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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陶陶

  她想站穩腳步,一雙手卻將她擁入懷中。

  「我……沒……事。」她的雙腳開始發軟,糟糕,她好像要昏倒了。

  「把劍放下。」他的手再次覆上她的手腕。「我會照顧你。」

  「我……自己會……照顧……自己。」

  四周的聲音再次離她遠去,黑暗將她包圍,朦朧中她似乎聽到一聲歎息,以及一句輕語——

  真是個倔強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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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孩子真是太亂來了。」

  溫暖的手覆上她的雙眼,是師父嗎……她回到水月庵了?

  「這一切都怪我。」

  是洛無央的聲音,她皺了下眉心,想睜開眼,卻連這力氣都沒有。

  「圓玉說是你要月影奪劍的?」

  「是。」洛無央壓著眉頭。「會弄成這樣全是晚輩的錯。」

  「因為洛公子想見識月影的劍術嗎?」

  「不是。」他歎口氣。「我知她劍術厲害,當今武林能與她比劍的大概沒幾個,她小小年紀就有如此造詣,也算得上奇才。」

  「我也是這麼想,可對她來說卻不知是福是禍。」惠良搖搖頭。

  「是誰教她……」

  「我也不清楚。」惠良再次搖首。「我問過她一次,她低頭不答,我也就沒再問過她了,想來是遇上什麼高人。」

  「她劍術雖高,臨場應敵卻太過生嫩,在江湖上要生存武功只是其中一個要素,她……」洛無央望向床上的人兒。「不管怎麼說,她會受傷,晚輩要負最大責任。」

  惠良若有所思地沉吟一會兒,才道:「洛公子是想增強她應敵的經驗?」

  「晚輩太多管閒事了,還請師太見諒。」他望向窗外的湖面。「這事也算給了我一個教訓。」

  惠良撫過月影參差不齊的短髮。「她的眼睛……」

  「不礙事,休息幾天就能視物了,可她肩上的傷恐要休養一陣才能復原。」他頓了一下繼續道:「師太若要帶她回去,最好還是等她身子好些,她失血過多……」

  「自然要等她好些了才上路。」

  師父暖暖的聲音離她越來越遠,她不安地動著,溫暖的手覆上她的額頭。

  「好像有些發燒。」

  師父……月影在心中呢喃著,她一定是在作夢吧!師父明明在水月庵,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聲音慢慢地聽不清,知覺在同時松跌,沉入無邊的盡頭……

  惠良師太走出房門後,洛無央在床沿坐下,眉頭少見地緊皺著,她在睡夢中睡得不是很安穩,而她會變成這樣,自己難辭其咎。

  上回這麼懊悔過,已經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滋味還真不好受。

  「拚成這樣,讓我都覺得自己過分了。」他撫過她的右手心,她反射地動了下手指。

  第一次見面是在一武林前輩的壽宴上,當時她還是個小姑娘,眉宇間的稚氣未脫,若不是當晚她鬼鬼祟祟地在屋子裡搜東西,他是決計不會對她留下什麼印象的。

  兩人交手時,雖然她的劍術讓他吃驚,但真正令他覺得有趣的是旁邊兩排武學寶典,各門派的功夫,她一點興趣也沒有,就連劍譜她連翻的興致也沒有。

  我討厭練武,幹嘛看那些東西,你要全拿去,別擋著我的路。

  她的回答讓他啼笑皆非,雖然覺得她是個有趣的姑娘,但也僅止於此,並無任何意圖,之後的每次見面都是這樣,直到去年分道揚鑣時,他才發現自己似乎有那麼一點捨不得。

  可他也沒因此想改變什麼,直到這回她落了發……

  「弄得像狗啃似的。」他輕柔地撫著她參差不齊的發尾。「就這麼想出家?」

  汗水滑下她的額,她在睡夢中不安地囈語,他放開握著她的手,拿起竹簫,開始吹奏寧神曲。

  緊皺地眉尖,慢慢舒朗,他盯著她的臉,忖道:留下她還是放她走,這回他必須做出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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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已經很久沒有夢到過去了,而如今身體的疼痛將她拉回早已遺忘的日子,漆黑的夜,背後追逐的足音與叫囂聲——

  她跑不遠的,快追。

  等她回來,有她好看的。

  怦、怦……如雷的心跳聲讓她擔心是否會讓人發現,潮濕的泥土,難聞的氣味幾乎要讓她嘔吐,但她忍住了。

  她安靜地等待著,即使全身泛疼,冷汗直流,她始終沒有出聲,忽然溫柔的樂音由遠而近,將她拉離了那令人窒息的地方……

  你真聰明,一教就會。

  我家鄉有個妹妹就跟你一樣大,笑起來也同你一樣可愛,以後你就叫我姊姊吧……

  她的意識遊蕩在夢中,她討厭作這樣的夢,也討厭那一直在耳邊沒停過的樂樂……

  「吵死了。」

  洛無央低頭,床上的人兒皺著眉頭回望著他,雖然氣色仍然十分蒼白,語氣依舊虛弱,可眼神卻已有了生氣。

  他微笑地放下唇邊的簫。「醒了?」

  「你為什麼老要在我床邊吹簫,吵死了。」這五天來,他除了每天一大早在她床邊吹奏外,午睡時也不放過她,有時半夜還會聽見他在吹簫,這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存心找麻煩嗎?

  「你為什麼不滾遠一點!」這話她不知講了幾百次,他還是依然故我。

  他以竹簫敲她的額頭。「真是沒禮貌的姑娘。」

  她火大地抬腳踢向他的腰。「滾開。」

  他以簫擋住她的攻勢。「小心扯到肩上的傷口。」

  「不用你假好心。」她抓起棉被丟向他,趁勢再補上一腳。

  他也沒閃躲,笑笑地吃了她一腳,他拉下身上的被子,說道:「吃完早膳,就該出發了。」

  「出發?」

  「回水月庵。」他起身走到窗邊。「我會送你們回去。」

  她默默穿上鞋沒說話。

  「怎麼,我還以為你會很高興終於能回庵裡。」

  「為什麼你要送我們回去?」

  他勾起嘴角。「原來是為了這不高興,這麼想擺脫我。」

  她皺眉地看著他的笑臉。「別跟我打哈哈。」

  他莞爾道:「你受傷一事,我有責任,送你回去也是應該的。」

  「就這樣?」

  「不然呢?」他偏頭而笑。「該不會以為我對你依依不捨吧。」

  她生氣地瞪向他。

  「又想拿杯子丟我。」他微笑地說。「別忘了前天你砸壞的那些杯碗還是我付的錢,更別說惹得師太不高興了。」

  「你為什麼老愛說那些無聊又討人厭的話。」她怒目而視。「不用你送,你滾得越遠越好。」

  「那可不行,人說:送佛送上天,你這尊佛我可得好好送回水月庵。」他笑言。

  總有一天她會抹了他臉上的笑,讓他再也笑不出來,她悶頭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不想理他。

  「你梳洗梳洗吧!我出去晃晃,一會兒就回來。」

  「哼。」她偏過頭,假裝沒聽見他的話。

  她孩子氣的行為讓他笑著搖頭,信步走出她的房間。

  確定他走了之後,她才開始盥洗,望著眼前的銅鏡,她下意識地摸摸在耳邊亂翹的發。

  真想把剩下的頭髮都剪了,清清爽爽地多好。

  「在想什麼?」

  她放下手上的濕巾。「師父,這麼早就起來了。」天還沒全亮呢。

  「又跟洛公子吵架了?」她在隔壁都聽到他們爭吵的聲音。

  「他存心跟我吵的。」

  惠良慈愛地笑道:「既然知道他是存心的,又何必跟他吵。」

  「弟子也不想,也忍過,可他這人是不能忍讓的,一讓他就得寸進尺,更加放肆。」

  惠良笑道:「這樣嗎?師父倒覺得他知分際懂分寸。」

  「一個懂分寸的人會這樣一天到晚擾人清夢嗎?」

  「你是說簫聲嗎?」

  「還能有什麼?」

  惠良若有所思地說:「其實你們兩個在某方面倒挺像的。」

  「誰跟他像,弟子沒這麼倒霉。」她反駁。

  「先不說這了,你的傷……」

  「好多了。」雖然現在還完全使不上力,不過痛的感覺已經減輕許多。

  「青鳳莊的傷藥果然有獨到之處。」她抬手摸了下徒兒的亂髮。「竟然使性子剪成這樣。」

  「不過是頭髮,也沒什麼。」她緘默一會兒才問道:「師父是因為想觀察弟子所以才跟在後頭嗎?」

  前幾日她都在昏睡,雖然知道師父與師叔在身旁,可卻一直沒機會詢問她們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昨天圓玉告訴她師父在她們一行人下山時就跟隨在後,原本打算暗中觀察,並不想讓她們發現,可那日洛無央抱著滿身是血的她離開鑣局,師父們見事情不對勁也顧不得許多,立即現身,還把她們嚇了一大跳。

  惠良微笑道:「不是要觀察你,只是不放心。」

  聽見這話,月影的表情柔和起來,與平日目中無人的模樣截然不同。

  「師父是擔心我闖禍嗎?」她追問。

  「是有些擔心。」月影向來直來直往,即使告誡過她許多次對人要有禮貌,可她全憑自己的性子做事,高興時就對人有禮,不高興時她誰都敢罵,就連她這做師父的她也照罵不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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