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不先烤過再吃嗎?」
「不用了。」他猛啃冰吐司。
「怪人!」她嬌嗔地揶揄。
他望向窗外。「風雨已經停了,看樣子應該脫離暴風圈了,吃完早餐我們就回台北吧!」
她怔愣。「這麼快?」
「嗯。」愈快愈好,他不能再與她獨處一個屋簷下了。
夏初雨怔忡地凝睇傅信宇,見他表情嚴肅,似是毫無溫度,心下悵然若失。
是因為颱風將他們困在這屋裡,兩人才有了和平相處的一夜,颱風走了,一切也就船過水無痕了是嗎?
她啜著黑咖啡,品嚐著那對她而言太過苦澀的滋味。
兩人各懷心事地用完早餐,收拾好碗盤,關了屋內每一盞燈,確定所有的門窗都上鎖。
在門口,她與他道別。
「我自己有開車來,你應該也是自己開車來的吧?」
他點頭。
「既然這樣,我們就在這裡分手了。」
「嗯。」
兩人相視片刻,她首先綻開笑容,非常甜美,燦爛如花的笑容。「生日快樂!信宇。」
他怔住,愕然瞪她。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猜你一定又忘了對吧?」她眨眨清亮的眼。「回台北後也不曉得有沒有機會對你說,所以我先在這裡說了,生日快樂!但願你心想事成,所有的願望都能實現!」
他默默地注視她,一語不發。
「那我先走嘍,掰!」話落,她朝他擺擺手,也不等他回應,便往自己的愛車走去,輕快如蝶的背影顯得太過匆匆,幾乎像是奔逃。
傅信宇深沉地目送她,許久、許久,直到她連人帶車完全消失於他視界之外,他仍若有所思佇立原地。
第6章(2)
車子剛轉進台北市區,夏初雨便接到趙英才來電。
「女人!你去哪裡了?我昨天晚上一直打電話找你!為什麼不開機?」
「因為我昨天在山區,訊號很差,我後來就索性把手機關掉了。」
「你在山區?哪裡山區?」
「宜蘭。」
「颱風天你跑去宜蘭幹嘛?很危險你知道嗎?」
夏初雨沒回答,淡淡一笑,轉開話題。「找我什麼事?我最近應該都沒排工作啊。」
「不是因為工作上的事找你,就是想問問你……唉,你最近身體覺得怎樣?每天都有按時吃藥嗎?」
原來是擔心她的病情。夏初雨心弦一緊,感動。「我沒事,你放心,我現在都有用藥物控制。」
「你真的還不打算開刀嗎?」
「再給我一段時間,我會去開的。」
「我怕等你想通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呸呸呸!我在胡說八道什麼?」趙英才在電話那頭自扇耳光。
他依然一貫地戲劇化啊!夏初雨忍不住輕笑。
「你還笑!」趙英才憤慨又哀怨。「你知不知道我昨天晚上多擔心你!還想說颱風天,你該不會出了什麼意外?」
「對不起嘛。」感受到好友滿滿的關懷,她放柔嗓音。「我現在已經在台北了。」
「你回台北了?那好!我們中午一起吃飯……啊,不行,我差點忘了今天約好跟一個新客戶開會。」
「沒關係,你去忙吧,我們改天……」夏初雨驀地頓住,腹部一陣劇烈的絞痛襲來,她強忍著先把車子停到路旁,雙手抱著腹部喘息。
即便她極力壓抑,趙英才仍是聽出不對勁。「你怎麼了?」
「沒、沒事。」她努力調勻呼吸。「我剛剛……呃,忽然看見一個熟人……」她咬牙忍住疼痛。「我不跟你說了,掰。」
匆匆掛電話後,夏初雨摸索包包拿出藥罐,吃了幾顆止痛藥,和著礦泉水吞下去。
她降下車窗,讓窗外的新鮮空氣流進車內,然後靠著椅背閉目休息,待疼痛止息時,已是十多分鐘後,冷汗濕透了她整個背脊。
她睜開眼,抽出幾張面紙擦拭臉上和頸脖的汗水,水眸迷離地掃視週遭,這才驚覺她剛好將車子停在傅信宇公司附近。
怎麼這麼巧呢?偏偏就讓她停在這兒,莫非是上天的旨意?
她胡亂尋思著,怔怔地望著街景出神,忽地,她瞥見一個似曾相識的人影,是位美麗的中年婦女,梳著高貴的髻,身上的洋裝看起來質料。剪裁都很好。
夏初雨倏地一凜。
那不是信宇的親生母親嗎?她又來找兒子了?
夏初雨仔細觀察婦人,發現她衣飾雖然如同上次一般華貴,但形容不知怎地顯露出幾分憔悴與倉皇,氣色不佳,彷彿遭受了某種重大打擊。
發生什麼事了?難道她兒子還是不肯認她嗎?
思及此,夏初雨心念一動,不禁開門下車,快步走向婦人。
「伯母您好,請問你是信宇的媽媽,對吧?」
婦人愣了愣,驚訝地望她。「請問你是?」
「我是夏初雨,信宇的朋友。」她盈盈淺笑。「伯母方便的話,我可以請你喝杯咖啡聊聊嗎?」
從宜蘭開車回台北後,傅信宇便直奔公司,昨天因為颱風,他下午臨時取消了兩個會議,改到今天進行。
一進辦公室,秘書便跟前跟後地報告他今天行程,他立刻開始工作,像個陀螺忙碌地轉,待有空閒時,已將近黃昏。
秘書很貼心地泡了杯養生的藥草茶,拿進辦公室給他。
「謝謝。」他接過茶杯,喝了幾口,總算稍稍鬆弛緊繃的精神。
秘書退下後,他才真正能夠獨處,靜心思索。
首先潛進他腦海的,不出他所料,真是夏初雨的倩影,他不斷想著她的一顰一笑,想著從過去到現在,她對他說過的話。
她說,她會用心來愛他。
她說,對他的愛太滿,無法眼睜睜地留在他身邊看他跟別的女人結婚,寧願選擇提早離開。
她說,再次接近他不是為了嘲笑或破壞他的婚姻,只是因為關心他。
她想跟他當朋友。
她一直將他送的戒指帶在身上,她的手,還殘留著,殘留著他們三年前那段戀情的證據。
她依然……令他心軟。
這正是最麻煩的一點,他想不到,三年過去了,她依然擁有動搖他的能力。
他想起昨夜那個與她擦槍走火的深吻,想起她含淚的細語--
你結婚了,就算分居,你們還是有婚姻關係。
她說得沒錯,他的確和方嬌嬌還有一筆牽扯不清的帳!
思及此,傅信宇取出手機,點開相片簿,昨夜他趁她入睡,拍了好幾張她的照片,每一張都夠他癡癡看上許久。
真的可以嗎?
經過三年前她的不告而別,他還能平心靜氣地面對這女人嗎?還能允許她不經他同意,便擅自闖進他心房嗎?
對她,他該怎麼做才好?
傅信宇蹙眉,深深地盯著手機裡她無防備的睡顏,出神片刻,他驀地一凜。
不管怎樣,他都必須盡快離婚,只有結束這段婚姻關係,他才有資格去思考關於自己和初雨的未來。
下定決心後,他撥通方嬌嬌的手機。
鈴聲數響,對方接起電話。「你居然還有臉打電話給我?」
他一愣,被這句突如其來的指控弄得摸不著頭緒。「嬌嬌,是你嗎?」
「你連自己老婆的聲音都認不出來了嗎?嗚嗚,我就知道,你心裡根本就沒有我了啦!嗚嗚∼∼」
線路那端,傳來方嬌嬌嗚咽不休的哭泣。
他愕然,正不明所以時,她的手機被另一個人搶去,一道嚴厲的嗓音如雷劈落。
「信宇,馬上進來我辦公室!」
是方懷義,他的岳父大人。
傅信宇直覺不妙,天曉得那個滿肚子壞水的任性千金又導演了什麼樣的好戲,但無論她唱的是哪一出,他都沒耐心陪她演下去了。
他整肅心緒,穿回西裝外套,將領帶調整好,這才舉步往與他相隔幾扇門的董事長辦公室走去。
第7章(1)
一進門,只見方嬌嬌坐在沙發上,趴在父親懷裡哭哭啼啼,而方懷義一臉不悅地瞪著他。
「發生什麼事了?」他冷靜地問。
「你還敢問?」方懷義輕輕推開女兒,忿忿起身。「說!你昨天晚上上哪兒去了?」
傅信宇劍眉一挑,望向方嬌嬌,她仍繼續哽咽啜泣著,相當稱職地扮演可憐嬌嬌女。
「說啊!你不敢承認嗎?你昨天究竟去哪兒了?」方懷義咆哮地逼問。
「我在宜蘭。」他仍是一派氣定神閒。
「你去宜蘭做什麼?」
「嬌嬌約我在宜蘭的別墅見面。」
方懷義聞言一怔。「嬌嬌,是這樣嗎?」
「爸,我是有約他見面,可是我也打電話跟他說了,因為颱風的關係我不能過去了,沒想到……沒想到他居然就趁這個機會跟外面那個野女人過夜,你剛剛不是在影片裡也看到了嗎?他們都上床了!嗚嗚!!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影片?傅信宇深思地瞇了瞇眼,在腦海玩味眼前的情勢,這麼說昨天他跟初雨會在宜蘭別墅碰頭,果真都是嬌嬌有意安排的,她甚至用監視器錄下了兩人親熱的片段。
「你過來看!」方懷義憤忿惱地丟下一句,用電腦播放隨身碟裡的影片檔給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