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凝蘭從那樣的地方出來,別的不提,這嘴上的功夫是半點都不差的,一番話就把臉色嚴肅的守門婆子給說得露出微笑。
守門婆子掂了掂手中鐲子的重量,點頭道:「行,我這就幫董姑娘傳話。」
周函若臉色難看的瞪著那婆子拿了東西就喜孜孜的往裡頭走,她嘲諷的看著董凝蘭,沒好氣的道:「不愧是伺候人出身的,骨頭就是軟,連在守門婆子面前都硬氣不起來。」
董凝蘭全當沒聽見,假裝不經意的將視線瞥向另一個守門的婆子,發現對方忍不住皺起眉頭,她馬上露出幾分尷尬,心裡卻是得意的笑了。
真是個沒腦子的!就不知道盧氏那只差沒全身都長滿了心眼的女人,怎麼會生出這樣一個連看人臉色都不懂的姑娘,也不想想自己連姓都沒改過,明眼人都知逍她周函若就是盧氏的拖油瓶,就她一點自覺也沒有,還真的把自己當成顏家的正經姑娘。
周函若最看不得她那委委屈屈的模樣,本張口還想要罵人,隨即想起盧氏的交代,一口氣又硬生生的忍了下來,冷哼一聲,偏過頭去,眼不見心不煩。
兩人互相看不起,卻也不想在驚鴻院外鬧得不好看,反倒讓冷蓉看現成的笑話,便很有默契的都不出聲,倒也成就了一種詭異的和諧。
正忙著試驗一個新配方的冷蓉,則是讓紫籐給喊出了實驗室,一邊喝汽說水,一邊問:「少爺呢,又在書房裡?」
說是實驗室,其實是以前用來擱放一些雜物的小房間,顏溫良特地吩咐下人清出來給她使用,她還教他和其它下人,以後就管這兒叫做實驗室。
紫籐一邊打扇,一邊回道:「是呢,這幾日外頭不少人進院子來回話。」
「喔。」冷蓉一邊享受著紫籐打扇吹過來的涼風,一邊懷念著以前實驗室裡的全自動空調。
說來那天給曹天洪下的藥,藥效似乎還是強了些,曹天洪那時甩了門離去,結果等他們要離開酒樓時,就聽見有不少人在竊竊私語,說著剛剛撞見的新奇事。
原來曹天洪離開酒樓沒多久,就覺得頭有些癢,結果伸手一抓,一族簇的頭髮就跟斷了根一樣飛落下來,讓他又氣又怒,可一時間又找不到原因,結果頭髮散落一地就算了,他又撓起手腳來,怎料手腳的寒毛也跟頭髮一樣,一抓就是一把,嚇得他連忙往醫館跑。
等他們回到顏府,最新傳回來的消息是,曹天洪在醫館裡癢得扒了衣裳,最後整個人就像脫了毛的豬,乾淨得找不到半根雜毛。
這樣新奇的事兒不過半天時間就傳得人盡皆知,還有不少人說自己看見了曹天洪脫了衣裳後的模樣,說得繪聲繪影的,像是當場看見曹天洪在他面前脫了褲子一樣。
她倒是挺高興有人幫忙證明了藥效,不過又覺得還可以再改進一點,起碼跟她在現代的原藥方還是有些差異的,應該要做到無聲無息的讓毛給掉光才好。
她專心想著該如何修正,沒聽見紫籐在她耳邊的問話,直到紫籐搖了她的肩膀兩下,她才回過神來問道:「怎麼了?」
紫籐有些無奈的看著她,再次重複道:「小姐和董姑娘來了,正在院子外頭呢!少奶奶可要見她們?如果不見的話,奴婢這就讓人把她們給打發了。」
「見啊!怎麼不見!」冷蓉想著今天反正也是閒著,就見見那兩個人也無所謂。「對了,我記得昨兒個讓你做了一道冰點,可做了?」
「做好了,都在冰庫裡凍著呢!」昨兒個大少奶奶說要這樣點心時,她也不知道做出來會是什麼樣子,沒想到成果倒是挺不錯的,讓她也驚訝不已。
「你去傳個話,讓少爺過來一趟,說嘗嘗我新得的點心,不管怎麼忙,總該有歇歇的時候吧。」尤其他的傷還沒痊癒呢,只曉得忙,都忘了要照顧自己。吩咐完,她也不覺得熱了,光想著冰淇淋的滋味,就覺得口水都快滴下來了。
紫籐看著她一臉傻笑、沒心沒肺的模樣,就忍不住想歎氣。
少奶奶是真懂還是不懂呢?有時候明明就對少爺體貼得很,但有時候又看不出來是不是真對少爺上了心,不提兩個主子,就是他們這些下人在一旁看了都覺得心急啊!
要說沒情分,兩個人一見面,那也是好聲好氣的說話,少奶奶說話的時候,透出來的歡喜還有少爺眼裡的那份柔情不是假的,但要說有情分,兩個人到如今都還沒園房,平日白天各忙各的,有時候甚至連捎一句話都沒有,同一個院子裡住著,卻弄得像是陌生人一樣。
唉!只能說主子們之間的感情事,真是難猜啊……
屋外的婆子收到了消息,快步來到到院門口,周函若正等得不耐煩,看著守門婆子回來,口氣不善的訓斥道:「怎麼傳個話都這樣慢,都做什麼吃的?!」
守門婆子在驚鴻院伺候,平日可是沒幾個人敢這樣大聲跟她說話,如今卻被這個在下人之間也不怎麼看得起的外姓姑娘教訓,臉色頓時一沉。
董凝蘭在心裡暗啐了周函若一聲廢物,臉上卻堆著極為討好的笑容,誠懇的道:「可真是感謝大娘了!」說完,她便跟著囂張氣焰不減的周函若往院子裡走去,她落後了幾步,所以聽見了兩個守門婆子壓低聲音的議論——
「不過是夫人帶過來的拖油瓶,還真當自己是顏家小姐了?!真要說起來,她還不如董姑娘呢!我呸!這樣的人要是能得了好姻緣,那才真的是老天不長眼……」
董凝蘭淡淡笑了笑,一雙翦水靈眸閃爍著得意的光芒,她輕拈著帕子捂著嘴,遮掩住揚起的嘴角,和周函若一起踏入房門。
周函若見著冷蓉的時候,像是突然炸了毛的貓,瞪大了眼看著躺在軟榻上吃冰碗的冷蓉,雙頰陡然染上一層紅暈,雙唇也微微顫抖著,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董凝蘭畢竟是清倌人出身,反應雖然不如周函若這般誇張,卻也覺得冷蓉這麼做實在有點出格。
冷蓉察覺兩人一進門就傻站在那裡,不自覺抬頭望去,就見一個一臉驚恐,一個一臉困惑,轉過頭就對著紫籐吩咐道:「還有冰碗的話,就隨便弄點給她們吧,真可憐,連冰碗都沒吃過。」
紫籐輕歎口氣,深深覺得自己應該要提醒一下少奶奶,她們兩個人絕對不是因為想吃冰碗才露出那樣的表情,而是少奶奶穿得太暴露了。
剛剛少奶奶要換這套衣裳的時候,她就已經勸過了,說這衣裳不大適合這時候穿,但少奶奶用了一連串的理由來說服她,她想就只是在屋子裡穿穿而已,也就不再勸了,沒想到穿的人自己還沒嚇到,倒是先嚇著了別人。
冷蓉話才剛說完,周函若就忍不住氣得跳腳,「誰連個冰碗都沒吃過?!你、你胡說八道前先看看自己穿了什麼吧,真是傷風敗俗不知廉恥!」
被這麼劈頭一罵,冷蓉的臉也沉了下來,隨手將冰碗往旁邊一擱,從軟榻上站了起來,「我哪兒傷風敗俗不知廉恥了?我是沒穿衣裳在你前面走來走去?還是脫了你的衣裳讓你在外面晃來晃去?!」
「你、你……就是不知廉恥!」周函若結巴又氣虛的罵回去,卻不敢再看著她,恨恨的轉過頭去,只覺得多看一眼都會髒了眼睛。
瞧瞧那是什麼衣裳,露腿又露胳膊的,就連腰都露出來一大截,還有胸脯的地方,領子低得幾乎什麼都讓人看清了,那還能叫做衣裳嗎?叫做一塊破布都抬舉了它!
冷蓉看著她像小姑娘似的跳腳,壞心的勾了勾嘴角,故意慢步來到她面前,有些輕佻的雙手盤在胸前,「這就叫做不知廉恥了?你要不要再靠近一點看看,到底是怎麼個不知廉恥法?」
周函若被戲弄得臉漲得通紅不說,整個人還慌得連連後退,差點給絆了腿,直到被董凝蘭扶住了身子,才不至於出醜,這下子看著冷蓉那副囂張的模樣,她更惱恨得不行,只覺得娘親想盡辦法要把她給弄出顏府,是最正確不過的決定。
董凝蘭見冷蓉的舉止這般大膽,也忍不住臉頰泛紅,可她不是沒見過這樣的衣裳,馬上裝好心的勸道:「少奶奶,這衣裳可不是正經人家能穿的,都是下城那兒的一些舞孃,尤其是從異域來的舞孃才能穿的,都是讓人取樂的玩意兒,少奶奶穿了,怕是……會讓少爺不喜啊!」
冷蓉還沒開口,門外就傳來一道嗓音打斷幾人的對話——
「什麼會讓我不喜?」
隨即,高大的顏溫良就出現在眾人眼前,他冷如寒霜的眼眸掃過屋裡的所有人,除了冷蓉之外,全都像被勒住脖子的母雞般說不出話來。
寂靜,果然是一個反派出場的必要條件,冷蓉在心裡有些好笑的暗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