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等著葛大壯再一次回家過夜的時候就把這事說了,葛大壯仔細問了幾句也就同意了,畢竟他也在城中,就是有事也好趕去幫手。
於是迎春把家裡托給葛妮兒和鐵柱媳婦兒就又進城了,路上盤算著這一趟賺了銀錢,自家的小荷包就更沉了。可惜她完全沒想到,早有一隻貪婪的惡狼把她的荷包當成肥肉一樣盯上了。
一晃眼,迎春住到劉家已經五、六日了,她白日裡在灶間忙碌,晚上就睡在隔壁的小耳房,除了劉夫人和她的貼身丫鬟,幾乎接觸不到什麼外人。
這會兒她正抱著一桶新鮮牛奶,琢磨著是做酸奶還是雙皮奶,卻聽有人在門外喚她。
她趕緊放下牛奶走了出去,一見卻是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鬟,於是笑問道:「這位妹子,喊我可是有事?」
那小丫鬟很害羞,紅著小臉說道:「葛嫂子,門外有個書生找你出去說話。」
迎春一時想不起來自己什麼時候認識個書生,正覺得疑惑,那小丫鬟又說:「那位書生說是你家小叔,我正好替姊姊們買繡線回來遇到了,他就托我進來喊你。」
迎春這才想起,自家那位小叔可不是在這城裡的書院讀書嗎?但兩人平日幾乎沒見過幾面,也沒說過幾句話,他怎麼突然找來了?她快步趕去了側門外,果然那站在樹蔭下,滿臉不耐煩的人就葛書成。
「二弟,你怎麼找到我這裡來了,可是家裡有事?」迎春和氣地問。
葛書成胡亂拱手算是同嫂子行了禮後,開口就道:「嫂子,我們書院先生推薦了一份歷年院試的題集,讓我們每人都買一份,我手裡沒有銀錢了,先拿給我幾兩用用吧。」
迎春被他這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氣得差點吐血,葛家的幾畝田地還算肥沃,要是風調雨順,一年也不過才有個十幾兩銀子的進項。他這倒好,開口就找自己要幾兩銀子!真當她是前世童話裡那個拉金子的毛驢了!
她心裡腹誹,但嘴上卻不能說出來,只能問道:「你從誰那裡聽說我在劉家做工啊,你大哥那裡可去過了?」
葛書成眼裡閃過一抹不耐,在他看來,他這個堂堂書院的學子紆尊降貴找到這裡討銀錢就已經放低了身段了,結果這女人還囉嗦個不停。
「我去找過大哥了,那戶人家的門房狗眼看人低,不肯給通傳!」說罷,他甩了甩袖子,又催促,「嫂子快給我取銀子吧,書院裡的同窗還等著我呢!」
迎春極力忍著翻白眼的慾望,礙於自家夫君的顏面,只好說道:「我們主家還沒給工錢,我手裡只有五百文,小叔不如回家去同爹娘要吧!」
葛書成開口就要喝罵,但不知為何卻忍了下來,惱道:「五百文就五百文,快把錢拿給我!」
迎春不願同他多說,回去住處取了銅錢就送了出來。
葛書成接了荷包,連句謝都沒有就走掉了。
迎春氣得咬牙切齒,回去勉強把雙皮奶做了,又同劉夫人打個招呼就抱著兒子去找葛大壯了。
葛大壯做工的這戶人家離劉家倒也不遠,不過隔了兩條街。迎春走去後門,塞給看門的老漢幾文錢,很快就看到葛大壯匆匆趕來。
迎春把才纔之事說了一遍,末了氣惱道:「老二讀書到底怎麼樣啊,別沒有出路不算,反倒養成了紈褲的性子。咱們就是普通農家人,怎麼經得起他這麼大手大腳花錢?」
葛大壯也是惱得皺了眉,「先前我也同爹說過,但二娘護著他,爹又盼著葛家出個做官的能光宗耀祖……」
迎春的心裡很為自家夫君不值,同樣是兒子,葛大壯要替老爹上戰場,做工賺錢養家,人家葛書成只需要抱著書本裝裝樣子,就能吃好的喝好的,被全家當祖宗一樣供著。
「算了,過幾日咱們回家的時候同爹說說吧,我在劉家內院卻同外男見面,不管是不是血親,怕是都得聽點閒話。」迎春一想到剛才出門的時候劉家門房的眼神,心裡就更煩了。
葛大壯點頭,「他若是再去找你,你就讓他到我這裡來。」
「好。」迎春點頭。
夫妻倆商量妥當,又逗弄了一會兒孩子就各自分開了,可惜他們打算得不錯,葛書成卻是個不肯消停的,又天生喜愛撿軟柿子捏,迎春就成了他眼中的錢匣子。
第七章 無恥小叔添橫禍(1)
第二日葛書成居然又找上了劉家,迎春氣得真是不知說什麼好,耐著性子又問他,「二弟怎麼又來了?」
葛書成滿不在乎地反問:「怎麼,嫂子不願見到我啊?都是一家人,先前爹娘交代我有事找你和大哥就好,我自然要常過來。」
迎春極力壓了火氣,葛書成完全繼承了王氏的脾氣,雖然他自小讀書,但道理這東西似乎跟他還是不沾邊。
「二弟過來是找我說閒話的?那還是等回家再說吧,我畢竟是幫人家做工,不能多耽擱。」迎春扭頭就要往回走。
葛書成終於急了,繞到她身前攔了去路,這才低聲說道:「我們書院又要買文集,還要舉行詩會,昨日那五百文不夠用,你跟劉家說說,先支五兩銀子給我。」
迎春這次是真的忍不住了,這小子連聲嫂子都不叫,就大言不慚地直接要她跟劉家支取銀子,真當他是葛家祖宗了,誰都得不吃不喝供著他啊?
「二弟這話說得太容易了,我還沒有做完活計,主家怎麼可能給工錢。就算給了工錢,也不過幾百文,那裡有那麼多。二弟可知道,咱們家裡一年進項才幾兩銀子?你哥哥在外忙碌,一天才賺幾十文,你開口閉口就幾兩銀子,難道要家裡人出去討飯供養你嗎?」迎春忍不住爆發了。
葛書成被數落得臉色青白,原本還存著的三分心虛,這會兒都變成了怒火。他好歹也是書院的學子,體面最重要,居然被一個農家婦人當街教訓,哪怕這婦人是他嫂子也不成。
「不給就不給,何苦拿孝道壓我!我這就回家去,讓爹娘也聽聽你們這當兄嫂的是怎麼欺壓我的!」葛書成說完,一甩袖子就離開了。
迎春恨得跺腳,他回家一定會顛倒是非亂說一通。到時候不光是王氏會鬧,就連葛老頭和葛妮兒恐怕也會以為他們夫妻倆吝嗇了。
迎春正為難地皺著眉頭,突然聽得遠處有人喚她,待扭頭一看,居然是葛大壯肩上扛著褡漣、手裡拎著工具走了過來。
「迎春,你怎麼出來了?」
「別提了,我正頭疼,你的活計這麼快就做完了?」迎春拉了他站在樹蔭下,又掏了帕子給他擦汗。
葛大壯憨憨一笑,「那戶主家缺了木料,要我們歇兩日再繼續開工,我惦記你和孩子,過來看一眼就回村裡去。」
迎春想了想,就道:「那我進去同劉夫人請一日假,今晚同你一起回去吧。」
葛大壯還想攔著,但迎春已經快步進宅子了。劉家的小少爺這幾日食慾明顯變好,劉夫人身邊的丫鬟也學了兩樣吃食,所以劉夫人倒是沒有拘著迎春,一聽說她要回家住一晚,就讓丫鬟給她準備了一套胭脂水粉和一盒繡線,算是小小謝禮。
迎春道了謝,約好明日午時前回來,然後就抱著大寶出門同葛大壯會合了。
葛大壯接了兒子抱著,又把草帽扣在媳婦頭上,準備步行回村了。迎春卻是惦記著小叔跑回去告狀,直接雇了一輛馬車。
迎春悄悄同葛大壯說了稍早之事,末了歎氣道:「二弟怕是已經到家了,二娘還不知道要怎麼鬧呢。一會兒你也多說兩句,別讓爹和妹子以為咱們不照顧自家人。」
葛大壯眉頭皺得很緊,惱怒得恨不得立時給自家弟弟兩巴掌。明明當哥哥的也在城中,他不找,總盯著嫂子不放,這不是欺負人是什麼?
一路無話,馬車很快拐下山路到了村裡,迎面正好見到一輛馬車出村,迎春翻了個白眼,果然不出她所料,打小報告都還記得坐馬車。
很快地,馬車就停在了葛家門前,葛大壯拎了工具跳下車,迎春抱了大寶,一家三口付了車錢就往院裡走。
遠遠就聽得王氏尖利的大罵聲從堂屋裡傳了出來,「該死的憨倔頭,娶了媳婦兒忘了兄弟,自從那小娼婦生了野種,他就一文錢沒往家裡拿過,如今老二這做兄弟的遇到難事找他要幾文錢,他都不肯給了。他眼裡還有沒有這個家,還有沒有我們這當爹娘的?」
「娘,許是大哥大嫂手裡沒得工錢,手頭也不寬裕。」葛妮兒低聲勸著,末了又轉向滿臉幸災樂禍的二哥,「二哥,你倒是勸勸娘啊。」
「我還一肚子氣呢,你沒看大哥大嫂那副嘴臉,我就要幾文錢,他們恨不得把下巴抬到天上去,看我也不比乞丐好多少!」
葛大壯再也忍耐不住了,一腳就把門扇踹開,高聲質問:「放屁!葛老二,你把剛才那話再說一遍!你說誰不給你銀錢了,你昨日在你大嫂那裡拿走五百文,難道是樹上的樹葉不成?你當是大風刮來的啊,我們隨手就能撿個幾千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