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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頁     湛露

  驀然想到令狐問君……想到她那顆柔軟善良的心,想到她乘船離去時,那溫緩的笑容……那時的她,一定還不知道自己兒子遭遇橫禍,落入敵手的事情。如今她若是知道了,會怎樣傷心欲絕,悲憤交加,會後悔自己不遠千里飛奔到黑羽幫他解圍嗎?

  她,會恨他嗎?

  他不願去想,但事實就在眼前,誰能躲得開?解得了?

  勘察坍塌的礦山這件事,本來是玉頌明要獨自去進行的,但金城倩聽說礦山災情殘重,大為焦急震怒,竟硬是要和他一起去,兩人爭執不下,其他臣子亦是勸說無效,最終兩人還是一起同行。

  一路上,他們遇到不少災民,官道區而擁擠難行,最後只好改道繞遠路,可這一路所見災民之滲狀令金城倩的心情越發沉重。她自小在宮廷長大,雖然處理政務多年,可畢竟沒有過到過這麼棘手的事情,更何況這一回是面對面的看到人間慘狀之極致。

  有幾次她不得不躲開災民的眼,躲到玉頌明的身後偷偷抹眼淚,小聲說。「我只知道礦山會給金城帶來數不盡的財富,也知道礦山偶爾會出事故,但是小時候不懂事,只覺得死幾個人換來無數的金錢,是應當付出的代價,沒什麼大不了的,想不到……老天會這樣懲罰金城人的無知和貪婪。」

  玉頌明此時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一再的安撫她,「現在先是救人要緊,你也不要太過自責,這件事是先祖們留下的問題,日後金城和玉陽齊心,定會有所改變。」

  金城倩聽他這樣說,雖然不見得心中好受多少,但總算有所安慰,不禁破涕為笑,「頌明,若是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報以一笑二見她心情這樣浮躁,尚啟陽的事情更是不能告訴她了,等到這邊的事情平定之後,再慢慢說吧。不過倘若尚啟陽能離開金城,不再找他的麻煩,他其實寧可將這件事永遠留在心中,不要說破。

  次日天黑前,他們仍未到達礦山,玉頌明原是打算在馬車上過一夜,明天再繼續趕路,但金城倩卻堅持要趕夜路,他看出她的心急如焚,不忍和她爭執,便吩咐下去要大家打起精神,小心趕路。

  暗夜趕路本就危險,加上尚啟陽的事一直仍懸而未決,玉頌明心中更是打起了十二萬分的小心,他知道如果尚啟陽要殺他和金城倩,這正是最好的時機,他心中隱隱有著危險的感覺。

  丙不其然,車行半路,忽然爬爬箭聲響起,一連數支暗箭射中騎馬的侍衛,侍衛紛紛落馬,趕車的車伕手臂也中了一箭,連忙運力勉強將馬車停下。

  忽然間,金城倩打了個哆嗦,驚問。「出什麼事了?」

  玉頌明驚怒交加,一邊安撫她不要離開馬車,一邊躍身而出,他一出馬車後,就見車伕心口正中一箭倒下。

  他瞇粗眼,一手抽出隨身長劍,這兩日為了防止出意外,他已經將兵刀隨身攜帶,此時長劍剛剛出鞘,又是風聲撲面而來,他挽起一串劍花,叮叮咚咚幾聲響,四五支飛箭便被他打落。

  而他劍未垂落,已經有一黑衣人揉身撲上,刀鋒雪亮一閃而沒,但風聲夾雜看殺機寒意,令人窒息。

  他心繫金城倩的安危,急怒之下喝道。「尚啟陽!你要殺我,為何非要選在此時此地?」

  對面之人不發一聲,但刀式一招緊過一招,一招快過一招,招招奪命,毫不留情。

  玉頌明也急了,知道自己此時若有半點留手之意勢必要死在這裡,連金城倩也無法倖免,於是他發了狠,將平生所學都灌注在劍鋒之上,兩人在黑暗中便已瞬間換過十數招。

  尚啟陽身為金城的內廷禁衛長,功夫自然了得,他也不想戀戰,盡避他暫時解決金城倩身邊的侍衛,但他知道公主出行是大事,前面一定會有人迎接護駕,若是公主的車駕太久沒到礦山,勢必會引來追查,屆時萬一讓人發現他的真實身份必然要出事,他只能速戰速決,於是他一邊俏俏用刀逼迫玉頌明步步後退,同時左手自鏢囊摸出一支飛鏢,抬手就是一射。

  黑暗中,玉頌明看不清他的動作,只能憑聲音判斷刀法,那飛鏢發出時他雖然聽出聲音不對,但畢竟是面對面的對敵,兩人相隔不過一尺開外的距離,哪裡還能躲得開?

  悶哼一聲,他身子彎了下去,劍勢下沉。

  尚啟陽知道他中了鏢。心中大喜,忙撲上去想再補一刀,忽然腳下一陣劇痛,腳踩上竟中了一劍。

  原來玉頌明雖然中了鏢,但順勢在彎腰的一刻長劍橫掃,滾落一旁,橫掃的那一招正好砍在尚啟陽的腳躁上,他的腳躁處連皮肉帶筋骨一起被削斷,他連站立的能力都沒有了,遂驟然摔倒在地。

  玉頌明還要再補一劍,以防他再偷襲,卻忽聽馬車內金城倩大聲驚呼,原來兩人在馬車附近交戰,尚啟陽腳踩中劍,原本要劈向他的刀失了準頭,砍在馬背上,馬吃痛狂奔,馬車無人駕駛,走得顛簸危險,他心中情急,丟下尚啟陽,不要命的就直追馬車。

  他雖輕功出眾,但身受鏢傷,一時之間竟追不上馬車,總算在脫力之前勉強跳上馬車,用力勒馬停車。

  「倩兒。」他焦急的喚看金城倩的名字,鑽入車廂內查看,只見她倒在地上,頭上沾滿血跡,似是撞到了固定在車上的茶几桌角。

  玉頌明一把將紮在自己小骯上的飛鏢拔去,鮮血噴湧,但他竟似不覺得疼,將金城倩抱在懷中,然後就飛奔出了馬車。

  她頭上鮮血泊泊流下,與他的鮮血融在一起,他奔到外面時,頓覺天地茫茫,一片清寒淒涼,一時間恍惚著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只是驚慌失措地左右環顧,他知道自己應該要馬上帶她去看大夫或是回宮看太醫,但是大夫在哪裡?他們現在又在哪裡?

  他懷中的金城倩,雙眸緊閉,悄然無聲--

  第十六章 做菜救子(1)

  令狐問君在海上苦等了兩日,還沒有得到薛平的消息,她已經是寢食難安了。縱然聖懷璧百般安撫保證,都不能讓一個失去孩子的母親得到一絲一毫的安慰。他見她這樣躁動,已沒有了平日的冷靜,迫不得已讓人做了一碗安神的湯藥,哄騙著她喝下,才終於讓她暫時睡了過去。

  夕陽西下,聖懷璧還在艙內點看燈批閱奏折,這些日子朝中的奏折都要由快船送到這邊來,他處理完畢後再由快船送回去。雖然時間會慢一兩日,但好在朝內沒有緊急情況,而且這幾年他一力扶植的那些年輕的朝中新貴都很得力能千,所以朝內情況暫時可以讓他放心。

  他本是個極為能幹的人,當初第一次去工部和令狐問君處理公務,就可以做到一目十行,幾十份公文掃一眼便有了決斷,這些年從太子到聖皇,處理政務對他來說,更非難事,然而因為聖心晨被綁,讓他心情大受影響,如今他看看公文很久,那上面的字卻很難進入眼裡。

  忽然艙門被人敲響,聲音雖不大,聽上去卻很急,以致都失了該有的禮儀分寸。

  他怕驚擾了令狐問君,打開門閃身出去,一眼竟看到幽學站在門口,他一愣,「你怎麼回來了?不是讓你陪著小謝嗎?」

  「屬下無能,有負陛下重托。」幽學筆直地跪了下去。

  聖懷璧雙層一凝,「怎麼回事?說清楚!」

  「小謝察覺了尚啟陽之計,他認為我們殺了金城王之後還要對金城倩不利,所以和尚啟陽撕破了臉,尚啟陽怕他耽誤大計,一定要……」

  「要什麼?」他逼問。

  「要殺他……」幽學輕聲說。

  他怒斥,「混賬東西!誰准許他擅自決定了?朕不是說過,不許動小謝嗎?」

  「尚啟陽說,這是鴻門宴,他寧可做范增遺臭萬年,也不能讓陛下做項羽,大敗墳下。」

  聖懷璧神情陰冷,「然後呢?他得手了?」

  「金城的礦山出了事故,小謝和金城倩都去了,尚啟陽也去了。屬下一路追過去,追到時發現尚啟陽身受重傷,小謝也受了傷,不過最糟糕的是金城倩……她在失控的馬車上撞到茶几,現在不省人事。」

  「什麼?」門內驚呼一聲,房門再度被拉開,令狐問君滿面憔悴,搖搖晃晃的扶著門框站在那兒,直勾勾地盯著他,「你說金城倩受了傷?」

  幽學點頭,「傷勢很重,人已經送回都城,請太醫診治,但至今沒有醒過來……」

  「尚啟陽呢?」聖懷璧冷冷問道。

  「他說計窮事敗,無顏見陛下,但懇請陛下准他一家重返故土,他願以死謝罪。」

  「哼一大看膽子公然件逆朕的意思,竟然還敢求重返故土?讓他死在金城好了!」聖懷璧勃然大怒,喝得幽學喋若寒蟬,動也不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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