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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簡瓔

  宇文瓏早做好了心理準備,她人前給他面子,人後定然是要追究到底的。

  他不閃不躲,涼涼地道:「因為查不清楚。」

  言少輕眉頭緊鎖,「沒有查不清的案情,只有不想查的心。」

  宇文瓏挑了挑眉,「查出來了又如何?要給芊妃定罪嗎?若是有人借刀殺人,要通過芊妃的手對夢妃下手呢?」

  言少輕皺眉沉聲道:「難道皇上不想知道青楓是怎麼死的?」

  宇文瓏歎口氣,「知道了又如何?」他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桌面。「若人證物證皆指向芊妃,該拿芊妃如何?意圖謀害宮妃,將她打入冷宮?還是連降三級?知道此事,大越王會坐視不管嗎?」

  言少輕端坐著一言不發,片刻才道:「因為得給大越王面子,所以是非黑白都要顛倒模糊了嗎?即便出了人命也要輕輕揭過,是如此嗎?」

  宇文瓏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他語重心長地道:「少輕,要知道,在後宮,用你在刑部那套是行不通的,她們個個都是戲精,你得當她們在唱戲,你就配合著演。宮闈傾軋,你眼下還不懂,我在後宮待的時間比你久,看的遠比你清楚太多了,你相信我就是了。」

  他不稱朕了,而他那一聲少輕,也莫名觸動了她,令她心裡不期然的一動,像平靜的湖面被丟了顆石子。

  他多久沒叫過她的名字了?她當他的侍讀時,他天天都是少輕少輕的喊她,如今,她的名字就只能是皇后二字了……

  「那麼,事實究竟為何便不查了嗎?」不知為何,她的語氣緩和了下來。

  見她不追究了,宇文瓏也鬆了口氣,「即便不查,你想知道事實,朕也能告訴你事實。」

  「有這種事?」她微微瞇眼,深深地道:「那麼皇上倒是說說,事實究竟為何,臣妾洗耳恭聽。」

  宇文瓏沉吟道:「事實不外乎幾種可能,第一,那叫玉荷的宮女被收買了,她根本沒見過青楓,單純就是有人收買她來加害夢妃,只不過沒想到夢妃誤打誤撞沒死,死了一池魚,那人見事跡敗露,就對青楓下手想栽贓嫁禍,所以青楓也可能不是自縊的,她可能是被掐死再吊上房梁,至死都不明白自己為何遭遇毒手,然後下手之人留下了一屋子的證據,件件都指向芊妃。

  「第二,點心確實是芊妃派青楓送到綺羅宮,要害夢妃,但沒害成,她便派人滅了青楓的口,再佯裝吃驚,將自己摘了乾淨,而柳燭自然可能是主子的同謀。

  「第三,可能整齣戲都是夢妃自導自演,她派人偷了芊妃的食盒,命玉荷說見過青楓,再派人毒死一池魚,就是要嫁禍芊妃。

  「第四,芊妃、夢妃都和此事無關,是某個癡戀朕的嬪妃下的手,收買了青楓送毒點心去綺羅宮,為的是讓她們自己相殘,當然也可能是哪個外臣勾結哪個嬪妃,弄了這麼一出來給朕添堵,指望著大雲大越兩國失和……」

  言少輕緊緊凝眉,「好了,別說了,我明白皇上的意思了。」

  照他的說法,她一輩子也破不了後宮懸案,因為後宮發生的事都無理可循,即便梳理出來了,還要權衡利益得失才能結案,而這又叫哪門子的破案呢?

  她一陣沉默後道:「做為皇后,我不及格,是不是?」

  宇文瓏深深的看著她,「因為你從來沒把心思放在後宮。」

  他在心裡加了一句:可我喜歡你這樣,不要像其他女人那樣鬥得你死我活……

  「要知道,光鮮的宮闈之中,可是隱藏著重重險惡。」他把玩著空杯,把聲音放低了些,眼眸看著她,「知道從前我為何打死都不娶王妃嗎?」

  言少輕不由得看著他。老實說,她是很想知道,她一直以為他成年出宮去建府之後就會娶妃,可是他沒有,成了親王后,他也沒有娶妃納妾,悠悠數年過去,他還是孤家寡人一個,直到他莫名頂下皇位,這才多了這許多嬪妃。

  她想知道,若他沒坐上皇帝的位置,是否到今日仍不娶妃納妾?

  他可是二十七了啊,別人這年紀,都做多少次爹了……

  「原因便是……」宇文瓏深深吸了口氣,徐徐吐出,「我自小看盡了後宮嬪妃的爭寵,厭煩極了,不想我的王府裡也有這些煩心事,索性不娶王妃了。」

  並不是這樣的,他不肯娶妃的理由是因為她。

  心裡的位置給她一人佔得牢牢的,又如何容得下別的女人?

  他明白自己一旦娶妃,就再不能擁有她了,她可不是會給人做妾的女人,即便是側妃也一樣,而他,也不要她做小……

  「原來如此。」她垂目掃了他一眼,若有所悟。「我還想,你為何一直不娶親,以為你真有什麼癖好,與褚統領……」

  褚雲劍乃是大內侍衛統領,和宇文瓏是表兄弟,太上皇之母、先端敬皇后是郭家大小姐,褚雲劍的母親是郭家二小姐,文宇瓏的母親則是郭三小姐,三姊妹一母嫡出,他們三個表兄弟也就情誼凡非。

  宇文瓏直想吐血。她還真信啊?沒心沒肺的女人,因著她,他都被傳有龍陽之好了,對象就是嘴壞心肝黑的褚雲劍。

  他皺了皺眉,無可奈何的歎了一聲,「誰知道,我如此潔身自好,老天爺卻給我個大報應……」

  想到他口中的報應是指後宮的嬪妃,言少輕便忍俊不住的笑了。

  「好笑嗎?」宇文瓏黑著臉抽了抽嘴角。

  她看著他,聲音也軟了幾分,「就算你覺得是報應,可她們是可憐的,尤其是雲妃,你也該發發慈悲心召幸雲妃了。」儘管雲妃入宮至今未曾侍寢,已經為她招來許多蜚短流長,但話一出口,她還是有些後悔了,把他推向其他女人,是她真心所願嗎?

  宇文瓏猛然起身,瞪視著她,「你真要我召幸雲妃?」他與她說了這麼多,她竟然——竟然還要他召幸雲妃?

  看著薄怒的他,她也不好打自己的臉,違心地點了點頭,「讓嬪妃們雨露均沾,也是皇后的職責。」

  他深吸了口氣,賭氣地道:「好!如你所願!」

  宇文瓏甩袖而去。

  竹桑正領著一溜小宮女端膳食進寢室來,見了這變故不禁一愣。「皇上這是怎麼了?」

  言少輕沉默不語,一瞬間心口像壓了塊石頭。

  他這麼一走,她也沒胃口了,隨便用了幾樣便讓竹桑撤了膳食,跟著又看起了卷宗。

  明明案情有進展,陸宸也把相關卷宗都呈上來了,可她卻無法靜下心來抽絲剝繭,眼前老是浮現宇文瓏臨去前那張怒火攻心的俊臉。

  他生氣了,他在對她生氣,為什麼?

  她讓他去臨幸雲妃有什麼錯嗎?身為皇后,安排為皇上侍寢的人本來就是她的職責,她並沒有說錯,那麼他在氣什麼?

  「娘娘。」多蘭手輕腳輕地端上蜜桃冰碗。「娘娘晚膳沒用多少,奴婢做了蜜桃冰碗,還可以消暑,您多少用一點吧。」

  言少輕終  於頹然地擱下手中卷宗。「去問問皇上今日可有召人侍寢。」

  「是。」多蘭人如其名,向來蕙質蘭心,也沒多問,很快去了。

  等待的時間裡,言少輕是如坐針氈,囫圇吞棗地把蜜桃冰碗吃完了,卻也不知道是何滋味,只覺得暑氣是消了點,但胸口悶窒依然。

  多蘭去了好一會兒才回來,言少輕巴巴地看著她,真不知自己怎麼了,打聽他有無召人侍寢是要做什麼?

  多蘭字字句句清楚地稟道:「娘娘,皇上還在御書房,並未召人侍寢。」

  不知怎地,她竟有鬆了口氣的感覺,胸口不再悶熱,冰碗確實有消暑之效。

  「娘娘,」多蘭看著她的臉色一鬆,又道:「小佑子公公說,皇上從鳳儀宮離開後便直接去了御書房,晚膳也沒用。」

  言少輕一愣,他竟這樣折騰自己……

  她若有所思的看著几案上的空冰碗,片刻才道:「也給皇上送蜜桃冰碗去吧。」

  多蘭眼裡有了笑意,「是。」

  第四章  沒有聽到答案(2)

  御書房裡,小佑子恭恭敬敬的以托盤呈上蜜桃冰碗。「皇上,皇后娘娘派人送來了蜜桃冰碗給您消暑。」

  宇文瓏正提著筆,頓時停在了半空中。

  他抬起頭,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小佑子,「你說,這是皇后派人送來給朕的?」

  小佑子頭不敢抬。「是的。」他總覺得和皇上視線對上就會有事,盡量不要看皇上的眼睛就是了。

  「當真?」

  小佑子勤勤懇懇地道:「奴才不敢信口開河。」他的神色益發恭謹了。

  這主子要發瘋,只是一瞬間的事,過去他領受得太多了,像這種越是看似風平浪靜的時候,越是潛藏著危險訊號,不可不當心。

  宇文瓏倒是不知小佑子心裡那些亂七八糟的小九九,只覺他的五臟六腑突然舒坦了起來,直到小佑子進來之前,他都還批折子批得很火大,各路官員呈上來的折子儘是提些沒必要的造橋鋪路,且皆要朝廷撥款,叫他焉能不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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