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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寄秋

  「旭日,你走得太快了,沒見證爺爺為你安排輝煌世界,不過你可以安心瞑目,你的雙胞胎弟弟將替你走完你的生命。」

  厲旭日、厲旭陽不是同一個人,而是相差半小時出生的孿生兄弟,他們的兄弟父母並非因相愛而給合,一手主導兩人婚姻的便是厲剛。

  但是他以為的天作良緣卻是另一場悲劇的開始,沿襲上一代的宿命,這一對夫妻始終貌合神離,不得善終,慣以暴力服人的丈夫最後一刀死於瘦弱的妻子手中。

  「果然厲旭日有其人,你一直在騙我。」而且一騙長達八年。

  躺在床上看似重傷的男人緩緩睜開眼睛,一把撥掉注射的生理鹽水,目光如炬的凝睇眼前老人。

  「你……你沒昏迷?」老人一駭,有些驚愕他的清醒。

  「如果我真的不省人事,是不是又要任由你擺弄我的未來,將我當成毫無主見的傀儡,聽你編排可笑和滑稽的故事?」相同的手法若再使用一次,那就太愚蠢了。

  「你怎麼可能沒事?」他瞇起眼,不相信他能絕處逢生。

  他自嘲,「我命大,命不該絕。」

  「車子連翻了好幾圈,整個車頭都撞歪了,你從破掉的車窗逃出……」有照片為證,拍攝的人全程攝錄畫面。

  「我的身世都能造假了,為何其它事不能是預先策畫?這場戲是演給你看的。」為求逼真,他在車內翻滾,讓玻璃碎片刺得他一身。

  聞言,厲剛的臉色變得很難看。「誰說你的身世是假的!你確實是我的孫子,確實是厲旭陽,我絕不可能找外人來弄髒我的血脈。」

  他原本以為他死了,才會全力培植另一個孫子,沒想到他會主動送上門,讓他知道他的存在。

  「可我不是在厲家長大,我是被台灣母親收養的孩子,我叫莫喜青。」他是倩兒口中的小喜哥哥。

  「你想起來了?」

  「我也很意外,這應該感謝你。」如果不是為了將計就計,也許他還不會這麼快恢復記憶。

  當時車子翻覆,他後腦勺不小心撞到一旁的護欄,曾眼前一黑,昏厥了好一會,再睜開眼,他看到稍微老了一點的大姐夫,本以為他被大姐操得一夜變老,嚇了一跳。

  後來,才又慢慢想起這些年的事。

  厲剛一哼,顯得不屑。「恢復記憶又如何,你是厲家子孫這點不會改變,要不是你低賤的生母抱著甫出聲不久的你逃走,你根本不會被收養!」

  白白讓一個孫子流落在外,是個二十多年才又尋獲,這筆帳他還沒找他母親算呢!

  「我母親並不低賤,她只是性子太烈、太剛強,不肯當你手中的一顆棋子。」脾氣太硬的人通常會吃很多苦頭,不願輕易低頭反而更苦,他心疼他的生母。

  「你又知道什麼了?你根本不認識她。」一個孩子能記住多少,他連生母的臉孔都毫無印象。

  「我認識。」

  「你認識?」

  「不然你以為我為何在英國時會突然溜往美國尋根,意外地和你碰上面?」因為母親輾轉寄來的信,一封字跡泛黃的書箋。

  厲剛不掩得意的說:「你怎麼可能有機會見到她,她現在……」

  「在最污穢骯髒的貧民區裡,每天被不同的男人姦淫凌虐,還不得三餐溫飽,更過分的是你還要人全天候監視她。」憐惜她不堪遭遇,他才決定暫離台灣兩個月,看能不能趁機救出她。

  厲旭陽……不,莫喜青二十一歲生日那天,接到來自遠方的書信,信上的字跡潦草,有些淚水浸泡過而暈開的痕跡,字裡行間訴說著對親子的思念,以及自身處境的難堪,還有深到骨子裡的恨。但沒有一句求救的話語,只期盼再見兒子一面,只說了對他很抱歉,未能克盡母親之職,望他在遙遠的國家能過得安好,能擁有她所得不到的自由。看過後,他震撼也不捨,事過這麼多年了,母親想跨國找到他、想送信到他手中,不曉得要花費多少心力,但她還是辦到了,他又怎能棄她不顧?

  不過養母待他如親生,恩情深過海,為避免她多做錯誤聯想以為他要離開,所以他未將此事告知其他人,自己偷偷策畫一場尋親之旅。

  不料,他打通關係快要救出生母前,卻讓厲剛發現他的存在,他猜想,那場車禍就是他主謀的。

  「哼!那種女人罪有應得,我還覺得對她太仁慈,應該再割下她幾塊肉,讓她清楚何謂切膚之痛。」讓她活著就是要折磨她。

  這番殘酷的話令人憤怒。「是你逼她弒夫的,從頭到尾都是你造的孽,你居然還把罪過推給別人,你簡直是邪惡又可悲的老人!」

  「我可悲?」他惱怒地以手杖重重擊地,面容浮起陰殘。

  「不可悲嗎?覬覦好友的女人強佔為妻,逼使她為你生子,可是反被她持刀所傷,差點斃命,我母親則被你用相似手法算計,你在她果汁下藥,脫光她的衣服送上我父親的床,讓他一連數天蹂躪她,在她身心俱乏之際強迫她嫁給我父親。」這就是他父母婚姻的由來。

  厲剛驚駭,也震怒。「誰告訴你的?你不可能知曉這些陳年往事!」就算他母親有在信中告訴他一些,也不能知道更久以前的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認為你做過的醜事不會留下證據嗎?」他掀被下床,走到櫃子前取出一本破舊的日記。「這是在厲家工作超過五十年的廚娘所寫的,她是奶奶的姐妹淘,也是奶奶摯愛男子的妹妹。」

  她一五一十地記下半世紀發生在厲家的大小瑣事,以寫實而悲切的心情想讓後代子孫知道厲剛的惡形惡狀,繼而同情被迫嫁入厲家的可憐婆媳。她一生未嫁,終老厲家,還是厲剛命人安葬了她,說來著實諷刺。

  原來是她……

  「那又怎麼樣?在這個家,我說的話就代表一切,她們要是肯安分守己,乖乖聽話,該給她們的我絕不會少給,包括你。」

  他暗示著,妄想以權勢和財富掌控看穿他卑劣手段的孫子。

  「因為我不肯順從你的安排,多次逃開你的掌握,所以你派人追撞我,讓我沒辦法逃出你的手掌心。」他的人已經被黑暗佔領,不再是個人。

  見他一副疏離的模樣,厲剛冷笑。「沒錯,八年前是我叫老魏帶人撞斷你的腿,讓你想走也走不了,一輩子待在厲家。」

  「沒想到老天送我一個大禮,在你車禍重創後居然喪失記憶,忘記二十一歲以前的自己,於是我順理成章地讓你頂替死於非命的旭日,而旭日則重新復活,我給你看的照片其實是旭日。」

  「謝謝你將實情告訴我,讓我明白你是多麼殘酷的人。」當所有事都水落石出後,厲旭日反而覺得輕鬆。

  聽出他話中的釋懷,厲剛的雙眸凌厲地瞇起。「旭陽,不要意圖激怒我,做出令我痛心的行為,你知道意外隨時都在。」

  「你老了,祖父,腦袋也不靈光,若是折了你的手腳,你還能猖狂嗎?」畢竟是至親,他不想欺人太甚。

  「你敢傷害我?」他舉起手杖,作勢要鞭打不孝子孫。「不,我不傷你,但……」他不再開口,深幽的黑瞳望向門口。此時,病房內的燈光大亮,一名男子被上了腳鐐手銬,狼狽地被拖了進來,後面跟著四名荷槍的國際刑警。

  「老魏……啊!」

  為什麼是他?厲剛握著手杖的手忽地一緊,腳下微微一顫。

  「我想我學不會你的殘酷,你的年紀也不適合在獄中等死,而他,我就不需多一層顧慮,再過三天,他便能逃過法律的追訴期,真是可惜。」殺手西川五郎,罪無可恕。

  他以為他不曉得他在他身邊安插了兩顆棋子嗎?一顆明棋是希薇亞,用意是絆住他想高飛的腳步,一顆是暗棋秋若蘭,暗中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狡猾的老人給予兩人相同的承諾,意即她們肯跟他配合,嫁入厲家的希望便極大。

  「你……我要你立刻把老魏放開,跟我回美國,這輩子永遠不許再踏上台灣一步!」他才是強者,誰都不能違逆他!

  看著祖父猶自掙扎的強橫嘴臉,厲旭陽忽然咧嘴一笑。「他犯的是殺人大罪,我保得住他嗎?還有,我親愛的祖父,趁你還有一口氣在,趕緊找個聽話的經理人保住你的江山,我不回厲氏了。」

  一說完,他灑脫離開,留下面如死灰的老人,震驚不已的老眼仍留有狠戾,不相信有人膽敢從他手中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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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厲剛的事情解決之後,厲旭陽第一件事就是讓秦狼幫忙救出生母,雖說兩人還陌生,但畢竟是親母子,看她的樣子,他也鼻酸,對不認錯的厲剛更無法同情,最後全權交給秦狼處理。

  他透過關係幫生母辦移民,想將她安頓在紅顏樓附近,以便就近照顧,再過陣子應該就會有下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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