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過師父會暗中派人來盯我,可沒想到師父會親自下山。」她原以為師父會派師姊們尾隨。
「本來是想派你幾個師姊過來,不過我想讓圓信試試接管庵裡的事務。」
月影斜睨一眼。「原來師父如此狡詐,兩邊都在試探。」
圓信是師父屬意的住持人選,是與她完全相反的人,識大體又大器,落落大方,虛懷若谷,為人謙和,她在庵裡七年多,沒見過圓信發過脾氣。
「又沒大沒小了。」惠易進門時正好聽到她的話。「說自己的師父狡詐,這樣對嗎?」
「狡詐在我心裡那是好的意思,我這是在稱讚師父。」月影辯道。
「你……」
「算了。」惠良笑著打斷師妹的話。
「師姊,你就是太寵她了,她才會這樣無法無天。」惠易不贊同地搖頭。
惠良轉個話題。「該下去用膳了,用完餐也該啟程回庵裡了。」
「洛無央說他要送我們回去?」月影問。
「是。」惠良頷首。
「別這樣連名帶姓的喊。」惠易忍不住又念了一句。
「為什麼需要他護送?」月影假裝沒聽見師叔的話。「那把紅雨劍只會給咱們惹麻煩。」
若紅雨劍真如洛無央說的那樣有名,必定會有人來搶奪。
「沒想到你還會想到這兒來。」惠易怔了下。
「他在只會給咱們惹麻煩,還是別……」
「洛公子不會給咱們惹麻煩,他在不會有人明目張膽的來搶。」惠良說道。
「明著不來搶,暗著總會有人來搶吧。」月影還是覺得不妥。
「這些我跟師姊都想過,可有洛公子在,利多於弊。」惠易說道。
「怎麼會是利多於弊……」
「好了。」惠易打斷她的話。「我們決定了就決定了,你也別多嘴。」
「東西收一收就下來用膳,早點啟程回庵裡去吧!」惠良往外走,惠易跟著離開。
月影不悅地皺緊眉頭,胡亂地收拾了東西後,正打算下樓時,就聽見師妹們在走廊上走動,也正要下樓用膳。
「唉!真捨不得回去,這幾天在這兒吃好住好,回庵裡後就沒這麼快活了。」
「那是洛師兄有錢,否則咱們還不是得餐風宿露,跟人化緣。」
「別說這些,讓惠易師叔聽見了要罵人的。」
「是啊!你們真沒出息,所謂飽暖思淫慾。」
「你說什麼!我去告訴掌門師父。」
這群小鬼!月影正打算出言教訓時,下一句話卻讓她疑惑地立在原地。
「雖然在這兒好,可回去也好,至少玉煞宮的人不會再找麻煩。」
「也是,她們還故意跟我們住在同一間客棧呢!」
「噓,別說了,讓她們聽見又要找我們麻煩了。」
月影站在原地,聽著她們的說話聲逐漸往樓下而去。
「師姊,你在幹嘛,該下樓吃飯了。」
月影望向門邊的圓玉.「你先下去,我去解手,一會兒再下去。」
「好,師姊今天的氣色好多了。」圓玉笑著說。
「等等,有件事要問你。」
「什麼事?」
「那天要奪紅雨劍的白衣人呢?最後怎麼了?」
圓玉面露難色。「咦,這個……我……」
「不要吞吞吐吐。」她瞪她一眼,她一直找不到機會問這件事,現在既然想到了,自然要問清楚。
「師姊還是問洛師兄……」
「我現在問的是你。」她皺緊眉頭。「瞧你這樣……我知道了,死了對吧!」
圓玉頷首。「是。」
「所以我那劍還是刺死她了。」
「不是。」
月影挑眉。「不是?」
「是……」圓玉上前小聲說了一句。「洛師兄殺的。」
「咦?」
「那天師姊的斷劍刺中了白衣人的肚子。」圓玉邊說邊比畫著。「緊要關頭洛公子扣住了師姊的手,師姊還記得嗎?」
「記得。」所以她當時果然刺中對方。
「然後……」圓玉更小聲了。「洛公子在白衣人胸上打了一掌,那個人就倒下……沒氣了。」
原來經過是這樣。「有瞧見那白衣人的長相嗎?」
「沒有,嗯……也不是沒有,洛公子有看了一下,可他擋著不讓我們瞧,說是江湖恩怨,我們知道越少越好。」
可惡,又是這說詞,若真不想拖她們下水,一開始就不該讓她介入搶奪紅雨劍這事,把人拉下水了才假仁假義地說不要知道太多比較好。
又問了幾個問題後,月影先打發圓玉下去用膳,自己則先繞到客棧的另一側,有些事她必須先弄清楚才行。
她小心翼翼地上了屋頂,拿掉一隻瓦片,伏在洞口上往內瞧,幾名玉煞宮的弟子正在盥洗,她捺著性子聽她們聊些日常瑣事,片刻後總算聽到幾句對她有用的話語。
她放回瓦片,正打算擄個玉煞宮的人來問清楚心中的疑惑時,忽然有個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你怎麼老做這些偷雞摸狗的事呢?」
她右拳往後一掃,還來不及發動第二波攻勢,只覺左肩一陣刺疼,他竟然打她痛處,非跟他拚了不可,右手翻出一隻暗器,直接往他喉嚨劃去。
洛無央按在她左肩上的手又加了幾分力道,劇烈地疼痛讓她右手的暗器幾乎要滑落,她悶哼一聲,咬牙忍住。
「別發狠,咱們還在屋頂上,弄出聲響的話可就麻煩了。」他貼著她的耳,握住她左肩的手則鬆開了些。
「等我弄到劍,非殺了你不可。」她咬牙切齒地說。
他輕聲笑著。「那我可真要擔心了。」他拉她起身。「我們先離開這兒。」
第三章
「你到底在盤算什麼?」一落地,她就沒好氣地開口。
「這句話是我要問你的,為什麼要偷聽?」
這是我的事,你管不著。原想這麼衝回去的月影,意識到他也可能以相同的話回堵她時,勉強將要出口的話語吞入喉中。
還是先跟他虛與委蛇一番,等弄清心中的疑惑再翻臉不成,但這人實在是令人討厭,即使是假裝討好他,她都不想做。
見她神情快速變化,一會兒鎖眉,一會兒為難、生氣,讓人不由得想笑。
「算了,晚點再問你也成,快去吃早點,一會兒要上路了。」他轉身欲走。
「等等。」
他停下步伐。「怎麼?」
「我只問你一件事,希望你老實回答我,別跟我打哈哈。」她以最溫和的語氣說話。
他挑起一邊眉宇。「什麼事?」
「玉煞宮是來找我麻煩,還是找你麻煩?」
他盯著她的眼,像是要將她看穿一般。
她沒耐性地又追問一遍。「這麼難回答嗎?」
他揚起嘴角。「不難回答,那就老實告訴你,都有。」
她沉思地垂下眼,她就知道是這樣,看來自己又惹來麻煩了……
「走吧!我肚子餓了。」
她立在原地沒動。
「怎麼,不想走?」
「我不餓,你先去吃吧!」
「你的身體還很虛弱,最好吃點東西補充體力。」
「你很囉唆。」她不耐煩地往反方向走。
「又耍性子了。」他走到她身邊。
「你別理我。」
「那可不成,不看著你,你不知又會做出什麼事來。」
這表示他一直在監視她嗎?月影不高興地皺起眉頭。
「再不去吃飯,惠良師太怕要出來找人了。」他說道。
「你不須拿我師父來壓我。」
「我說的是實話。」
她低下頭,踢起一塊石子。
「有心事?」他隨口問。
「你很吵。」她瞪她一眼。
他露出笑。「你真是個沒禮貌的丫頭。」他抬手拍了下她的軟帽。
她揮開他的手。「紅雨劍呢?」
「怎麼,你想要?」
「我拿它殺你。」她冷言道。
他仰首大笑,一會兒才道:「剛剛弄痛你的肩膀了,我跟你道歉。」
明明故意打她痛處,事後道歉算什麼,她不睬他,在中庭來回走著,現在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她立刻下決定。
見她一臉心事重重,他識趣地沒去打擾,坐在廊邊的欄杆上,悠閒地看著天上的白雲。
「這不是劍法了得的小尼姑嗎?」
月影偏頭看著兩名漢子走向她,她雖不曉得他們的名字,但曾在鑣局的喪禮上見過面。
「聽說這幾日你身體不適,現下都好了嗎?」
她臭著臉不說話,早知道就回房圖個清淨。
「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其中一人又道。
「果然還是不能在外頭待太久。」洛無央悄然無息地出現在他們身旁。「進屋去吧,別在這兒吹風。」他溫柔地對月影說了句。
月影拉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多謝洛公子提醒。」她知道他在幫她解圍,但她實在討厭這種假惺惺的戲碼。
她皮笑肉不笑的滑稽樣讓洛無央露出笑容。「抱歉了,兩位,我們得去跟惠良師太會合了。」
「哪裡。」較胖的男子有禮地微笑。「改天小師妹身子好些了,再來討教。」
月影僵著笑回禮後就轉身離開,洛無央則走在她後頭。
「聽說她們今天就要回去水月庵。」
「這樣的話也只能改天再登門造訪。」
兩人閒談的聲音落入月影耳中,她面不改色地繼續往前走,可心裡卻是十分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