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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杜默雨

  才想著,她一雙緊絞不安的手便讓他更溫熱的大掌給包覆住了。

  「啊……」她低聲驚叫,更不敢抬頭。

  「琬玉,今晚多謝你,是你讓我明白瑋兒在想什麼。」

  他的嗓音總是溫厚柔緩,隨著他的手心熱度,悠悠淌進了她的心底。

  「不,老爺莫要道謝。」她輕輕搖頭,「對不起,其實是我讓老爺煩心了,老爺還要早起……」

  「不礙事,不管何時就寢,時辰一到我就會起身。」他亦是搖頭輕笑,望定她略顯惶恐不安的低垂眉眼。

  他總想著,應是最親密的夫妻了,他該怎樣才能讓她不那麼「敬畏」他呢?

  既是親密,就要有親密的做法,他是男人,不是木頭,春日草木初發,沉埋多年的情懷也逐漸地甦醒了。

  「是很晚了,我送你回房。」他說完,便吻上她的額頭。

  蜻蜓點水似的輕吻,卻有著極重的力道,直直地撞擊進琬玉的身體裡面,教她渾身五臟六腑都顫動了。

  也許,瑋兒初初讓她香到時,就是這種驚心震撼的感覺吧。

  她抬起臉,望進他溫柔帶笑的瞳眸,剎那間便癡了,只能愣愣地讓他牽起了手,一步步走回房門前。

  執手相看,默默無語,過了好一會兒,兩人才緩緩地滑開彼此的手。

  她道了晚安,進了房,他癡立門外片刻,這才依依不捨地踱回書房。

  今夜,月明,風清,人有情。

  第5章(1)

  清明之前,薛齊告了半天假,帶一家人到城外郊山上墳。

  他原只想帶瑋兒去祭拜亡妻,但琬玉堅持同行,他只好依了她。

  於情於理,她都該來的。琬玉站在小山頭上,望向前面的薛齊背影,耳朵聽著風中傳來他誦念的駢四驪祭文。

  是否寫文的人藉著艱澀難懂的詞句,稍稍隱藏了悼亡思念之情?而如此這般咬文嚼字,墳裡的人可聽得懂?還是魂魄早已縹緲歸去,另尋下一世更為圓滿無憾的良緣?

  「瑋兒,過來跪拜娘。」薛齊念畢祭文,轉身吩咐。

  「慶兒,你也來。」琬玉回過神,牽著身邊的慶兒向前,要他跪下。

  「跟大哥一起拜。」

  「拜誰呀,裡頭是奶奶嗎?」慶兒離開宜城時,娘帶他去拜奶奶的墳,他猶有記憶,以為隆起的墳墓裡頭的都是奶奶。

  「奶奶在宜城,這裡是……嗯,大娘。」她找到一個最好的稱呼,又再說明道:「大娘,就是大哥的娘。」

  「大哥的娘?就是娘啊。」

  「是娘沒錯。」琬玉揉揉他的頭頂。「有些事等你長大就懂了。」

  「嗟。」慶兒好氣餒,大人就愛拿這句話呼嚨他。

  瑋兒一雙大眼睛凝視墳塋片刻,又抬頭瞧向跟他微笑的娘,小小心靈似乎有些明白了,右手隔著衣布,摩挲藏在裡頭的金鎖片。

  「瑋兒要祭拜娘了。」琬玉微蹲下身,也揉揉他的頭。

  「哥。」珣兒見兩個哥哥在前頭,不甘寂寞地掙著向前。

  「珣兒也來。」琬玉從春香手中拎來珣兒,放她在兩個哥哥中間,她笑呵呵地,小腿一彎,雙手趴落,自動擺個跪地姿勢。

  「你……」薛齊欲言又止。

  「應該的。」她朝他露出一抹微笑。

  春風拂來,墓草青青,小山頭上,幾片提早掃墓的人家各自祭拜,一個墳頭,一段人生,依然與在世的親人緊密相繫著。

  三個孩子在父親的引領下,向他們的親娘和大娘跪拜。也許孩子不懂其中意義,但年年來掃,年年來拜,總有一天,他們會明白的。

  薛齊燒了祭文,琬玉亦上前幫他燒紙錢。

  風吹火旺,紙灰飛揚,家保和春香過來帶開孩子,慶兒見到山腳下有村童放風箏,跟爹扯了袍擺,指了指,薛齊微笑應允,吩咐家保小心。

  「老爺,這小路難走。」琬玉見春香抱珣兒,家保一手牽一個孩兒,走在彎彎繞繞,長滿雜草的小徑上,瞻前顧後的,又要注意春香的腳步,實在忙不過來,便道:「不如你一起帶孩子下去。」

  「也好。」

  琬玉回頭,確定薛齊牽過慶兒的小手往山下走去,忙從懷中口袋掏出兩個小小的紅木杯茭,雙手合十,向墓碑說起話來。

  「阿蕊姐姐,我是琬玉,我來看你,是想告訴你,請你放心,我一定會疼惜瑋兒,好好照顧他長大,琬玉在這裡祈求你保佑瑋兒平平安安,也保佑老爺順順利利。」

  她揣著杯茭,仍是誠心誠意地道:「有件事要跟阿蕊姐姐商量。瑋兒長大了,你給瑋兒打的金鎖片鏈子顯得小了,怕會勒了頸子,我想拿去加段新鏈子,照樣讓瑋兒戴在身上,你說這樣好不好?請告訴琬玉了。」

  說完,她往墳前石板丟了杯茭,正是一正一反的聖盃。

  她不敢大意,謹慎地拾起,虔誠地再擲了兩回,皆是聖盃。

  「你同意了。」她滿心歡喜,緊緊握住杯茭,感激地道:「阿蕊姐姐,謝謝你。」

  訴說完心願,她合十拜了又拜,一轉身,就看到薛齊。

  「你呀……」他深深注視她,彷彿站在那邊看她很久了。

  「我……」她說不出話,只好低下頭,她以為他帶孩子去玩了,沒想到這麼快回來,不知道給他聽去了什麼?

  「走沒兩步,慶兒就跟著瑋兒跑掉了,追都追不上。」薛齊露出笑容,才上前挪動石塊,將墳頭翻飛而起的紙錢壓緊些,「我這才知道春香和周嬤嬤為什麼總是追他們追得每晚揉肩膀,捶膝蓋了。」

  琬玉望向山下,兩個男孩和家保已經跟在放風箏的村童後面,頭仰得高高的,嘴巴張得大大的,一起看著天上飛翔的大燕子。

  薛齊也隨她的視線望去,循著那條若隱若現的風箏線往上游移,凝目在好遠好遠的晴空,思緒也飛向了觸不著的那一端。

  「她身子骨本來就弱,常常病著,懷了瑋兒,更難入睡,又容易驚醒,一夜總要兩個丫環輪流照顧,或喝水,或拍背,我們很早就分房睡了。」

  琬玉轉頭,看到了他落寞黯然的神情。

  「那時我呆,只道她身體不好,多休養就好,沒留心,那年我去了山西查案三個月,回來正好趕上瑋兒出世,也才知道原來她身子很差了,一點奶水都擠不出來……」他猛然轉回視線,拿手抹了抹臉,抹出一個最不像笑容的笑容。「講這個作啥呀。」

  「老爺講,我聽。」

  她明白,他之所以不再說下去,是怕她介意,但她要介意什麼呢,畢竟阿蕊曾是他的妻子,也是瑋兒的親生母親,她唯一的念頭只有感歎。

  世事難料,命數有定,若阿蕊未曾早逝,她又何來與薛齊的良緣?

  說不清了。

  「這裡景色很美。」他倒是不再說起過去,環目四顧,低沉的聲調完全搭不上週遭春暖花開的好風光。「將來我可能調離京城,也會致仕,總不成放阿蕊在這兒,無人打理,總想著什麼時候遷回宜城的薛家墓園,那兒有家人天天打掃,上香,逢年過節也有家庭祭祖。」

  琬玉的心震動著,短短一年的夫妻情分,他已經想到了百年之後,生前,死後,皆得他的盡心照顧,能嫁與他為妻,她何其有福。

  她暗自祈願,願自己身體健康,一定要長命百歲,跟他百年好合,讓他永遠不會再露出這種令她揪心的惆悵神色。

  哎,都還沒機會圓房,談什麼百年好合。

  這些日子來,他們是更熟稔了,談話也更自然了,只是她早晚忙著孩子,他有時也得熬夜忙公務,往往匆匆道個晚安,仍是各睡各的,然而瞭解日深,她自是對他放了感情,不再單單只當他是主子老爺。

  她不好意思去拉他的手,便輕輕碰觸他的袖子。

  「老爺。」她聲音也輕輕的,「遷葬的事,等時候到了,再來操心,我們還在京城,隨時都可以帶孩子過來看阿蕊姐姐。」

  「琬玉。」他抓住了她的手掌,再緊緊交握住。

  春風帶來青草和花朵的香味,紙灰燒盡,灑下一杯清酒道別。

  「我們下去吧。」他道。

  「嗯。」

  他仍然握緊了她的手,沿著小徑慢慢走下山。

  春香正蹲在地上,摟著珣兒看哥哥們玩耍,一見到向來很客氣的老爺竟然拉著她家小姐的手走過來,一雙眼睛瞪得好大,下巴差點掉下去。

  琬玉好似偷吃被抓到的小孩,渾身燥得無處可躲,忙放開了手。

  「我們準備回家了。」薛齊從容地走向孩子。

  「大少爺說回家要自己做風箏呢。」家保很高興地報告。

  「瑋兒知道怎麼做嗎?」琬玉也走過來,微笑問道。

  「知道。」瑋兒現在更會說話了,但依然簡單扼要。「竹條,棉紙,漿糊水,棉線,剪子。」

  「娘幫瑋兒準備好材料,你做來給娘放風箏,好嗎?」

  「好。」

  「我也要。」慶兒好著急,怕沒風箏放。「大哥,你做給我。」

  「我會做給慶兒,做給珣兒。」瑋兒神情認真,慢慢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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