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來不及了。」
「當然來得及,你還愛著我,不是嗎?」
荊泰誠擰眉,正想說什麼,眼角忽地瞥見房門拉開一道縫,一截淺色裙袂隱隱飄動。
他猛然推開費愛莎。
「親愛的,你幹麼啦?很痛耶!」她嬌嗔。
就在此刻,婉如也推門走進來,她看看老公,又看看前一秒還纏在他身上的女人,面無表情。
費愛莎看見她,嫣然一笑。「這位就是蘇小姐吧?」她刻意不喊「荊太太」,大方地伸出手。「你好,我是費愛莎,跟泰誠……是老朋友了。」
她的意思是,她就是泰誠的情婦吧?
婉如冷哼,沒笨到聽不懂費愛莎意味深長的暗示,她只是想不到,丈夫的情婦竟敢公然來到她面前,對她示威。
「我是蘇婉如。」她壓下怒意,不動聲色地接下情婦的挑釁。「謝謝你特地來探望『我們家』泰誠。」
簡單三個字,明白點出誰才是正妻名分的所有人。
費愛莎面色微變,眼神中的輕蔑之意淡去,燃起熊熊戰火。「我以為蘇小姐人如其名,溫柔婉約,看來比我想像得還堅強呢!」
「現代女性,總是要學著堅強一點。」婉如淡淡地笑,故意朝丈夫掃去一瞥。「不過我好像真的不夠溫柔,老公,這點就請你多多包涵了。」
甜蜜的撒嬌教荊泰誠愣住,一時無語,費愛莎臉色更難看。
她抿抿唇,重整旗鼓。「看來蘇小姐跟泰誠感情不錯呢!可惜泰誠現在忘了你,也忘了你們的婚姻,你應該很難過吧? 」
「我是很難過。」婉如點頭承認,笑著走向自己的丈夫。「不過我不會認輸的,我一定會幫助你把一切想起來,好不好?」
瑩亮的星眸鎖住荊泰誠,唇畔的笑意,很溫柔,如水一般。
他怔住。
費愛莎見狀,輕哼一聲,抬起下頷,高傲地告辭離去,臨走時,還給了婉如意味深長的一瞥,彷彿暗示兩女的鬥爭不會就此結束。
婉如冷笑地關上門,轉身面對荊泰誠,夫妻倆隔空相望,眼神俱是深沉。
「你記得她嗎?」半晌,婉如才輕聲問。
他點頭。
「她是誰?」
「是我大學同學。」他回話的嗓音有些澀。
她聽出來了。「只是這樣?你們沒有其他特別關係?」
他倏地皺眉。「沒有。」
「真的沒有?」
「沒有。」他清冷地否認。
她垂眸不語,緊揪的心房直到此刻才放鬆。如果他真的遺落了二十歲以後的記憶,不記得自己的婚姻,不記得自己的工作,那麼,應該也會忘了自己的婚外情吧?
至少這一點,她跟費愛莎的處境是相同的。
「你怎麼不說話?」他忽問,語氣緊繃。
她緩緩揚起眸。「泰誠,我剛剛說的話,你同意嗎?」
「什麼話?」
「我要幫助你恢復記憶。」她直視他,一字一句地重申。「你願意讓我幫你嗎?」
他不語,瞠望她許久。
「你願意嗎?」她認真地追問。
他別過頭,默默望向窗外。
她心一緊。難道他不願意?他寧可與她離婚,希望她遠離他的生活嗎?
「泰誠?」她顫聲喚。
他深吸一口氣,終於回過頭,似惱又似怨地瞪她。「你不是說,你是我老婆嗎?」
「所以?」她不懂他的意思。
「所以我能拒絕你嗎?」他粗聲撂話。「你不幫我,還有誰能幫我?」
她聞言,忍不住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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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下腿上的石膏後,荊泰誠留在醫院做了一陣子的復健,等恢復得差不多時,婉如便幫他辦理出院。
兩人回到家,荊泰誠微跛著腿,打量收拾得整潔明亮的屋子,若有所思。
「你一定覺得很陌生吧?」婉如笑道。「這就是我們的房子,是你跟我結婚後才買的。」
「佈置得……很不錯。」他遲疑地評論。
「可是,不是你喜歡的風格吧?」她問。
他一愣,望向她。「為什麼你會這樣想?」
「自從買了房子後,你把裝潢的事全交給我處理,問你什麼都說沒意見,我只好照自己的意思跟設計師討論。」
婉如掃視偏向溫馨風格的家居環境,客廳的主色調是暖黃色,臥房也是,只有書房是比較男性化的藍自主色。
「你從來沒對這間房子表示過什麼意見。」
「那你怎麼會知道我不喜歡?」
「因為你也沒說喜歡啊!」她微微悵然。「不管我把房子變成什麼樣,買新沙發或換窗簾,你從來沒有一點回應,我想你大概不喜歡吧。」
荊泰誠聞言,下頷一凜,半晌,才勉強逼出嗓音。「很不錯。」
「什麼?」婉如不解。
「我說房子。」他別過頭,一跛一跛地往前走。「還不錯。」
他這意思,是表示他喜歡嘍?
婉如揚眸,凝視丈夫孤傲的背影,菱唇淺勾。結婚三年,這還是他第一次讚賞屋內的裝潢呢!
芳心悄悄飛揚。「你餓了嗎?要不要吃點東西?」她追上他,走在他身邊,隨時準備要伸手扶持。
「還不餓。」他推開一扇門。「這是書房嗎?」
「嗯,是你工作的地方。」她介紹。「還有這間,是我們的臥房,這間是浴室,這邊是後陽台,陽光很充足,很適合曬衣服。」
他一一看過,沒特別表示什麼。
她凝望他平板的表情。「你要睡在哪裡?」
他一震,不說話。
「你想跟我睡同一間房嗎?」她試探地問。「還是你比較想一個人睡?」對他而言,她這個妻子是無端多出來的,跟她同房,或許他會很不自在吧?
他靜靜地瞪她,目光很幽暗,藏著難以形容的況味。
「我想,我暫時一個人睡吧。」
「嗯。」她點頭,毫不意外他的答案,也不感覺失落。「那你先睡客房吧。」
他同意,緩緩踱回客廳,視線落向角落的乳白色鋼琴。
她注意到了,無奈地牽唇。「我知道你不喜歡聽到鋼琴聲,我那時候是故意買來氣你的,你放心,我不會再彈了。」
「你很喜歡彈琴嗎?」
「嗯。」她從小就學琴,彈琴已是她人生樂趣之一。
「那就繼續彈吧,不要管我。」
「什麼?」她難以置信。
他轉過頭直視她。「我說你儘管彈琴,想彈就彈,不用在意我。」
「這——」她愕然。「可是你很討厭琴聲啊!」至今她仍記得,他初次見到她彈琴時,那狠絕的眼神。
「是嗎?我已經忘了。」他淡淡地回應,也不知是真是假。
她怔望他,半晌,嫣然一笑。
「你笑什麼?」
「沒事,我只是覺得——」她忍住笑。「你失去記憶好像也不是完全沒好處。」
「什麼意思?」
至少變得平易近人一些,至少願意稱讚屋內的裝潢,也願意聽她彈琴。
「沒什麼。」她不解釋,只是笑,笑得他瞇起眼,似有些懊惱。「對了,我去泡茶給你喝吧!」
她輕快地說,輕快地飄進廚房,切了幾樣新鮮水果,煮了一壺水果茶,接著拿出一碟手工餅乾。
「試試看。」她將餅乾擱上桌,為兩人各斟一杯茶。「這餅乾是我昨天烤的,你試試好不好吃?」
「你會做餅乾?」他訝異。
「是一個新認識的朋友教我的,你吃吃看。」
他點頭,猶豫地盯著餅乾盤片刻,才挑起一片灑上核果仁的餅乾,送進嘴裡。
「怎樣?好吃嗎?我知道你不喜歡太甜的東西,所以沒放太多糖。」
他默默咀嚼餅乾。
「到底好不好吃?」她追問。
他沒說話,只是又拿起一片餅乾吃。
她知道,他這意思就是好吃了,雖然失去部分記憶,他仍是彆扭地不愛多說話,以行動代替回答。
不知怎地,她忽然覺得很好笑,坐在另一張單人沙發上,笑盈盈地望著他。
他抬頭,猛然迎視她閃亮的眼眸,似乎嚇了一跳,急忙端起水果茶,藉著啜飲的動作掩飾自己的慌亂。
他幹麼緊張啊?是不是不習慣女人這樣盯他看?二十歲的他,有那麼純情嗎?
她更好笑。
荊泰誠眼角瞥見她彎彎的櫻唇,握住茶杯的手不禁掐緊。
「你要是喜歡我做的餅乾,我以後可以常常做給你吃。」她親切地許諾。「還有,我有去上烹飪班,所以手藝也進步不少喔!看你想吃什麼,跟我說一聲,我接受點菜。」
為何她對他說話的口氣好像對一個年紀比自己小的弟弟?
荊泰誠很不悅,但從目前的狀況來說,他的確比她「年輕」,也難怪她會用那種大姊姊似的態度說話。
他抿抿唇。「我記得你第一天來醫院看我時,好像說過,你想跟我離婚?」
「啊?」她愣了愣,苦笑。「是沒錯。」
「為什麼?」深沉的眸光瞥向她,又很快轉開,彷彿怕聽她的答覆。
她沒注意到,逕自傷腦筋地想了想。「我們之間出了點問題。」
「什麼問題?」
「老實說,我也不太清楚。」她坦白。或許不是因愛結合,就是他們之間最大的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