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染見護身符離去,急忙抓住小翔的衣擺。「我寧願死得亂七八糟,小翔,你不要拋下我啊!」
曹建看著小翔,一個字、一個字說得緩慢,「死、得、亂、七、八、糟!」
小翔確實捨不得染染辛苦,但他知道死得亂七八糟是什麼樣子,養他長大的母狼被獵人所殺,就是死得亂七八糟,那場景,他一輩子也忘不了。
咻地,他縱身飛開,正式拋棄柔弱無助的染染獨自面對曹叔。
「死小翔、臭小翔、笨小翔!你被曹叔誆、誆……」一個誆字說了幾次還說不完整,眼看曹叔的板子即將落下,染染飛快舉起雙臂,雙膝一屈,聲音嬌甜地問道:「曹叔,您看看,我這姿勢正不正確?」
「呵呵呵!」曹建大笑幾聲,笑聲說有多得意張揚就有多得意張揚。
屋外染染、小翔和曹叔對峙的對話全傳進院內,噗一聲,雲曜再忍不住笑出聲。
這一動,寧朝天差點兒沒扎對穴位,他不滿的橫了雲曜一眼。
雲曜急急坐正,讓他順利把針扎進去,只是笑意未減的道:「染丫頭,口齒真夠伶俐的。」
「何止口齒伶俐,她那張嘴唬得璇璣閣上下全把她捧在手掌心。」
她不過來這裡兩年,璇璣閣上上下下、老老少少,誰見她不喊上一句染小姐,璇璣閣哪裡來的小姐,這裡就一個主子,其他的全是下人,甭說小翔把她當成雞崽般護著,連爾東、爾西那幾個也不像樣,老是偷偷帶她下山溜躂。
「寧叔,別逼她練武了,無心練,不過事倍功半。」
「把身子練壯一點,日後,自然有她的好處。」無論雲曜怎麼說,他那個引蠱念頭,始終不滅。
可是她老是哀哀叫,一到練武時辰,就鬧到璇璣閣內人心惶惶,也不知道是擔心曹建被她氣得病了,還是怕她被操練至死,總之時辰到,大夥兒那顆心啊,就會不由得高高懸著。
寧朝天收起銀針,歎道:「怎麼就這麼怕吃苦?」
「女孩兒,自然嬌生慣養些。」
「要是能吃苦,染染那麼聰明,肯定能將我一身本事盡數學去。」
「寧叔想收染染當徒弟?」
當然不!他想盡辦法避著她,就怕和夫人一樣,喜歡上、疼上了,日後引蠱,下不了手,不過這麼一來,真可惜了她的天分,看來只好等下個月師兄回來,讓他教教那個壞丫頭。
「聽說她只聽一遍,藥頭歌就全記住了。」雲曜道。
聞言,寧朝天的眼底立即浮上欣賞之色,當他發現她只聽藥童們背一次藥頭歌就記全了,當時他心裡那個震撼,直到現在還忘不了。
「聽說那幾個藥童記得住的藥,還不及染丫頭?」雲曜又問道。
寧朝天點點頭,可不是嗎,那些個藥童都跟在他身邊好幾年了,可是認得的藥,遠遠不及染丫頭,就是炮製功夫,三兩下便被染染給遠遠甩到後頭,最神奇的是,他從沒教過她,頂多就是妻子給她講了一點,但多數是她自己翻著醫書一項一項對、一樣一樣背。
這等水磨功夫,竟讓她把藥櫥裡那些藥材的藥名、藥性全給記住。
「那孩子對醫藥很有天分,對吧?」雲曜再問。
寧朝天老實道:「她不只有天分,還是個膽大心細的,上回我去後山採藥,閣裡有人生病,這丫頭膽子忒大,竟給人把脈抓藥。」
「醫好了嗎?」
「醫好了。」寧朝天歎了口氣,有人因此背後笑話他,說他口口聲聲表示不收蘇染染當徒弟,卻暗中指導她醫術,他就只是嘴巴硬,心裡還是磨不過那丫頭。
他沒做的事,卻硬要他背黑鍋,教他情何以堪?
「聽起來,她果真是個奇才,應該把她收在門下才是,難道染丫頭沒求過寧叔?」
「那丫頭氣性大得很,我說不收,她居然回答「不麻煩寧叔,我自己看書成」。」如果看書能成,當年他還需要師父手把手、親自教導?
雲曜滿臉興味的問道:「然後呢?」
「然後,她居然給宛兒扎針!我發現的時候,染染已經給宛兒扎半個多月的針。」
宛兒太寵她了,醫病是大事,讓個啥都不懂的小丫頭紮針,要是扎壞了可怎麼辦才好?
「寧叔修理染染了吧。」
「我是想啊,可宛兒不准我動手,還說如果染丫頭把她的病根治好,我就必須正式收染染為徒。」
第二章 穿越理由還真怪(3)
那年宛兒失足落水,他和師兄不在府裡,回來時才曉得,宛兒腹中的胎兒沒了,還整整燒了十天,從此落下病根,再也無法受孕,為此他歉疚萬分,即便宛兒時時好言相勸,他也無法原諒自己。
宛兒的病,豈是容易醫治的?就算染染過目不忘、機敏聰慧,那也得有通天本事才成。
「依寧叔看,染染是否有可能醫好寧嬸?」
「哼!如果她能,不必等她拜我為師,我先拜她為師。」寧朝天鼻孔朝天,一臉不屑。
「話別說得太滿,寧叔畢竟不擅長醫治婦人的病。」雲曜提醒道。
「再不擅長,也比個門外漢好。」何況連師兄都成不了事兒,他不信那丫頭行。
都能把脈開藥了,門外漢?雲曜微微一笑。「聽小翔說,染丫頭有空就泡在書屋裡,說不定真能讓她找出法子。」
「醫術有這麼容易,滿街都是神醫了。」寧朝天輕哼一聲,把熬好的藥往他面前遞去。
雲曜二話不說拿起藥碗,將湯藥一飲而盡。
這個蠱毒,旁的好處沒有,倒是教會他長痛不如短痛。
寧朝天把最後一根針從他身上拔出時,小翔和染染正手牽手從外頭走進來。
雲曜看兩人一眼,不禁笑開,看來練武時辰過了,而且他從沒見小翔對誰這樣上心,不論走到哪裡他都要護著染染,就怕她被人傷了似的。
「少主喝藥啊。」蘇染染走到桌前,沒形象地往桌上一趴。
小翔見狀,有樣學樣。
十二歲的小翔和八歲的染染,兩張漂亮的臉湊在一塊兒,活生生一對金童玉女,誰見著都會想多看幾眼的,雲曜自然不例外,光是看著,心情都好上幾分。
雲曜好笑的問道:「想喝嗎?」說完,他把藥碗往前推。
「不要。」小翔直覺回道。
「好啊。」染染朝雲曜伸手,半點尊敬也無。
說也怪,不就是個病殃殃的十七歲少年,值得整個璇璣閣上下對這位少主尊敬崇拜成這副德性?他輕飄飄一句話,所有人便追著他的命令忙得團團轉,天生的CEO也沒這麼屌。
雲曜還真把藥碗遞給她,湯藥早喝光了,只剩下薄薄的一層底渣。
染染怕痛不怕苦,接過藥碗,先聞聞味道,再輕嘗一口,半晌,皺起眉頭問道:「是大補的藥啊,這樣會不會太寵那只雪蠱啦?」
「你說啥?」寧朝天立刻板起臉,敢情這小丫頭是在質疑他的本事?
他半點都不想喜歡蘇染染的,可每接觸她一次,就喜歡一分,那種忍不住的喜歡,很遭人恨。
對,染染長得好,誰見著都忍不住想多疼她,但別人可以,他不行。
他一次又一次叮嚀自己,絕對不可以對她有感情,可她說話時的靈動表情,她對藥理的突發奇想,就是會讓他情不自禁。
這樣的矛盾讓他老對她發脾氣,可她成天樂呵呵的,從沒把他的壞脾氣放在心上。
「雪蠱喜歡陽氣,寧叔就給少主大補特補,讓雪蠱也大吸特吸,在這種情況下,雪蠱能不愛上少主?能不想天長地久地和少主纏纏綿綿、恩恩愛愛,打死不離開?對雪蠱而言,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用的宿主。」
她的話讓寧朝天心頭一震,這才是女囚引蠱失敗的原因嗎?可他硬著脖子,咬牙道:「難不成要讓少主陽氣盡失?」陽氣散盡,人還能活嗎?
「我沒這樣講啊,倘若用溫補藥湯呢?讓雪蠱不至於餓著,但也別想吃飽壯大。」
「幼稚!難道你不知道,一旦陽氣不足,它便會在少主身子裡分泌毒液,造成少主的痛苦。」
「所以要思考怎樣才會夠,卻不會過,寧叔想想,這幾年,藥是不是越下越重?既然如此,應該補足啦,為何每到冬日,少主仍舊毒發?是不是因為你把雪蠱胃口養大了?
「倒不是說璇璣閣買不起補藥,可無藥不毒,藥喝得越多,肝腎就要費更大的力氣把藥毒給排出去,這是不是造成少主長期倦怠、胃口不開、身子瘦弱的原因之一?」
寧朝天越聽越心驚,他只想著餵飽蠱蟲,不讓它出來作怪,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點。
雲曜看著染染,也覺得不可思議,她那雙眼睛裡有著成年人的智慧,況且八歲的孩子不該有這般通透的分析。
再者,她的醫術是從哪裡學來的,真的只是從書上看來的嗎?可書屋裡的醫書擺了多少年,璇璣閣裡,從未出現過另一個大夫。
染染察覺雲曜和寧叔的異樣表情,這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顯擺太過,可每每說到醫理,她就是控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