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像個孩子,回想初次見到她的那晚,他曾驚為天人,覺得她又美又酷,但現在看她,卻只是個天真的孩子。
「我哪裡笨了?」她對他的評論還很不服氣,轉過頭來瞪他。
他幾乎有股衝動,想伸手揉揉這傻孩子的頭,好不容易忍住了。「明真的你那個媽會怎麼對你,還特地跑去找人家替你『洗臉』,這樣還不笨嗎?」
「什麼叫『洗臉』?」她聽不懂這句台灣話。
「就是被人家羞辱,給你難看的意思。」江豐睿似笑非笑地解釋。「你小時候不是也住過台灣幾年嗎?好歹也學幾句台灣吧!」
「好吧,『洗臉』,我記起來了。」她嘟起嘴,對他的嘲諷一點也不生氣,只是那麼不情願地嘟著嘴。
真可愛。
江豐睿募地感覺心旌動搖。是因為她天生脾氣好嗎?還是習慣性地壓抑自己的情緒?這麼一想,他不覺有些憐惜,嘴角笑意收斂。
他曾經以為她沒有感情,不懂得人類的喜怒哀樂,或許她不是不懂,只是被迫學會遺忘。
否則,她也不會因為聽到他的一番話心有所感,就像去見見自己的母親吧?
「話說回來,你怎麼會真的你媽已經結婚了,還住在那麼偏僻的山區呢?」他好奇地問。
「我好幾年前就知道了。」關妮微漫不經心地回答。「那時候我也是被派來台灣出任務,就順便回去以前住的地方看看,是房東告訴我的。」
江豐睿聽聞她的解釋,神智一凜,禁不住瞥望她一眼——這麼說來,她心裡其實一直掛念著母親,她自己究竟曉不曉得?
瞧她依然自在地舔著冰激凌,或許就如同方纔她無意間留下的眼淚,連她自己也不明白這份牽掛吧。
唉,真是個傻孩子。
不知怎地,江豐睿覺得胸口有些悶痛。他靜靜地望著關妮微,看她舔完了冰激凌,咬光甜筒,似是意猶未盡,吸允著自己的手指。
「還吃不夠嗎?」他將自己手上半融的甜筒也遞給她。「這個給你。」
「真的嗎?」她眼眸乍亮,卻遲疑著沒立刻接過。「可是你呢?」
「你以為別人都跟你一樣,愛吃這種甜死人的東西?」他自嘲。「要不是答應請你吃冰激凌,我才懶得買。」
「那我就不客氣咯。」她興高采烈地接過,笑瞇瞇地又開始進攻。
他縱容地凝望她毫不秀氣的吃相,「奇怪了,你那個組織是怎麼回事?難道他們以前都不准你吃冰激凌嗎?」
「沒有不准啦,只是我們的飲食都是由專屬營養師特別規劃的,規矩很多,好煩呢。」
「你們有專屬營養師?」他訝異。
「嗯,健康是很重要的,我們得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
這樣那個可惡的組織才能搾光他們身上每一份值吧?
江豐睿嘲諷地想,不明白她為何能坦然接受自己必須成為殺手的命運,但仔細想想,卻似乎又不難懂。
因為他們是『終結者』,遭到同類排擠,如果不依附組織,就只能天涯獨行,不管對人類或吸血鬼而言,這種孤獨的滋味,都不好受。
他暗暗歎息,這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跟身邊這女孩,很接近……
「你在想什麼?」絕色容顏突如其來地湊近他,還真的跟他很接近,近的他能輕易地嗅到她身上的馨香。
江豐睿心跳乍停,狼狽地往後退一步。「你幹嘛?」
「我才想問你。」她絲毫沒擦覺自己對他造成性感壓力。「你剛剛是在發呆嗎?」
「我沒有!」他矢口否認。
「那你為什麼都不吭聲?」她問得好認真。
這種無聊事,不必那麼認真探究好嗎?
江豐睿翻白眼。「我只是想,該不會就算因為平常被營養師管太緊,所以你出任務的時候都這樣亂吃東西吧?」
「才沒有呢,我很乖得。」她慎重聲明。
「是嗎?」他不信。
「真的!我一直很遵守飲食規則,只有這次……才比較放縱而已。」說到後面,她似是心虛,音調放鬆。
「為什麼這次例外?」
「因為……」她尷尬地眨眨眼,臉頰暈染玫瑰色澤,更像個漂亮可愛的洋娃娃了。「噯,我也不知道啦,說不定是因為吸了你的血的關係吧?」
「這跟吸我的血有什麼關係?」他訝異得問。
她語塞,打不出來,半晌,懊惱地撇過頭。「總之我最近如果變的奇怪,都該怪你。」
「意思是我的血有問題?」他自嘲。
是不是他的血有問題,她不確定,但自從遇到他後,她確實有些改變了。至少,她從前絕對不會對組織隱瞞自己的健康狀況,明明身體已經完全康復了,她卻還說自己需要多一點休養時間。
或許只是引文,她希望在這男人身邊久一些。
關妮微愣愣地注視江豐睿,他被她看得有些窘迫,「算了,不研究了,吃夠了冰激凌,我們就回家吧!我跟你一樣,不能靠這種甜食就餵飽自己的胃。」
「為什麼一定要回去才能吃飯?我們現在就可以買東西來吃啊。」她提議捨不得這麼快就結束這個美好的夜晚。「就在這河濱公園裡,一邊賞月一邊吃,好不好?」
她倒挺浪漫。
江豐睿苦笑,他頂著這張臉在公園裡閒逛,已經嚇壞一干路人了,還要繼續留下來嚇人嗎?
「那邊有人賣熱狗,你等等,我去買。」她又嗑完一支甜筒,利落地拍拍雙手,輕快地往攤販的方向走去。
她一離開,留江豐睿獨自站在原地,他忽的感到不自在,躲進樹下陰影處。
在她半強迫的鼓勵之下,他傲然走出戶外,走進人群,他以為自己對群眾異樣的注視免疫了,但其實他還是介意。
只是因為以偶她在身邊,他才可以假裝自己不在乎,現在她走了,一股詭異的涼意立時席捲他全身上下。
是怎麼回事?他怎會如此依賴一個女人?她在與不在,竟帶給他如此極端的感受。這絕對不是個好現象,非常不好,他必須離她遠一點……
「我回來了!」她翩然回到他面前,笑容猶如清晨的陽光,臉天邊的明月也失色。「哪,一人一份熱狗,我還買了可樂喔。」
「我們回去吧!」他僵站著,不肯接受她遞來的食物。
「為什麼?」她失望的蹙眉。「不是說好了在這邊賞月嗎?」
「我沒答應。」江豐睿板起臉。「現在時間也不早了,若悠答應我今天會早點回來,我不想她到家時看不到人。」語畢,他也不等她反應,轉身就走。
關妮微凝望他孤挺的背影,奇怪自己又感到心房空空的,為了不讓他最重要的人感到寂寞,所以他才趕著回家吧,這樣的心態可以理解,不是嗎?
但為什麼,她會覺得有些難受?彷彿之前吃進肚子裡的冰激凌都變酸了,在她胃裡放肆地作怪。
真討厭的感覺。
她蹙眉,默默走在江豐睿身後,月光拖長了她與他的影子,偶爾會交錯,但大部分時候只是兩道平行線。
她不甘心,刻意移動身子,讓那兩條影子能親密糾纏。
忽的,她看見第三條影子,迅雷不及掩耳地從附近飛越而過,當她抬眸尋找時,已不見那人蹤影。
她心念一閃。已猜到那是屬於誰的影子,神色一沉,匆匆走向江豐睿,握著他的肩膀。
「你做什麼?」他一愣。
「你聽著,絕對不能離開我的視線。」她凝重地囑咐。「尤其是晚上的時候,一定要讓我跟在身邊。」
「為什麼?」
「因為……我是你的保鏢啊!」她粲然甜笑。
第6章
「真不曉得我睿哥哥為什麼要請那個女保鏢?簡直莫名其妙!」
燈光迷離的迪斯可舞廳裡,響著搖滾樂,丁若悠跳累了,回到沙發上坐下,喝了杯酒,又開始抱怨。
「夠了沒啊?」她的朋友都聽膩了。「你今天一整個晚上,幾乎都在抱怨那個女的,是有這麼討厭她嗎?」
討厭、討厭、討厭透了!
最討厭的就是她美到不可思議的容貌,偏偏還融合著女性少見的英挺帥氣。
從沒見過如此特別的女人,睿哥哥真的能夠絲毫不被她吸引嗎?
一念及此,丁若悠更悶了,霍然起身。「我要回去了!」
「這麼早?」死黨們訝異。「現在才十點多,真正熱鬧的還沒開始呢!」
「我答應過睿哥哥今天早點回家。」丁若悠找理由。
「少來!你那個哥哥每次都嘛這麼說,你哪次聽他的?還不是跟我們玩到爽才甘願?而且今天是Andy生日,大夥兒說好了要狂歡到天亮的。」
「不行,我真的得走了。」丁若悠難得堅持。「我這個月卡都刷爆了,如果不是睿哥哥答應替我提高額度,我今天根本沒錢出來玩,也買不起Andy的禮物。」說著,她轉向懶洋洋躺在沙發一角的公子哥。「哪,我先走可以吧?」
「你想回去當你的乖妹妹,誰敢攔你?」Andy邪笑,順手攬來她細腰,親她臉頰一口。「今天放你一馬,以後可得報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