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唷。」聽見叫喚,楊嶺抬手招呼,汪予睫判斷不出他究竟等了多久。她上前。「來了幹嘛不打電話?等很久了嗎?」
「我剛到,而且……像這樣等你下班的感覺滿新鮮的。」他一笑,直接拉起她的手作勢要走,汪予睫不解的。「要去哪?」
「去某個混蛋不會來打擾的地方。」楊嶺幾乎是咬牙切齒了。
哎。「我哥也沒有刻意打擾我們啊。」
「啊啊,是啊,他一點也沒有『刻意』打擾,他只是剛好在我們獨處的時候一直開門進來,用完了一年份的噓寒問暖:還有只是在氣氛正好的時候唱什麼『澎恰恰的鼻孔大』——他、只、是、這、樣、而、已。」絕對沒有刻意——才怪!
好吧,在某一方面似乎真是這樣。汪予睫哭笑不得。「好吧,那就隨你了。」
第十章
於是,他們來到了台北市一間燈光佳、氣氛美,價格也不低的高級西餐廳。
因為實在太不像是楊嶺會選的地方,汪予睫在門口站定。楊嶺見狀,不解。「怎麼不進去?」
不是她不進去,而是——「你確定你要以這副模樣……進這一間餐廳?」今天楊嶺仍是一件洗白的T恤和可說是儉樸到不行的卡其褲,以這副打扮進這種高級餐廳……肯定會被趕出來的吧?
但楊嶺卻像是完全不明白這一點似的,上下看了自己的裝扮。「怎麼,這樣不行嗎?哪有餐廳規定進來吃飯的客人要怎麼穿的啊。」
汪予睫哭笑不得。「這是基本禮貌。就像你上學穿制服一樣,到什麼地方總要做符合那裡的打扮吧。」她拉著楊嶺,作勢要走。「我們別在這一家吃了吧。」
可楊嶺以為她是因自己穿著不合適才這麼說的,所以他道:「不然我去附近成衣店買個正式一點的衣服總行了吧?都特地來了,幹嘛不吃?」
汪予睫瞥他一眼。「楊嶺。」
「幹嘛?」
她吐出一口氣。「你老實說,是不是我哥他說了什麼?」
楊嶺愣了愣,未料她會這麼快便看穿……不對!這個時候為了男人的自尊,再怎樣都不能承認。「沒有。那混蛋啥也沒講。」什麼跟了他這一輩子就只有路邊攤的命……他沒有那麼不濟好不好!
本來楊嶺就不是擅於隱瞞的性格,就算嘴上不說,臉上表情仍明顯看得出彆扭。汪予睫好氣又好笑的。「我沒有特別喜歡吃這種高級餐廳,貴得要死,東西又少,味道還不一定好。哥回國的時候,我是不得不配合他,你可千萬別和他一樣了。」
啊?「是這樣嗎?」他還以為……汪予睫喜歡這樣的地方咧:
「千真萬確。」她點點頭。
可以不用去那種折騰人還要特意換衣服的餐廳,楊嶺自是從善如流。而且說真的,他離開台灣太久,連今天這間餐廳都是臨時上網硬找出來的,不諱言汪予睫的提議真是救了他一命。
可想起汪可擎那個混蛋說的話,他堅定的說:「我不會讓你只吃路邊攤的。」
唉,果然是她哥說了什麼啊。「比起路邊攤,我對你做的飯還比較有興趣。」
「咦?」楊嶺一愣。
汪予睫瞅著他呆住的臉,難得溫柔的笑了。「反正,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會負責弄給我吃對吧?」
做給她吃……「這是當然!」楊嶺眉開眼笑,忙拍胸膛保證。「什麼高級餐廳嘛,再高級也比不上本人作出來的愛心晚餐啦,哇哈哈哈哈……」
如果此時此刻汪可擎在,楊嶺肯定會狠狠嘲笑他的不擅廚藝吧……思及此,汪予睫實在忍不住慶幸,這一陣子她真受夠了這兩個傢伙的唇槍舌劍了。
於是,他們很快便決定上超市買一些菜回家煮,至於汪可擎那顆超大電燈泡嘛……管他去死,大不了打破。
然而回到家!
「小睫,等一下我們一塊出去吃飯。」
是可忍孰不可忍!「你自己和小慈去吃!」轟隆隆隆,庫斯拉發火了。
不過這廂的哥吉拉也不是好惹的。「我要帶我妹去吃飯干你啥事?而且我是要介紹她們認識耶。」
「她們已經認識了!」楊嶺狠狠給他吼回去,這樣還不夠,他拿過汪可擎的外套,忙把他往門口推。「總而言之,明天天亮以前不許給我回來。」
「等一下……」無奈力氣不如人,「碰」的一聲,汪可擎被狠狠關在門外;貓咪在旁瞞喵叫;楊嶺也叫:「這是我的房子!」所以,他說了算!
在旁看著這一切的汪予睫則是無言。
飯後,難得的汪予睫有小酌的興致,兩人坐在客廳品啜汪予睫珍藏的紅酒。喝著喝著,汪予睫忽然道:「今天有一個出院的病患來向我道謝。」
明白自己的戀人不是那種隨口提到己事的性格,楊嶺馬上放下杯子,很認真的傾聽。「那不是很好?」
「的確算是很好吧。她的手術費了我一番工夫,手術中甚至出了一些意外,差點就要放棄了……現在看到她無事出院,感覺真有一些奇妙。」汪予睫輕輕吐出一口氣,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眼睛瞇了瞇,其中還帶著一抹溫暖的笑意。「我其實不討厭醫生這個工作啊。」
儘管那時候是在迫於無奈的狀況下決定的,可若真的不喜歡,她也不可能做到這個地步就是了。
「只是有時候會忍不住懷疑自己選擇外科是不是錯了。」因為不善與人交際,所以選了以技術見長的外科,但……
聽見她這般近乎歎息的自語,楊嶺將她緊緊抱入懷中,疼寵的撫摸她的頭。「你是一個好醫生,那個病患一定也是明白這一點,才會來向你道謝的。」說著,楊嶺輕輕親吻了她的頰。「像這樣在這種時候煩惱這件事的你,我也超喜歡的喔。」
汪予睫因他直白的言語而紅了臉。的確,這樣的話題感覺真不適合拿來當作小酌時的閒談啊。
「你非要和汪可擎那個傢伙去美國不可?」思及此,楊嶺仍止不住怨氣。
「我非去不可。」汪予睫的回答卻十分堅定。她捧住楊嶺的臉,十足認真的說:「這次,我想去做我自己選擇的事。」
被自己的戀人以這般澄淨而無猶豫的目光直視著說了這樣的話,楊嶺自是無話可說。他苦笑。「我知道。我也希望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只是……「我下個星期就要走了。」數數日子也只剩下三兩天,偏偏這一段日子汪可擎又鎮守嚴密,他火大啊。「真想宰了汪可擎那個傢伙。」
「那可是我哥。」汪予睫白他一眼。「而且……我們又不是一輩子見不到面。」
對。「所以你覺悟吧,你在美國,所有的時間都是我的。」
哪有人這般不講理的……汪予睫笑,卻被他密密吻住,抗議的話說不出口,只好任他去。離別在即,卻沖不散戀人們的熱情,交纏的身體體溫再一次升高,儘管嘴上說得淡然,可她也是真心捨不得的。
只是這一次,她有更重要的事等著她去實現。
「你要好好保重。」
「嗯,你也一樣,要好好吃飯。」說來說去,他最在意的還是她慢性自殺式的飲食習慣。
汪予睫止不住笑。「我會去找你。」
「不用了。」只要她有這一份心意就夠了。「我那裡不是什麼舒服的好地方,還是我去找你就好了。」
在這一瞬問被抱住,接下來的話說不出口,但有一件事汪予睫確信——
他們,一定會再見面的。
而且,就在不久的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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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楊嶺走了。
也談不上什麼感傷不感傷的,因為在楊嶺出國後的一個月她也去了美國。房子和小貓托了闕未慈照顧,因為她始終沒有答應汪可擎一起去美國。
她所申請的學校和哥哥工作的地方在不同州,汪予睫於是和在台北的時候一樣過著自己的日子。但和那個時候不同的是,這一次,她是想著一個人在過日子。
就這樣過了半年。
楊嶺在Darfur的狀況比一開始預料的還不理想,為期半年的任務在他的堅持下變成了一年。而汪予睫因為把所有的學分擠在一年內修完,也幾乎是過著分身乏術的日子——這樣一數,他們的確已有半年多的時間不曾見面了。
而她,在這半年間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
「哥,我在這裡很好……你不用再寄東西過來了,真的……我下午還有課……」汪予睫一邊用肩膀夾住電話一邊掏出錢包結帳,她腋下還夾了一本資料夾和書,結果一不小心所有東西應聲而落。Shit!她在內心暗罵,歎一聲。「我不跟你說了,再見。」
她狼狽的撿拾,此時友誼之手出現,汪予睫用英文向對方道謝。那人是一個長相頗為俊朗的外國男子,汪予睫認得他,是和她修同一門課的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