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媚娘以前從書上讀到江南如何如何的好,鄉情多麼的純樸,有許多文人雅士,別有一番風流,誰知道這裡頭的黑暗,根本讓她無法想像。
寒鄲零雖然震驚,卻也沒有馬上信了她的片面之詞,而是淡淡問著,「你對這件事情太過上心了,告訴我原因,否則我無法相信。」
張容兒一聽,眼眶又紅了起來,嘴唇蠕動幾下,最後還是忍不住痛哭失聲。
「我是個姑娘家,這樣被綁走,名聲也沒了,就是死了也無所謂。但是、但是我弟弟還小,是我爹娘的命根,怎麼能……那些人怎麼能把他綁走,還說要賣到那種骯髒地方去!我若不是聽見了弟弟的哭聲,半夜偷偷尋了去,我也不知道那些人喪盡天良至此!我已經求救無門了,只能賭著這唯一的機會來求求王爺!」
其實她不確定自己會被賣給誰,甚至不知道自己說出來之後會不會被人滅口,但這是她最後的機會了,她只能拚了命去試試。
齊媚娘看著她痛哭的模樣,不禁鼻酸,扯了扯寒鄲零的衣袖,輕聲說:「你……如果可以就幫幫她吧。」她從小便陸續喪親,看到如此情景,最是忍不住的。
寒鄲零其實有八九分信了,又見齊媚娘紅著眼求情,於是輕輕點了點頭,然後讓人把張容兒帶下去,才輕摟著她好好安慰。
「會的,等等就讓人去查,他們做出那樣傷天害理的事情總會有報應的。」
齊媚娘抹著淚,靠在他懷裡,哽咽道:「以前總以為我們就是最慘的了,沒想到……唉!比起來,你我實在是幸福多了。」至少活得自由、活得無所畏懼。
寒鄲零沒說什麼,只是緊握著她的手,給予無聲的安慰。
只是他的手溫柔的安撫她,表情卻冷沉。外頭正好要收網了,那些人上上下下一個都跑不了,而他也不會讓他們跑了。
如果老天爺還沒來得及給他們報應,那就讓他來吧!
反正他沒多少日子好活了,也不在意再開一次殺戒。
別人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卻不在意在人生的最後,刀起刀落,懲不法之徒,除不平之事。
因果報應,總該要有人讓他們明白一次!
第9章(1)
寒風清讓寒鄲零下江南去整治官員和弊案的時候,並沒有想過他會鬧出這樣大的動靜來——
寒鄲零調了一支軍隊,在夜深人靜之時直接封了江南的幾座大城,接著派皇家禁衛軍照著他開的名單到各個官邸去抓人,每座府邸都貼上封條,抄了所有的家產。
第二天一早,遣人押著所有貪污官員到各城菜市口,當所有百姓面前宣讀這些官員的罪狀,那些都是寒鄲零這些日子以來,讓手下人查出來的,甚至是張容兒說的拐賣人口,他也拿到了關鍵的分贓賬冊,當場讓那些官員嚇得屁滾尿流、臉色發白,而聽聞內情的民眾響起浪潮一般的撻伐聲。
刀起刀落,一日之內,憑著皇帝的手諭,江南官場就落下了近百顆人頭,而那些犯官家眷,男女分開關押,等著晚些再去處理。
連續三日,江南貪官噴濺的鮮血幾乎將菜市口給染紅了一片,上上下下從三品大員到九品小官無一倖免。
雖是大快人心,但也有濃得無止境的悲哀,這些本該為百姓謀福祉的官員們,竟然是害得許多人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
而也有不少莘莘學子為此痛哭,苦讀聖賢書卻抵不過白銀幾兩的誘惑,一場弊案可以掀出這麼多的官員,上上下下幾乎找不到清白的,讓他們痛心不已。尤其是看到他們認真謄寫的卷子因為試題外洩,所以被官差一把火全燒了的瞬間,所有學子更是流下只有自己才明白其中滋味的淚水。
百姓們看著官吏一個個的人頭落地,除了心寒外,更加憂心吏治的敗壞,他們對於未來是否能有清官出現幾乎不抱希望。
定南王的名號響徹天清皇朝,就連寒風清每日上朝,光看那些伏法的官員名單還有密密麻麻的罪證都看得發暈。
而寒敬詢卻是怕得手腳發軟,他完全沒想到自己的報復行動都還沒開始,寒鄲零就已經取得先機往他身上狠狠的捅了一刀又一刀。
趙三順慘白著臉回來的時候,他心中更是惶恐,因為趙三順快馬帶回來的消息是——定南王還沒收手,打算徹查到底,誰來說情都沒用。
江南,是他的封地,那些事兒他就算沒親自動手,也多少都有參一腳,現在要徹查,那他……
寒敬詢光想到當初寒鄲零淡笑的看著自己被壓在凳子上打的模樣,忍不住發了狠,眼神陰鷙的下令。「他既然要下狠手,我們也不必留情。」他話裡滿是狠戾,「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讓他上西天!」
趙三順原本的安排是,讓人闖進寒鄲零他們在江南的住所擄人,然後途中宰了寒鄲零棄屍野外,女的就直接帶回來,沒想到才剛下江南沒多久,人手都還沒安排妥當,接連數日的腥風血雨就讓他嚇得只差沒連滾帶爬的逃回京城。
而現在,王爺卻說要將定南王給除了?!饒是他壞事做多了,也不禁心中有些忐忑。
「王爺,那畢竟是您的叔叔,會不會……太過了?」趙三順小心的問著。
寒敬詢冷笑,「那也要人家先把我當侄子才行,沒看到你主子我這幾天才剛能下床走動?哼!當日之事我可記著了,他不但沒幫我求情,眼神還彷彿恨不得把我給打死了!」
趙三順知道他的傷有多重,畢竟是他跟著太醫去抓藥的,這些日子王爺又喝又抹的,養了好幾天才勉強能夠下床走動而已。
見趙三順沒馬上回話,他冷眼瞧著他,「你今兒個倒是手軟,須知,他要是查到我這裡來,我逃不逃得了都難說,你是絕對跑不了的,你可要想清楚了。」 趙三順想到那推成一排的頭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連忙點頭應諾。
「是!小的馬上就去辦!」
「嗯,記得要做得乾淨利落,否則我也保不了你。」他再一次提醒。
他可不想因為除了一個定南王,招來父皇的不喜和忌憚。
京城裡有人開始算計,江南則是迎來秋日後的第一場細雨。
天氣似乎冷了起來,秋風一陣陣的吹,偶爾夾帶細細雨絲打濕了人臉,也打濕了江南各大城石板上的暗紅血漬。
一圈圈的暗紅逐漸擴散,染出了無邊的肅殺之意。
江南的事情處理得差不多後,寒鄲零打算準備回京城,至於有些還沒處理完的雜事,他已經點了幾個勉強能辦事的來處理,而京城裡也快馬派了幾個官員臨時上任來接手這兒的空缺。
至於他們是否適任,寒鄲零倒不擔心,一來他已經看過那些人選,大多還好,雖不是頂尖的,但尚算堪用,二來嘛,則是他們來時首先經過的就是被血染紅過的菜市口。
據觀日回來後所稟告的,那些官員裡,幾個膽大的都嚇白了臉,幾個沒膽的,當場就吐了一身,讓他還得連忙找個地方打水讓他們先清理一番。
見事情差不多了,寒鄲零乾脆丟下所有工作,帶著已經在院子裡憋了好一段日子的齊媚娘一起登山游賞。
時已入秋,江南景致依然未顯蕭瑟,整個山頭鬱鬱蔥蔥,看起來頗有精神,地上開滿各色野花,也別有一番雅致。
寒鄲零牽著齊媚娘的手,慢慢地走在山間林道上,觀月、觀日加上自願留下的張容兒則遠遠的跟著。
齊媚娘側頭看著他,這些日子的辛勞讓他稍有好轉的身體又快速虛弱下去,本來就蒼白的臉更加看不見血色了。
只是即使如此,他還是記得她不愛待在院子裡,硬撐著堅持要陪她出來走走,甚至若不是她堅持要先坐車上到山巔處,他還想從半山腰就陪她下車走上來。
她擔憂的眼神太明顯,讓寒鄲零低頭回望,溫柔的笑問:「怎麼了?」
「沒事,只是怕你身體不舒服。」
天氣才開始微涼,他已穿上微厚的襖子及披風,最近偶爾也會聽見他悶悶的咳嗽聲,但每次問他,他總是含糊帶過。
其實她知道的,他的命數即將走到最後,看來她的八字再硬也只夠待在他的身邊不至於被煞氣給波及得太過。
她明白的事情,他自己肯定也清楚,只是誰都不想去捅破那層窗戶紙,只想守著這份來得太晚的幸福,悄悄拖延陪伴對方的時間。
她第一次有這樣心急心焦的感覺,日日在他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卜卦,就是想要找有什麼解決的方法。
相命界有此一說,只要付出相應的代價,萬事必有解,即使是天煞孤星的命格應該也是一樣的,她的八字就是一個,只不過應該還需要其它的條件才是。
她日日卜卦,消耗的精力很大,幸好在努力了好幾次之後,終於求得一個比較準確的時間和方向,本來她是想打著出外游賞的借口來尋,誰知道前些日子城裡正是風聲鶴唳,她無法在他不在的時候出門,即使能出門了,他也堅持要和她一起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