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老大不爽,於是故意丟出一顆震撼彈給她。「你剛剛說要繞到音樂教室接誰?」
孫宜蘋這時才想到這點。老天,怎麼辦?
「不……不用了,我……自己……」話沒說完,她乾脆開門直接逃。
雷秉函比她還快,一把抓住她的手將她拉回,傾身將門關上,鎖上中控鎖。
「開門!讓我下車!」她扳著開關,無奈門卻無動於衷。
「你又想逃了!在你眼裡,我就這麼可怕,讓你一見到我就只能逃?我是鬼?還是毒蛇猛獸?」雷秉函簡直不敢置信,在以為是紀哲銘的時候,她說話輕聲細語,一發現是他,就像見鬼一樣,他知道她情有可原,但是她的反應讓他很受傷啊!
孫宜蘋一愣。「不是的,我只是……」他受傷的表情讓她愧疚,急切的想要解釋,可到口的話卻硬生生的打住,怎麼都說不出口。
她逃,不是因為他是毒蛇猛獸,而是害怕面對知情後的他啊!
「只是什麼?十年前你逃,因為你年輕,對於酒後所做的事驚慌失措無法面對,我可以體諒,當時的我不知道你是誰,只能留在原地等你再回來,我延後行程,直到不能再延,不得不離開;十年後的今天,你逃得沒道沒理,但是我知道你是誰,你以為這次你能逃到哪裡去?」
十年前,他果真是在等她?孫宜蘋心頭震撼,卻又不解。
「為……為什麼等我?我只是一個……一夜情的對象,不是嗎?」
雷秉函撇開眼,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道:「你現在是在向我討解釋嗎?我以為該解釋的人是你。你說,為什麼又逃了?」
「我才不是逃,我是……是……」她掰不出理由,乾脆閉上嘴,撇開頭不看他。
「再掰啊!」雷秉函輕諷,盯著她的模樣,好像野獸盯著獵物一般,令她更加忐忑不安。
「我……」孫宜蘋掰不出來,她向來不是口才便捷的人。
「既然你掰不出來,那我們就繼續上次未完的話題吧!」
上次未完的話題?是兩人交往的事嗎?
「交往的事,就當作沒這回事,我不能和你交往。」她直言告知。
「這個話題在那天就已經結束了,而且這是已經決定的事,我會當作沒聽見你剛剛說的話。」雷秉函語帶警告。「我要繼續的,是你說『有件事要告訴我』這個話題。」
孫宜蘋一愣,旋即抿唇撇頭望向窗外。「我已經忘了要說什麼了。」
「是嗎?沒關係,等你想起來的時候再說。至於現在,我倒是想聽聽另外一件事。」他湊近她,在她往後退的時候,仍繼續逼近,直到她貼著車門,退無可退。
「你想聽……什麼,有必要……靠這麼近嗎?」她覺得空氣都被他搶光了,害她呼吸呈現困難的狀態。
雷秉函想到自己給她一個月的時間思考,結果她還是不想告訴他小廷的事,心裡非常不爽,神情不自覺的變得冷酷,盯著她的眼,緩緩開口,「小廷。」
孫宜蘋臉色瞬間刷白。他知道小廷了!怎麼會?怎麼知道的?又知道多少?
她驚慌的瞪著他,卻被他那冷到極點的眼神給震懾住。
如果他知道小廷的存在,為何他的眼神會這麼冷酷?
突然,那天晚上他在電話裡對二嫂說的話,在她腦海裡響起,是呀,她能理解他為何如此冷漠了,原來他只知道一半啊。
他應該是從和二嫂的電話中得知了她的身份,進而得知她有個兒子吧!
大概是想到自己竟然提出要和她這種不知羞恥的女人交往,感到不悅吧!
驚慌在她眼底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無奈的悲哀。
「看來你是從施卓菱口中知道我的身份了,是吧!」孫宜蘋露出苦笑。
她眼底濃濃的哀傷讓他看了心疼,原本眸底的那抹想到她一而再、再而三逃離他,到現在還試圖隱瞞他兒子的存在的冷意退去。
他怎能責怪她?她只是在保護自己、保護兒子啊!
「宜蘋,我……」他輕撫她略顯冰涼的臉頰。
孫宜蘋搖頭,伸手抵著他的胸膛,將他推開。
「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不是想為自己辯解什麼,只是要把話說清楚。」她直視著他。「沒告訴你我有一個兒子,是因為那是我的私事,沒必要見人就說,這樣別人也會覺得很奇怪吧!就像我之前說的,交往的事就忘了吧,雷先生不用這麼不高興,像我這種私生活不檢點又不知羞恥的女人,最不缺的就是男人,不會死纏著你不放。」
雷秉函渾身一震,心頭湧上滿滿的愧疚。她果然聽見,還當真了,可她寧願作踐自己,也不打算告訴他真相,這讓他很生氣——氣自己竟傷害她,就算是無心,依然是他的錯。
「你是什麼樣的人我很清楚。」他咬牙道,發動車子駛離。
她抿唇。是啊!他當然清楚,且再清楚不過,甚至比她這個當事人還清楚,她相信二嫂說了很多連她這個當事人都不知道的事。
「音樂教室在哪裡?」車子駛入大街之後,雷秉函才問。
孫宜蘋猶豫著該不該讓他們見面,不是擔心會被認出來,因為他們父子一點也不像。她猶豫的原因,是不希望受過二嫂洗腦,有了先入為主的他,用有色的眼光看待小廷。
「雷先生,我知道我二嫂都說了些什麼,我不想做任何辯解,只請求你,不管你覺得我有多下賤、多不知羞恥,我兒子是無辜的,他是一個很乖、很聰明、很貼心的孩子,請你……不要用像二嫂看待他的眼光來看待他。」她由衷懇求。
「你以為我會對他怎樣?」他簡直不敢置信。
「我不知道!」孫宜蘋搖頭大喊。「但是我知道我二嫂都說了些什麼,也知道你有多認同她,所以我才求你,如果你無法掩藏心裡對我的不屑和鄙夷,那麼就讓我們自己去。」這樣的安排對他們三人都好。
雷秉函咬緊牙,從沒有一刻這麼懊悔,為自己無心對她的傷害充滿愧疚,也心疼極了。他到底該怎麼彌補她?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從來沒有認同卓菱對她婆家所做的控訴。」趁著紅燈,他偏頭望向她,果然看見她一臉懷疑。「我只是懶得對她說道理,因為我知道她聽不進去,如果反駁她,她只會鬧到我母親和阿姨那裡,然後我就不得安寧,所以我學乖了,不管她說什麼就隨口敷衍,順著她的說詞說幾句,等她抱怨完,就沒我的事了。」
是真的嗎?他真的沒認同過?
「宜蘋,我知道你很懷疑,你何不想想,如果我真的認同她,又何必跟你解釋這麼多?直接謝謝不聯絡才是認同者會採取的行動,不是嗎?」
「可是……為什麼?她是你表妹啊!你為何不相信她?」
「呵!就是因為她是我表妹,我太瞭解她的個性,所以才不相信她。」他一笑。「卓菱從小就被寵壞了,驕縱任性得要命,我和我妹都不喜歡她,可是因為我母親的關係,加上我和卓菱年齡相近,從小就被迫一直容忍她,我妹則因為年紀差我們比較多,逃過一劫。說真的,我還真不知道你二哥是怎麼看上她的,眼光真的……」基於卓菱終究是他的親人,他最後只是搖頭,沒有說出太傷人的評語。
「所以你並沒有……」她深吸了口氣。
「我不是說過,你是什麼樣的人我很清楚嗎?」他知道她相信了,暗暗的鬆了口氣,露出淺笑。
原來那句話是這個意思啊!
孫宜蘋緊繃的情緒終於放鬆下來,眼眶一熱,心中的酸楚似乎尋著了出處,就這麼一湧而出,淚水嘩啦啦的直流。
「嘿!」雷秉函有些慌,想安慰,卻不知道該說什麼,看著她掩臉啜泣,纖細的雙肩不住顫抖,他心痛糾結,伸手將她攬進懷裡。
「叭——」後面汽車喇叭長鳴,綠燈了。
「我……我沒事,你快開車。」孫宜蘋趕緊推開他,手足無措的抹去眼淚。
雷秉函也知道現在的時間和地點都不適合,所以趕緊加油前進。
「你還沒告訴我音樂教室在哪裡?」
「啊,對喔!」她偏頭望向車外。「哦,不好意思,請你回轉。」
第六章
那就是……他的兒子!
雷秉函站在門外,費力隱藏內心的激動,透過門上的玻璃窗,看著在小小的教室裡頭彈琴的男孩。
「他彈得很不錯。」他輕聲稱讚。
「嗯,小廷很有興趣,五歲的時候自己說想學鋼琴,我就讓他學了。」孫宜蘋望著他的側面。是她的錯覺嗎?怎麼感覺他好像有些激動的樣子。
「看什麼?」察覺她的視線,雷秉函偏頭望向她。
「不,沒什麼。」她搖了搖頭,走到放置在教室外頭的椅子坐下。「還有十分鐘才下課,麻煩你再等一下。」
雷秉函望著她,她什麼時候才願意告訴他真相?告訴他,孩子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