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是我。」驀地,門外傳來一道慈祥的嗓音,「我是佟大娘呀。」
「佟大娘?」柳緞兒驚訝地眨了眨眼。
「是呀!你一整天都沒有吃東西,我給你送晚膳來了。」頓了頓,門外的佟大娘又問:「我可以進去嗎?」
「當然,我馬上給您開門。」說著,她就要下床開門,豈知腳尖還沒來得及落在地上,她的臀便痛得讓她臉色泛青,連一小步也邁不出去。
唔,她的屁股……整個麻了!
「別別別……夫人身上有著傷呢,還是躺著吧,千萬別下床。」
在柳緞兒應門前佟大娘已經準備推門走進去,怎知一推開門,便看見可憐的夫人椅在床柱邊,僵著身子,齜牙咧嘴,一副痛不yu 生的模樣。
「對不起……」她可憐兮兮的望著迎面走來的佟大娘,露出萬分歉然的神情。
「該說對不起的是若蘭那群壞丫頭,若不是她們跟著瞎起哄,也不會害夫人挨打。」
自柳緞兒踏入雷風寨的第一天起,佟大娘就看出若蘭那個丫頭yu 替「某人」出頭,三番兩次戲弄柳緞兒不說,還處處替她出餿主意。
什麼在屋內鑿火坑可御寒啦、牛羊牲畜都該在屋舍裡過冬啦,還鬼話連篇的硬是諶騙柳緞兒,說穀倉裡的正是給那些牲口吃的草糧,害得對山寨的生活一無所知的柳緞兒莫名其妙成了罪人。
知道若蘭那些丫頭一直不安好心眼,她還是晚了一步,沒來得及出面阻止,一群壞丫頭們才會放肆至此。
輕歎了口氣,佟大娘從袖中拿出藥膏,慈愛的說:「對了,方纔我見著門邊擱著一罐藥膏……」
佟大娘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柳緞兒的小臉已驀地一沉,冷冷地道:「把它丟了。」
「為什麼?」佟大娘不解,「這罐藥膏看來像是從大當家的練功房拿來的。」
「就因為是他的,我才不要!」柳緞兒恨恨地別開頭去,聲音中透著惱怒,「剛剛大娘沒瞧見他是怎麼對我的嗎?」
那個狠心的壞夫君,下手之重,力道之足,簡直是要將她往死裡打!
「大當家的也是一時心急,並不是故意要嚴懲夫人的。」佟大娘語重心長的道:「夫人不知道,您這樣一直關在房裡不出來,大當家的心裡也不好受,跟著您不吃不喝一整晚呢!」
「他還會擔心我?」柳緞兒冷哼一聲。「我才不信。」
「是真的!瞧,這碗補湯就是大當家的剛剛吩咐灶房,特地以今天所捕獵到的鹿肉烹煮,讓我替夫人送過來的呢!」
望著眼前還冒著騰騰熱氣的補湯,憶起他臨離去之前仍不斷試圖向她解釋,柳緞兒心中頓時也有些後悔,一時不語。
見她看似心軟了,佟大娘更是加把勁兒的勸說。
「日落之前,大當家的都還一直查看屋內燒燬的狀況,大概是希望能趕在大風雪來臨之前盡快修好。」說到這兒,佟大娘故作不捨的一歎,又道:「看著他成天忙裡忙外,又是築堤又是巡防的,忙了一整天還是沒能休息,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承受不了呀!夫人,你說是不?」
聽完,柳緞兒的喉嚨抽緊了,酸澀地問:「大娘,我……我是不是真的犯下一個很大的錯誤?」
「這……」佟大娘面有難色,支支吾吾了半晌,還是擠不出一句適當的話來。
如此為難的神情,就算是傻子也能一眼瞧出端倪。
「罷了。」柳緞兒輕歎口氣,氣餒地擺擺手,坦承道:「我知道這件事的確是我太不經大腦了,我應該多深思熟慮的。」
看著柳緞兒喪氣的低垂著頭,陷入自我嫌惡之中,著實令佟大娘心生不捨,連忙開口安慰。
「噯、噯,嚴格說起來,也不全然是夫人的錯,畢竟夫人還不瞭解村寨裡的生活。」佟大娘小心翼翼地斟酌字句,就怕又傷了她的心。「但大娘相信,再過不了多久,你一定能融入這裡的。」
「嗯。」柳緞兒無精打采的點點頭,「但願如此。」
易南天一直到更深夜靜才回到房中。
柳緞兒正睡著,他緩緩走向她,俯下身去,只見她呼吸沉穩,看來睡得很熟。
他鬆了口氣,正要脫衣服就寢的當兒,沉睡中的她突然動了一下,原本握著藥罐的手一鬆,藥罐便沿著床邊滾落。
見狀,易南天順手接住,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這是……」他仔細一瞧,發現手中正是稍早之前他特地為她送來的消腫藥膏,可是它並沒有使用過的跡象,罐蓋仍佺得牢牢的,完全沒有被打開過。
易南天的唇角不禁泛起一絲苦笑,發現他這個小妻子的脾氣還真不是普通的頑固,使起牛性子來,竟連他也招架不住。
任命地歎了口氣,他輕輕扶起趴睡的柳緞兒,小心翼翼的把她抱入懷中。
她的身子很輕,讓他幾乎感覺不到什麼重量,像羽毛似的。
這讓他有些不悅地蹙起眉頭,決定從明天開始每日再給她多加一頓飯,否則依她這身瘦骨頭,可能捱不過這個冬天就病倒了。
輕輕撩開柳緞兒的長裙,打開那罐散發著淡淡香氣的藥膏,易南天動作輕緩地將冰涼的藥膏塗抹在她紅腫的傷處。依靠在他懷中的她,因不適而扭動了一下身子,所幸並沒有醒來,依然沉睡著。
但就在他為她上完了藥,預備讓她躺回床上時,她兩條胳臂卻忽然死死纏著他的脖子,小嘴夢囈般地喃喃低語。
「別跟我搶,這是我的懷爐,我的……我的……」
他的體溫就像營火一樣溫暖,一向對寒冷無法招架的柳緞兒,只要一入冬,暖呼呼的懷爐總是不離身。
「緞兒乖,你先鬆開手,這樣我沒辦法替你蓋被子。」易南天安撫著她,溫柔的嗓音像陽光一樣溫暖。
睡得迷迷糊糊的柳緞兒緊緊摟著他,怎麼都不肯鬆開,小腦袋更直往他懷裡鑽,連雙腿都窩進他的臂彎裡,努力想從他身上汲取溫暖。
被她可愛的睡態逗得發噱,他淺笑著低下頭來,啄吻了下她睡得香甜的臉,一手摟抱著她,另一手褪下靴子,一如往常般擁著她入睡。
第7章(2)
第二天清晨,當柳緞兒醒來的時候,發現身邊的被褥是暖的,上頭還有個淺印,證明昨夜易南天的確回到房中與她共眠。
憶起昨夜二更以前,她明明還在大廳等著他,到了三更,大廳變成了房裡,過了三更以後,她已累得爬上炕床,直接趴著等待。
模糊的記憶中,他似乎還細心地替她上藥,她還記得,他的胸口就和他掌心一樣火熱,暖烘烘的,輕柔地貼著她的身子……
菱花鏡前,一張俏臉不斷泛紅,事實證明,他的確替她上了藥,她手中這罐至少被用掉大半的藥膏就是證據。
匆匆梳洗更衣後,柳緞兒婉謝了小廝送來的早餐,堅持到大廳去和易南天一塊用膳。
到了大廳,她發現易南天穿著一件極為不合身的衣裳,上臂一塊塊堅實的肌肉幾乎要崩裂了布料。
怪的是,他卻沒想到要換下。
待她定睛一瞧才又發覺,那件繡工精美,款式別緻,但穿起來相當令人彆扭的衣裳,正是她這號稱大唐第一織手,柳家二小姐的傑作。
只見易南天一舉一動皆因身上所穿的衣衫而受限,一面與寨中兄弟談論要事,一面還得不斷拉袖調領,模樣看起來極為困擾。
那件過小的衣衫顯然讓他不便,可是那個笨男人卻沒想到要把衣服換下,硬是穿著。
須臾,在議事即將告一段落時,易南天發現了她,下巴略微一樣,示意她上前入座。
由於心中還有疙瘩,柳緞兒故意坐得離他遠些,但此舉引來他不悅的蹙眉,大手一攬,隨即將她拉近,要她緊貼著他溫熱的腳邊落座。
「昨晚睡得好嗎?」他低聲問,柔和的嗓音充滿了關懷。
但柳緞兒一句話也沒有應答。
這令易南天的眸光瞬間又變得黯然,沉默了好半晌,他才歎息般的低聲問:「還在生我的氣?」
「有一點。」她也不矯情,直話直說。
「對不起。」第一次,曾經殺敵無數、膽氣豪壯的易南天,竟在一個小女子面前如此低聲下氣。
「我也是。」柳緞兒面有愧色,凝視了他一會兒,終於囁嚅的開口:「我不該在犯錯之後還不懂得反省,對你亂發脾氣,讓你為我擔心。」
聽她這麼一說,他笑了,自從打了她之後,一直壓在心頭的鉛塊終於放下。
「不怪你。」他搖搖頭,自責地道:「我也太過魯莽了。」
「那……我們算和好了?」柳緞兒躁紅著臉問。
「雨過天晴了。」只要她不生氣了,他哪裡還敢計較些什麼?
「既然如此,那你脫衣服吧。」
她這天外飛來一筆,當場將易南天嚇壞了。
「現在?」他不可思議地瞪著她,臉上泛起一絲紅雲,壓低了嗓子道:「不太適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