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銑根本沒有料到,唐軍竟會如此冒險,在長江汛期時出兵。此刻他的主力軍隊全散佈在各地,突然遭此攻擊,京城內僅剩駐城軍隊,無重兵可作調度,情況危急,他不停地在大殿內來回走動,神情相當不耐。
唐軍已攻破江陵城前的許多小城,兵臨城下,眼看馬上就要攻人江陵,江陵若失守,梁國將……
江陵是梁國首都,全國門戶,首都若失守,後果連蕭銑都不敢想,現在江陵僅剩數萬部眾守城,該如何是好?蕭銑又怒又急,沒有料到唐軍竟有這一步。
「來人!叫芊兒進來!」
蕭銑知道此役關乎梁國存亡,他急需蕭芍芊的毒藥。
聽到唐軍攻城的消息,蕭芍芊心情相當複雜。
兩軍終究要兵戎相見,她是否能再見到李逸,現在自己的家國遭此襲擊,身為梁國公主的自己,又當如何?
她聽到爹爹此刻找她,便猜到他要什麼。
「爹,您找女兒過來,是要耽嫣花煉製的毒藥嗎?」
「現在唐軍已經攻入荊門,接下來就是江陵,你知道這嚴重性嗎?」
「女兒知道。」
「你的解藥不是研製好了嗎?是時候派上用場了。」
「爹,此藥奇毒無比,中毒之人全身痛楚,若非萬不得已,女兒希望您……」
話未說完,蕭銑怒言打斷:「你還有多少理由?難道要等爹命喪敵軍後再跟我說這些嗎?」蕭銑盛怒,蕭芍芊知道此刻她再也沒有理由拒絕,便將耽嫣花的毒藥及解藥交給了父親。
同時間,唐軍因一路成功攻陷許多梁國城池,士氣大振,所有將領大臣一致認為應該繼續攻入首都江陵城。
李敬德心中雖也對行軍順利感到高興,卻不贊成延續攻勢。
當晚,李威與李逸登上高處,遠望情勢。
李威一身盔甲,威風凜凜,李逸則仍著一襲白衣,遠眺凝思,冷峻不凡。
「大哥,爹是不是不贊成出兵?」
「沒錯,但目前朝中大臣均認為若不一鼓作氣進攻,蕭銑便有時間召回主力軍隊,屆時攻城就難,所以還是要爹發兵。」
「眾臣的考慮雖有道理,但行軍忌貪快,蕭銑留守京城的部隊雖不多,但畢竟都足護衛京都的精兵,我軍一路破梁國城池,梁國軍民必已憤慨,此刻必抱著背水一戰之心,我軍若想強行攻城,未必能佔上風。」
李逸冷靜地分析著。他幼時即熟讀兵書,而後又南北遊歷,見多識廣,他知道此役關乎梁國存亡,戰敗將成俘虜,城內駐守之軍,必會抱著破釜沉舟之心應戰。
李逸一邊說著,一邊遙望遠方,他擔心的還有另外一件事。
芊兒之前也在找尋耽嫣花的解藥,但目的並非跟自己一樣,是要替江陵的百姓解毒。如果連自己京城的百姓中毒都不願解救,理由只有一個,就是她不願將解藥配方流出。這樣做,為的是什麼……
芊兒身為梁國公主,李逸想著她的立場,無論她願不願意,這樣的身份似乎讓她難有選擇。
長風吹起,李逸一襲白衣隨風飄揚,他手握長劍,瞵視昂藏。
風起雲湧,江山多嬌,會不會有朝一日,手中的長劍將指向他心愛之人?
果不其然,開戰之後,前方傳回的消息都不樂觀。
蕭銑的部下眾志成城,決心背水一戰,幾萬部隊力抗唐朝大軍,奮勇殺敵。
「報!」傳令兵匆忙傳回軍情。
「說!」李敬德鎖眉,他已知軍情不佳。
「我軍在江陵城下挫敗,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傳令兵有些發抖。「蕭銑不知道使了什麼巫術,我們的將士突然一個個全身發軟,完全使不上力,接著面容發黑,口吐鮮血,大家都說……」
「說什麼?」李敬德一聽大怒,事情出乎他意料之外。
「說……蕭銑神通廣大、命不該絕,此刻必定是有神力相助,不然……大伙怎麼會……」
「胡說!」李敬德拍桌大罵。「全是怪力亂神之語!」他隨即對身旁的李威說道:「馬上下令,誰敢再敵播此等謠言,以軍令論處。」
李威領命離去,李敬德長歎一聲:「行軍最重軍心,軍心若搖,無役可勝。這種神鬼之說最易動搖軍心,若不制止,後果堪慮。」
他看著一旁的李逸道:「逸兒,為何不說話?」
李逸從方才到現在都一直沉默不語,李敬德知道他一定知曉些什麼。
「你鑽研醫藥甚久,是不是有什麼眉目?我軍會突然如此,應是被下了毒,是嗎?」
李逸抬起眼,這才啟口。「全身無力、面色發黑後吐血,是中毒沒錯。」
「但我軍糧草飲水皆有重兵看守,蕭銑的士兵護城都不夠,還有本事混進我大營?」
「爹,此藥無色無味,不必混入飲食,便可讓我們中毒。」李逸沉聲說道,眉宇靠攏,他擔心的事,果然發生了。
李敬德一聽大喜。「逸兒,你這麼說,是知道蕭銑使得是什麼毒了?」
「爹,孩兒之前深入江陵城內的深山中,為的就是尋找此種毒的解藥。」
「當真?是什麼毒,可讓你找到解藥了?」李敬德連聲問著,心中甚是急切。這時不斷有傷兵被抬回,每個人皆痛楚難抑,不斷咳血,讓李敬德憂心不已。
「爹,這是耽嫣花之毒,此毒可以研製成藥粉,梁軍應是先行服了解藥,再將毒紛灑入空氣中,我軍與之對峙時,吸入毒粉,才會如此,這毒孩兒也中過。」
「什麼,你也中過?」
「是,毒發時不但無法使力,若強行運氣,毒將發作更快,中毒時面色發黑、全身無力,若不即時解毒,很快便會失去意識。」
「逸兒,你身中此毒,怎未曾聽你提起?」
「孩兒現在已經沒事了。」李逸不願多說。
「這麼說你知道解藥怎麼調製了?」李敬德瞪大了眼睛。
「孩兒……不知。」
「不知?那你怎麼解毒的?」
面對爹的詫異及疑惑,李逸卻難啟口,他的毒是蕭芍芊解的,而這個人也正是散發毒粉、讓唐軍中毒之人,這教人如何解釋?
「孩兒適逢貴人相救,幸而不死。不過解藥的配方,孩兒還要再思索。」
他知道耽嫣毒的解藥當中一定有耽嫣花,但光是這樣還不夠,他想起芊兒當日在試煉解藥時,最後還加了一味藥材。但是……這藥材是什麼?當時他昏昏沉沉,根本沒法看清芊兒加的是什麼藥,天下草藥之多,現在又怎有時間讓他一一試煉。
李逸鎖眉思索著,李敬德看著這樣的他說道:「逸兒,自從你回來後,似乎有很多事瞞著爹。」
「爹何出此言?」
「你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又是誰救了你、替你解毒?聽偌盈說你最近常一人獨處,不讓他人接近。」
「偌盈太多事了。」李逸沉下臉。
「是嗎?那爹剛剛說的那些問題你又該如何回答?」
李敬德問著,李逸臉上卻沒有一絲變化,顯然不想多言。
「好吧!如果你現在不想說,爹就不問了。」
「孩兒去看看那些中毒的士兵。」李逸轉身便往軍營去,腦中不時盤旋著當日芊兒煉藥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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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的梁軍此時正大肆慶祝。不但亡國之危暫告解除,且唐軍潰敗,蕭銑軍隊擄獲大批的戰利品,人人欣喜若狂。
蕭銑也大為欣喜,對蕭芍芊很滿意。「芊兒,這次你做得很好,爹之前還懷疑李逸那小子是你偷放走的,看來你並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
「爹,若戰事停後,芊兒想送解藥給唐軍。」
「你說什麼?唐軍攻我城池、要滅我家國,你還要送他們解藥?」
「戰爭無情,但士兵是無辜的。」
「芊兒,爹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但你這樣敵我不分,實在不是你的身份應該做的,這事莫要再提,下去吧!」
蕭銑轉喜為怒,不悅地斥責女兒,蕭芍芊卻沒有依言退下。
「爹,草藥本是用來救人,爹用在戰場上,女兒實在無法認同。」
「你當真不知道自己的處境?」蕭銑聲音陡揚。
「女兒明白,只是希望爹適可而止。」
「什麼叫適可而止?」蕭銑勃然大怒。「給唐軍解藥,讓他們重整軍隊攻入江陵,這樣你才高興,是不是?」
蕭芍芊知道爹爹已經相當不悅,但仍試圖改變他的心意。
「女兒是說,待戰爭結束,我再將解藥給唐軍。」
「你到底在想什麼?」蕭銑被這樣的蕭芍罕氣得大吼:「給我退下!去軍營看看唐軍是怎麼傷我們士兵的!我沒將抓到的俘虜處死,已是他們的大幸!下去!沒弄清楚你的身份之前,不要來見我!」
蕭銑的憤怒不是沒有原因,他不明白,為何自己的親生女兒總弄不清自己的身份,唐軍攻打自己的城池,她竟然還想拿解藥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