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爺?怎麼可能是他?不可能吧?這麼挑嘴的人怎麼會出來包便當?
「奉女士。」闕家大少走到奉姁面前,微微頷首致意。看得出來他是因為認出了奉姁,所以才跨出車子。
「奉女士?!」司機好驚訝的多看了奉姁幾眼,才終於認出來這個年輕的女子正是一個多月前離職的闕家大廚。不會吧?這麼年輕?她不是應該有點年紀了才對嗎?
「啊,你是王司機嘛。哈哈……」奉姁也是現在才認出來眼前這個司機她其實是認得的,大家共事了兩年,雖然不常見面,但好歹也同桌吃過兩次尾牙、兩次春酒的,這樣隨便就把人家忘掉,實在有點過分。
哈哈乾笑了幾下,才想到眼前似乎不是傻笑的時候,還是趕緊回頭看大少爺比較重要。所以馬上收起客套的傻笑,以最端正的面貌對闕大少道:「大少……呃,闕先生,你還沒用餐是嗎?」
「嗯,錯過了午餐。」眼神淡淡掃過所剩無多的食物區,殘羹剩餚是它唯一的形容詞。只這麼一眼,便胃口全無了。「看來這裡已經沒有菜,那就不吃了。」
「不然這樣,我幫你做份餐點吧!」
像是意外於她突來的提議,大少爺望了她一眼,想了一會,口氣不是很拒絕地道:
「不好太麻煩妳。」
奉姁其實也不想這麼多事的,但雞婆的話就是滑了出口:「不會,一下子就好。可以嗎?」
沉吟了下,點頭:「好的。謝謝妳了。」
「五分鐘就好。」說罷,將大包包放下,轉身走進廚房,開始做簡餐。
大少爺有點瘦了耶……
應該是出於這樣的想法,讓她忍不住多事雞婆的吧。
她的目光在廚房裡轉了一圈,從現有的食材裡去思考著要做些什麼菜來喂一個空腹已久、口味刁鑽的富家少爺。對空腹的人來說,味道不可以太重,以清爽為主;食材不可以挑太不好消化的,最好是軟嫩易入口、易消化的為主……啊,就這樣吧!
她馬上泡一小壺七葉膽茶,沖泡的時間沒有太久,就將茶汁倒進一隻新開封的保溫瓶中,自己也倒了一小杯嘗了口,確定味道苦甘合一,泡得剛剛好,滿意的點點頭。接著將一小鍋地瓜稀飯放到大火上煮,然後一邊煎日式蛋卷,將一小塊鱸魚放到蒸籠裡清蒸,上頭只放了一點姜與味酣。
在等東西煮好的空檔,從菜籃裡拿出一根還沾滿泥土的山藥,利落的洗乾淨,並且切片,加了顛與醋、糖等調味料,一起放進小盆子裡,倒了滿滿的冰塊與水冰鎮。
五分鐘之後,所有的東西都好了,她拿出五個小便當盒分別將食物盛好,裝成一袋拿出去。她想大少爺是不可能坐在小吃店裡吃東西的,要吃也是回公司吃,所以想也沒想,就將餐點處理成外帶。
「好了。」她將袋子交給司機。
「請問,多少錢……」司機問著。
「不用了,只是舉手之勞,沒什麼的。快回去吃飯吧,再見。」奉姁笑了笑,認為兩人拿了餐點就應該馬上要離開,所以已經先行揮手道拜拜。因為她已經這麼說了,不走人好像很奇怪,所以闕大少爺只是看了她一眼,淡淡說道:「謝謝,再見。」便上車了。
司機見狀也只好趕緊上車,畢竟主子的肚皮比較重要,趕緊回公司讓他用餐才是正事。名貴房車開走之後,李媽等人才如夢初醒的圍著奉姁追問——
「奉小姐,妳怎麼會認識那種看起來很有錢的人?還有,那個有錢人怎麼會叫妳奉女士?妳不是才二十五歲嗎?」
「我以前是他們家的廚師啦。他們那種人家,對人都很客氣,叫人家女士,是一種尊重。」以前她也不懂,後來才發現,闕家人對廚藝優良的廚師都相當尊重,男的必稱「先生」女的必稱「女士」。奉姁當時在奉家的地位,僅次於劉總管呢。「對了,這是剛才那份便當的材料錢。」掏出三百元塞給李媽。
「不用啦,只是一點點——」
「是我請他吃飯,當然要我自己出錢。別跟我客氣。」兩人塞來推去,終於還是奉姁佔上風。
「妳當過有錢人的廚師喔!那後來怎麼失業了?還跑來我們這種小店打零工。」幾個青少年不可思議的問。
「我失業?」小嫻是怎麼跟別人說的呀?不過,算了,沒有工作的說法有很多種,失業也是一種正確的說法,也就不抗辯了。「對啦,我現在是失業中沒錯啦。不過我會來你們這裡打零工,不是因為李媽生病休息嗎?」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妳的層次那麼高,去大飯店應徵主廚應該也沒問題才對,怎麼會跑來我們這種地方——」少年還想跟她做深入討論。
奉姁卻不打算說更多了,只是笑,抓起她的大包包,對李媽道:「好啦,我的工作到今天為止,就不多聊了。這陣子謝謝大家的照顧了,大家後會有期。」
「不是啦,那個,奉小姐……我們剛才講的那個,妳要不要留下來的事,妳有沒有考慮一下……」追著出去,猶不死心的問。
「不了,我已經有別的工作要忙了。」揮揮手,招來一輛出租車,走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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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得一乾二淨。
闕東辰望著吃光光的便當盒,想著自己有多久沒把整份餐點吃得一空了呢?好像有一個月了吧?還是更久?總是覺得肚子不餓,沒有特別想吃的東西,也就算了。
有時吃東西只是為了保存體力,不得不往肚子裡塞去一點東西,吃了什麼食物進去,也從未放在心上,因為他是個不重吃的人,當然不會將這種瑣碎的小事放在心上。
可是今天他倒是第一次注意到了,他居然把一整個便當吃完,份量剛剛好夠他覺得吃飽。卻不會感到撐,他習慣讓胃有八分飽的感覺。
將保溫瓶裡最後一可不知名的茶喝下,覺得有一種滿足感打胃袋裡升起,讓全身都覺得愉悅極了。
他想,他還是比較習慣奉女士的手藝吧。她所做的食物,所拿捏的份量,都恰恰好是他的需求。新廚子的手藝也相當優秀,然而卻顯得賣弄得太過了。
俗話說技如其人,想來是不會有錯的。新主廚長相美麗外放,如同她掌廚的技巧一般,端出來的成品都是色香味十足,非常的有賣相,味道也強烈,讓人無法忽略。然而不知怎麼地,他總是覺得有些太過了,放了太多個人的主觀意見在裡面,主導別人遵照她的指示。她只做她認為好吃的東西,如果別人沒有相同的看法,她只會覺得那是別人的問題,別人的舌頭肯定是出差錯了。
而奉女士做的菜則不同。在色香味的評比上,她恐怕是比不過新主廚的,但她做的東西很溫潤、很爽口、很開胃,吃完後雖然不會特別回味,但會感到很舒服。
奉女士長相尋常,不特別美麗,但也不醜,雖可稱之為清秀,卻是那種極不會讓人印象深刻的容貌。她的個性看起來也是溫和得沒特色,所以自然而然不會讓別人產生壓力。這樣的人所做出來的食物,也是相同的調性,吃不出她的個人特色,卻會覺得再爽口不過。
對於他這種對食物完全不挑剔的人而言,也許奉女士是比較適合他的。而新主廚那些讓人眼花撩亂的廚藝,應該滿能符合那個自詡美食家的弟弟的胃口吧?當然,父親與母親就更不會抱怨了。他們身上都具備了闕家人特有的龜毛脾性——吃精食細,對美食有著狂熱執著。外人總是戲稱他們闕家一門為「闕刁」。而這個戲稱,還是從曾祖父那一代就傳下來,每代子孫都不幸的繼承到這個脾性。當年闕家的家業發展到一定規模時,祖先們優先打理的不是豪宅名車,而是馬上重金請來名,廚在家裡掌勺。所以在上流社會,提到最善吃的人家自然非闕家莫屬。
不過,到了他這一代,事情將會有所變化。「闕刁」這個戲稱,將不會是由他這個長子繼承下來,弟弟倒很有機會榮膺。
也不是每一個闕家人都刁嘴,至少他不是。他是一個吃得很隨便的人。
比起新主廚的美味大菜,他更鍾情於平凡無奇的菜色,由此可證,他是闕家裡最隨便的人。
明天,就請司機再到那間小吃店包份午餐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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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沒有買午餐回來?」
下午一點,從食之無味的法國餐廳與客戶餐敘回來,就等著吃那份清淡的便當,卻見不著便當的蹤跡,只有一個家裡提來的餐盒安放在茶几
上。闕東辰喚來司機問著。司機答道:「少爺,奉女士已經沒在那間店打工了,所以我就沒有幫你買過來。因為如果不是奉女士親手調製的午餐,我是不敢隨便買回來給你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