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在我家幫忙過?」他傻了,原來在他家打過工的,不只她妹,還有她。「我跟你說了什麼嗎?」他怎麼完全沒印象?
「你叫我抬起頭來,我本來不敢,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你記得自己是怎麼看我的嗎?你的表情充滿厭惡,還叫我以後永遠不要再出現在你面前!這件事,你都忘了嗎?」她心碎地質問。
他悵惘,他是真的不記得了。「我真那麼對你說過?可是我——」
她忿然打斷他。「從小,只有我媽真正心疼我,只有她完全不介意我這張臉,可是我爸卻說,她是為了存錢讓我去動美容手術,才會工作過勞死——都是我的錯!全是我的錯!結果呢?我這張臉還是一樣,臉上的胎記還是看得見,什麼都沒改變!」
什麼都沒改變,一切的一切,她臉上還是帶著這胎斑,她最在乎的男人還是愛上她妹妹。
恩彤黯然咬牙,伸手拭淚,拚命想藏住自己的軟弱,淚水卻不爭氣紛然滾落。「什麼都沒改變……連你也愛上我妹妹,還向她求婚……」
「誰說我跟你妹求婚了?」鍾雅倫急忙否認。
「啊?」她愕然揚眸。「可是今天不是你們的訂婚宴嗎?」
「今天是Pauline幫一家婚紗攝影公司代言,順便找我來一起拍照,炒熱場子,我是拗不過她才來的。」
恩彤怔住。
這麼說,是她誤會了?今天不是訂婚宴,他也沒向恩琳求婚——既然這樣,鍾雅人為何要騙她?
鍾雅倫深刻地望她,理解到她的隱瞞是出自於受盡創傷的自卑,好想當場將她擁在懷裡,溫柔撫慰。
但現在,他有更重要的事得做,他必須澄清這個天大的誤會,教訓那個害她受苦的女人。
「跟我來。」他拉著不情願的她回到活動現場。
幾個媒體記者正愁找不到今天的最佳男主角,沒新聞可炒,一見他現身,個個大為驚喜,一窩蜂地圍上來,鎂光燈閃了又閃。
「鍾總裁,你特地陪女朋友來參加代言活動,是不是也表示你們好事將近了?」其中一個記者笑問。
通常面對這種追問八卦緋聞的記者,鍾雅倫只會擺冷臉,但今天,他卻反常地綻開爽朗的笑容。
「算你們厲害,我的確好事將近了。」
「真的?恭喜恭喜!」他難得的友善令記者們更興奮,把握機會追問。「那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這就要問我的新娘了。」他神秘地眨眨眼。
「Pauline人呢?她在哪裡?」一干記者七嘴八舌地開始找人,正在舞台上搔首弄姿的白恩琳見狀,盈盈走過來。
「Pauline。你男朋友說婚期要問你耶!」一個記者迫不及待地揚聲問。
她聞言,嫣然一笑,正想說話,鍾雅倫卻搶先一步開口。
「我想你們弄錯了,我的新娘可不是Pauline。」
「什麼?」記者們呆愣,白恩琳臉上的笑容也難看地僵住。
鍾雅倫淡淡一笑,猿臂一展,將呆呆站在一邊的恩彤攬進懷裡。「這位才是我未來的新娘。」
恩彤驚怔,記者們也個個駭然睜大眼。
「這位是……」
「白恩彤,我的未婚妻。」他大方地介紹。
這怎麼回事?眾記者面面相覷,目光在兩姊妹身上來回。
「她長得跟Pauline挺像的耶!」
「Pauline,怎麼回事?」某個記者嗅到八卦味道,首先回過神。「鍾總裁不是你男朋友嗎?怎麼會說這位白小姐才是他未婚妻?」
白恩琳啞然無語,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然後,她像承受不住這樣當場出糗,發指地尖叫一聲,拔腿就逃。
恩彤惘然目送妹妹的背影,試著釐清複雜的情緒,但記者們卻沒給她太多喘息的餘裕,私下指指點點。
「喂,她的臉上有胎記耶。」
「是啊,怎麼會這樣?」
她隱約聽見記者們的竊竊私語,心口一擰。
「抬起頭來!」在她又想藏起自己的臉龐前,鍾雅倫及時阻止她。
「什麼?」她茫然望向他。
「抬起頭。」他在她耳畔低語,鎖住她的眼神既強勢又溫柔。「你是白恩彤,是我鍾雅倫最愛的女人,沒道理在鏡頭前面畏畏縮縮的。」
「可是……」
「你介意這個?」他以掌心圈撫她臉上的胎記。「對我來說,這不是魔鬼的記號,是天使之吻。」
「天使……之吻?」她愣愣地望他。是她的錯覺嗎?還是他看著她的眼,真的滿是愛戀?
「你騙人。」她不願相信,怕又是自己自作多情。「你以前明明嫌棄過我醜。」
「我不是針對你,是因為你跟你妹五官太像,我一時錯把你當成她。」他低聲解釋當時的陰錯陽差,她這才曉得原來妹妹曾經那樣主動對他投懷送抱,惹惱了他。
所以他其實不是嫌惡她,是討厭她妹妹?
恩彤恍然大悟,胸口五味雜陳,似悲似喜,又似感歎。
「……老實說,我那時候根本沒注意到你臉上的胎記,只以為又是她來纏我,才不耐煩地發飆趕人。」
「可是你現在都看到了。」她囁嚅。他不覺得難看嗎?
「你就這麼不信任我嗎?」他無奈地捧起她的臉,認真地凝視她。「我說過,重要的不是你的長相,重要的是你就是你。」
重要的是,她就是她。
恩彤眼眸一酸,感覺淚水又要氾濫了,為什麼他能如此毫不保留地接受她?連她的親人都做不到,他卻能夠?
她真傻!之前居然還對他一點信心也沒有,還誤會他一定會嫌棄自己。
她太鑽牛角尖了,一點也不可愛……
「你知不知道,你害我這陣子一直有罪惡感?」他喃喃抱怨。「因為我其實很討厭你妹,卻以為她是你,不敢表現得太明顯,怕傷害她。」
是嗎?他百般忍受一個他厭惡的女人,只因為他以為那女人是她?
恩彤想哭,卻又忍不住甜甜地微笑。這男人竟然肯為了她壓下少爺脾氣,這應該也算得上是一種疼愛吧!
「你還笑?」見她露出笑顏,他明明放心許多,卻故意警告似地輕捏她下巴。「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跟你妹妹還有雅人聯合起來騙我,把我耍得團團轉,還不快點補償我?」
「怎麼補償?」她抹去眼淚。
「答應我的求婚。」
「什麼?」
「我要娶你,我要馬上擁有你,不許你再離開我身邊一步,快點頭答應我!」他霸氣十足地下令。
「你這人……怎麼這麼霸道?」她搖頭歎息,凝睇他的眼,卻藏不住滿腔依戀。
他心弦一動,顧不得這是公眾場合,低頭輕柔地、憐愛地吮吻她的唇。
鎂光燈機靈地亮起,捕捉住這浪漫動人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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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鍾雅倫住的公寓,恩彤一時竟有恍如隔世的錯覺。
她凝望屋裡的一切,所有的一切,都跟她被迫離開時一模一樣,就連她睡過的客房也都沒變,打掃得乾乾淨淨。
「我以為……恩琳不是住在這裡嗎?」她有些疑惑。
「怎麼可能?」他不悅地擰眉。「你以為我會想天天跟一個我不喜歡的女人共處一個屋簷下嗎?我出院後沒幾天,就把她掃地出門了。」
「掃地出門?」她聽聞這粗魯的用詞,忍不住噗哧一笑,嗔視他。「奇怪,你之前不是還說你以為恩琳是我,捨不得對她太壞嗎?居然那麼凶地趕人家走?」
「我……」鍾雅倫神色微窘。其實他是編了一大段理由,說好說歹,好不容易才「勸」她自願搬出去,但他現在回想起來,只覺得勃然惱怒。「你還說!如果不是你跟她一起騙我,我用得著對她低聲下氣嗎?」
「呵呵∼∼」她嬌笑。
他怒瞪她。
「好好好,不開玩笑了。」知道他不高興,她很識相地舉雙手投降。「要不要喝點什麼?」
「我要喝你煮的養生茶,還要你煎的半熟蛋,還想吃你燉的紅酒牛肉,還有……」他一口氣開了整張菜單,在沙發上坐下,蹺著二郎腿,活生生就是個等著人服侍的大少爺。
她睨他。
「呵,開玩笑的。」他也很識相,起身將她拉進懷裡,親了親她柔軟的唇。「你不必忙了,我這裡有酒,我開給你喝。」說著,他挽起衣袖,好像開個酒就是什麼大工程。
但對他這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來說,為女人斟酒,準備下酒小菜,還真是破天荒第一遭。
恩彤望著他在廚房裡為自己忙碌的身影,好感動。
十分鐘後,兩人在露台坐下,他展臂帥氣地攬住她,她小鳥依人地偎在他懷裡。
兩人從分別的那一天開始聊,她告訴他,她回到台北後知道妹妹已經與他「相認」,難過地一個人躲在小小的公寓裡,失魂落魄地哭了幾天,才重新振作回花坊工作。
「你這笨蛋,哭什麼?」他不捨又心疼。「你應該用力打你妹幾個耳光,然後到我面前來狠狠罵我一頓才是,罵我白目,認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