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躺椅、可折疊的小木桌,太極圖案的燈罩、帶著禪風的屏風以及雕刻等等,對這些東西他也很感興趣。
她還曾開玩笑說他們可以經營傢俱店,只營業半年到八個月,剩下的時間可以去度假,不管是找個小島住,還是坐船旅遊都好,他對這主意很心動,說離開這兒後就去做。
一開始對他的印象是陰險狡詐、城府深,現在才發現真的是人不可貌相,他有城府的一面,可那只是其中一面,他性格中很大部分是務實又庶民的,腳踏實地而且樂天知命,甚少為未來擔心。
早上她醒來時,他大部分都已經捕完魚回來,然後開始為她煮早餐,之後他們會在島上散步,采水果跟野菜回來,他會介紹各種不同的花草讓她認識……晚上兩人躺在沙灘上看著滿天星斗時,他會為她解說天上的星星,而她會跟他說些自己世界的事,說起來或許有點無聊,不過她過得很踏實。
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地用完餐點,而後手牽著手在海邊散步,想到她也會做這種詩情畫意的事,忍不住笑了。
「笑什麼?」他感興趣地問。
「沒有,以前覺得這種在海邊散步,花前月下你儂我儂,不食人間煙火的事不可能在我身上發生,現在卻都做足了。」而且還是在只有兩個人的孤島上。
「我們還可以做更多這種詩情畫意的事。」他的黑眸閃著光芒。她揚眉。
他微笑地指著斜前方的小島。「游過去探險怎麼樣?」
她原本是不會游泳的,如今在他的調教下也可以說是游泳健將。
「有體力游過去嗎?」他問。
「應該可以。」她的身體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也該來鍛煉鍛煉。「那就來比誰最快到達。」
「還有個條件。」
「什麼?」他忽然拉下褲子。「裸泳。」
她漲紅臉,火道:「你變態!」
他笑得曖昧。「你不是都看過了。」他拉住要跑走的她。「換你。」
「我不要。」她掙扎。
「這很自然,我們小時候都這樣游的。」他扯她的小上衣。
她惱火地踢向他的膝蓋,趁他呼痛時往前跑,投入大海的懷抱。他很快追上她,抱著她在海裡轉了一圈——這是詩情畫意的說法,以尤鳳儀的角度,是扭打成一團,最後小可愛跟短褲都浮上海面。
她拚命地踹他,死命踹,不忘追逐熱褲與上衣,陽光下就見兩條赤裸裸的魚在海面上翻滾來翻滾去,熱鬧無比。
終曲
九個月後。
他們在北涼靠了岸,一路行往內地,幾無人煙,也無任何士兵駐守。穿過巨樹林時,他們遇到了五頭熊,數十隻大角雄鹿還有大型貓科動物,連莫道言這愛護動物的玄鯤人都有點招架不住,她自然是從頭到尾待在樹上,等他們走出樹林,已是五天後的事。
幸好中途遇上一個北涼人,報出公孫朗與白蘋的名號後,便熱心地說可以帶他們到城居地。他們騎著熊一路前行,莫道言覺得很新鮮,她則是有些招架不住,好幾次都差點滾下熊背,這就算了,熊身上有股難聞的氣味,當他們經過沼澤區時,那兒的臭味與咕咕山相比,真的不遑多讓。
「我想起來了,你們是不是飛雙在等的人?」
尤鳳儀問道:「是,我們一年前約好見面的,你怎麼知道……」
侯堪微笑。「她貼了很多傳單,一會兒你們就能見到她畫的東西,她是個活潑的小姑娘。」
「老丈見過她?」
「見過,半年多前吧,開長老會的時候,她一直舉手發言,滔滔不絕,把戶汴氣得差點變身,那可不容易啊!我們都老了,好久沒變身了。」說完這話,像是想到什麼好笑的畫面,侯堪呵呵地笑了起來。
「她還真是一點兒沒變。」尤鳳儀搖頭。
「公孫兄讓她參加長老會?」莫道言揚眉,那不是長老才能參加的嗎?據說是世襲制。
「是啊!」他摸摸鬍子。「我們也很訝異,阿朗那孩子一直都不冷不熱的,沒想到娶了這樣一個活跳跳的妻子,還由得她參加長老會。」
「是討論什麼事把長老氣瘋了?」莫道言感興趣地問。
「討論的東西可多了,主要是希望開放北涼的屬地,讓外族觀光旅遊,促使北涼男女有更多選擇的機會。」雖然長老們也知道北涼再這樣下去會滅絕,但想到要讓異族自由進出他們的土地,還要「和善」地帶著他們遊歷,就感到痛苦萬分。
莫道言微笑。「這倒有趣。」
尤鳳儀問道:「北涼很少外人來嗎?」
「很少。」莫道言回答。「主要是沒人敢來,還有猛獸太多。」
想到那些虎啊豹的,還有身下跑起來會讓人摔斷脖子的大熊,尤鳳儀完全能理解為什麼沒人想來。
侯堪呵笑。「飛雙建議北涼人當導遊,組成旅行團,瞧,這兒的告示就貼了一張,只是風吹雨淋的,有些不清楚了。」
一走出森林,就有一個佈告欄,上頭貼了好幾張傳單跟告示,尤鳳儀才瞄了一眼,整個人就呆住——
鮭魚回溯之旅
賞鯨團
暈眩北極光
她的嘴角抽了下,跳下熊背再走近些,這下雙眼簡直要暴突了——
二十一世紀地球人三折,青年男女享有更多優惠,還有,注意注意:台灣人全程免費招待喲!
「二十一世紀地球人是什麼?」莫道言問。「對了,台灣好像是你故鄉的名字。」
尤鳳儀揉揉太陽穴。「這小白,會不會太高調了!」難不成仗著這世界北涼人最強大,就肆無忌憚起來了。
「這有你的名字。」莫道言撕下其中一張紙。
鳳梨我在北涼已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還幫你做了宣傳,快來找我,別讓我等十六年。
十六年?以為自己是楊過還小龍女。尤鳳儀受不了地搖頭。
「怎麼,暗號是十六年嗎?」莫道言問。
「不是,這說來話長。」
「我就送你們到這兒。」侯堪往前指。「這條路走上一天就進城了。」
「多謝老丈。」莫道言點頭行禮。
「不用客氣。」侯堪騎著大熊往回走,隨即吹了聲口哨,另一頭熊也跟著一塊兒進山。
「看來白蘋姑娘在這兒如魚得水。」莫道言說道。「不過倒也不訝異。」
「她在哪兒都能存活得很好。」尤鳳儀望著眼前的大路,慨然道:「北涼若真滅絕,天下就要起戰亂了。」
那時大家都是「凡人」,實力相當,若有人起了稱霸天下之心,戰禍定是無可避免。
「夫人不用擔心,就算如此,也要百年之後。」
「赤鳳同你說的?」
「不是,是魚精說的,聽祖母說鯤人以前常捕到魚精,但到了我這一代卻越來越少。說起來人的本性越來越貪婪,嗔恨之心也較以前多,以前敬神,現在卻為了成仙成道、延年益壽永葆青春而殺害已成精的獸物,赤鳳說這世道已然渾濁,要改變並不容易。」莫道言沉重地歎口氣。
「唉……不說這些。」她碰了下他的手臂,每次提到這種事他就面露憂色。
◎◎◎
對她來說若真有那麼一天,心理衝擊並不大,畢竟從小讀到大的歷史其實就是一部戰爭跟鬥爭史,在這洪流中老百姓真正能安居樂業的時間其實很少。
但對這世界,尤其是經歷過神人、神獸時期的人們來說,難免欷吁感慨,上古的和平與美好是再也追不回了,就因為莫道言在乎,所以才會在赤鳳開口時,毫不遲疑也不問代價就決定幫忙,盡點綿薄之力,據說當時的米蘭蘭已有殺害赤鳳之心,而赤鳳需要有人在旁幫忙,才會找上莫道言。
她曾問過莫道言,赤鳳為什麼不在米蘭蘭起了歹心後,直接殺死她就好,畢竟它是神鳥,要殺人也不是難事,莫道言說若真的動手殺人,它就不配當神鳥。
不管是神是鬼是人都有劫數,赤鳳也不例外,神人在面對自身的結束時通常坦然以對,要他待在身邊是為了阻止米蘭蘭、花玉華等人用鳥練咒術,不是為了保護赤鳳。
誰曉得赤鳳浴火重生那天,米蘭蘭竟也跟著焚燒,而她與白蘋被捲進了這個世界,連赤鳳都很意外。
突然腰間被觸碰了一下,尤鳳儀回過神,面露詫異。「噫……」
「怎麼?」
「不知是不是我多心,剛剛好像動了一下。」她摸了下腰間的布袋。
莫道言的心思立刻被轉移。「我瞧瞧。」他打開布袋,摸了下裡頭的黑蛋。
「怎麼樣?」
「是有動靜,不知白姑娘手上那顆蛋孵化了沒?」他拉緊袋口,重新系回她腰間,黑蛋在這一年間隱隱也動過幾次,最終還是沒有下文。
「對了,離開北涼後,你想去四翼看看嗎?以你現在的模樣,不會有人認出來的。」
「你呢?易容嗎?」那天可不只她一人焚燬,他可是跟她一塊兒的。
他笑道:「自然,別忘了我當過海盜,易容也是技能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