往裡頭走。
「舅老爺請留步……」門房可不能讓他隨便亂闖。
他迭聲地嚷著:「你們少夫人怎麼樣了?傷得重不重?」要是小妹有個三長兩短,那麼和瞿家的關係也就斷了。「我現在就要見她……」
「少夫人沒事……舅老爺請留步……」門房最討厭這些財大氣粗的阮家人,一點規矩也不懂。
兩名人高馬大的守衛面無表情地攔住阮兆銘,不讓他再往前走。
「讓開!」阮兆銘斥道。
管事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一旁,拱起雙手,語調聽來不卑不亢,無論來人是誰,都謹守主子所下的命令,能成為當朝首輔官宅內的管事,也不是泛泛之輩。
「舅老爺別慌,少夫人只不過受了點小傷,已經沒事了,小的這就命人帶舅老爺過去,萬一驚擾到我家老爺和老夫人,那麼少夫人的處境也會很為難。」話雖這麼說,管事心裡很清楚阮家人在乎的不是出嫁的女兒,而是瞿府這座靠山,千萬不能得罪了。
「方纔是、是我太心急了,快命人帶路吧。」阮兆銘才想到是自己有求於人,馬上收斂起囂張的氣焰,要是讓親家老爺不高興,也別想妹婿會再出手幫忙,那可就嚴重了。
「舅老爺這邊請!」說著,管事便朝名奴才使了個眼色。
奴才躬了下身,領著阮兆銘往少夫人居住的院落走去。
而在府邸的另一頭。
當湘裙聽到青兒前來稟報,說娘家二哥前來探視,委實愣了一下,因為真讓璇玉猜中,他的舅舅來了。
「他又是怎麼知道的?」她看著黏了自己一個上午,才剛練完毛筆字,正困得躺在床上午睡的兒子,還是想不透。
青兒見主子還在發呆,不得不喚一聲:「少夫人?」
「我這就過去,不過……」湘裙有些遲疑,因為她完全不記得娘家的親人。「只有等見了面再說。」
她順手拂了下落在頰畔的髮絲,深吸了口氣,這才去見「二哥」。
當湘裙來到內廳,馬上好奇地打量著和自己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希望能勾起一些有關過去的記憶。
「小妹,你沒事吧?」阮兆銘放下茶杯,上前幾步,上下審視一番,想確認她是否完好無缺。「聽說你出了意外,爹娘和大哥他們可是擔心得不得了……」
湘裙端詳著二哥的面容,體型不胖也不瘦、長相普通,全靠上好的錦緞所製作的圓領襴衫和腰間鑲著翠玉的革帶來襯托出幾分富貴模樣,瞧了半天,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我很好,只是受了點小傷,現在已經沒事了。」
「沒事就好……」他鬆了一大口氣。「要是你有個什麼萬一,那可怎麼辦?咱們阮家全靠小妹一個,千萬不能有事。」
她又看著阮兆銘半晌,再確認一次。「你真是我二哥?」
「你、你說什麼?」阮兆銘大驚失色地問。
「因為那天發生的意外,醒來之後我完全忘記以前的事,也不認得你……」湘裙有些過意不去地解釋。「那麼除了二哥之外,我還有大哥,爹娘也都還健在,可以多跟我說些關於他們的事嗎?」
阮兆銘嘴巴一開一合,像離了水的魚似的。「你、你真的什麼都忘了?」
「是。」她很抱歉地回道。
他一把扣住小妹的手腕,力道之大,讓湘裙秀麗的眉心都皺了。「怎麼會想不起來呢?有沒有請大夫來看過?」
「好痛……」湘裙低呼一聲,本能地用另一隻手用力推開對方。
沒料到小妹會有這個反抗的舉動,阮兆銘不由得腳步踉蹌,差點就往後摔倒。「你……你竟然推我?」
就連湘裙自己也嚇了一大跳。「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你抓痛我了……」
青兒立刻擋在主子身前。「舅老爺說話就說話,做什麼動手動腳的?這兒可是瞿府,不是你們阮家……」
「讓開!我在跟你們家少夫人說話……」阮兆銘不理會她,惡狠狠地瞪著湘裙。「小妹,你真的連我這個二哥,還有爹娘和大哥都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