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她交給耿氏一個包袱,鼓吹她離開。
耿氏不傻,反問道:「姊姊這話能信嗎?我一旦出府,還能回得來?」
不過李氏的腦袋比耿氏聰明冷靜上十萬八千里,不多加思考,她便尋出話來說服對方。
「妹妹擔心我不讓你回來?我還怕妹妹在外面亂逛呢。妹妹手上有我的把柄,你以為我敢放任妹妹在外面放話嗎?女人的名譽再重要不過,這段日子,我讓曾五福害得連大門都不敢出,你以為我不恨她?
「成親數月,我在一旁悄悄觀察四爺,四爺不是個重女色的,我雖不知曾五福用什麼手段攏住四爺的心,但我敢保證,沒有曾五福,四爺大概不會再從外面找女人回來。
「往後府裡就只有我和妹妹,我們有共同的秘密,我們同心齊力、好好相處,當對真正的姊妹好不?」
這話說得太高明,先賞一記巴掌,再給塊糖,之後允下未來希望。
一整天下來,耿秋蓮本已心如死灰,現在有人送來一把火,能不欣然接下?
那個晚上,耿秋蓮逃走了。
不過兩天後,耿秋蓮的屍體被找到,她死在一間廟裡,旁邊還有個道婆的屍體,有人說是山賊所為,但沒有任何證據,事關四皇子,當地縣官查了又查,最終還是成了懸案。
事情就此告段落,李氏安靜了好一段時日。
第12章(1)
消息如野火燎原,在全國各處傳開,二、五、六、七、九皇子貪瀆賑糧。
此為動搖國本的大事,五人被眨為庶民,終生不得進京。
此事牽連甚廣,玥貴妃被送入冷宮,而褚家一門十二歲以上的男子斬首示眾,其餘發配邊疆,女子賣為官妓家奴。
皇后一派大獲全勝,但皇上並未因此讓大皇子入主東宮。
熙風說:「父皇自信得很,他認定自己身子骨很好,可以再生出許多小皇子,一個個慢慢教育培養,定能為朝廷教養出未來棟樑。」
熙風說這話時,臉上露出淡淡嘲諷,五福捕捉到了,她追問:「是真的嗎?」
「什麼是真是假?」
「皇上的身子果真強健?」
五福的問話讓他驚詫,他訝異於她的敏銳,但是很快地,五福機警地搖了下頭,道:「不方便的話,就別告訴我。」
她的心是什麼做的啊,如此玲瓏剔透?熙風握住她的手,鄭重回答道:「你說過,我們是一體的,既是一體,有什麼話不能對你說?是,你猜對了,父皇身子快要垮了。」
「為什麼?是生病或……」她從熙風的表情中猜出來了,一雙眼睛瞠得又圓又大,滿面驚嚇。
「是皇后下的毒,你以為,太子之爭浮上檯面多年,她為什麼會選在這個時候下狠手?因為她清楚,父皇的日子不多。
「過去朝堂五分天下,褚家佔兩份,李家、耿家以及父皇掌控的各佔一份,褚家落敗,父皇提了不少官員,李家以為那些官員的根基不穩,突然承接大位,需要找棵大樹傍身,屆時必會找上李家。」
他說到最後兩句時,臉上喜不自勝,五福便明白,那兩份勢力落在誰手上。
「其實並不是,對不。」這句話不是問句,而是褒義詞,她在誇獎他。
「對,那些是我花七年時間栽培出來的人,他們不需要去找大樹傍身,因為我就是他們的大樹。李氏過度自信,認定自己可以擁有三份勢力,屆時輕而易舉就能拱齊熙棠上位。」
原來如此,難怪這段時間,四爺會忙得頭不沾枕。
她還以為這種得慢慢醞釀,真槍實刀的圓子還要過上幾年,沒想到事情已近在眼前。「還有……多久?」
「三到四個月。」只不過在這段時間裡,父皇將會精神矍鑠,無病無痛,他以為自己正值英年,有的是大把大把的時間。
「沒有太醫可以……」
「沒有,發現得太晚。林霜曾經喬裝打扮潛進宮裡替父皇看病,父皇已經病入膏肓,只是尚不自知。」
他曾經掙扎過,他也想視而不見,為母親討個公道,最後還是不忍,讓林霜出手。
他將五福緊抱在懷裡,以後,他只有福兒一個親人了。
熙風低聲道:「福兒,先準備吧,咱們很快就要回京。」
一股說不出口的膽顫心驚冒出來,在京城長大的她,竟然害怕回京。
環住他的腰,將自己埋進他懷裡,她很害怕,但她對他說:「不要怕,有我。」
這話不是浮誇,而是承諾,承諾她會盡心努力,會不成為他的負累,雖然她的力量太小,但她會盡力為他掃除障礙。
他猛點頭,笑得很甜很膩。這傻丫頭能做什麼?什麼都不能做吧,但……不必做,只要待在他身邊,他便可以安心、可以氣定神閒、可以篤定自信。
「好,我不怕,我有你。」他附和她的話。
這天過後,熙風突然忙了起來。
五福也忙,她拿著雞毛當令箭,非常時候絕對不能讓李氏弄出事來。
所以不管不顧地,她讓紫裳搶走李彤樺的賬本,理直氣壯接手府裡中饋。
她大刀闊斧把後宮的眼線一批批往外送,分別送到附近庵堂,付一筆銀錢把人給看管起來,她也命人將李氏軟禁,不給她任何機會往皇后娘娘跟前遞訊,她甚至威脅了銀雙、銀葉,倘若她們敢為虎作悵,下場會比她們的主子慘十倍。
狠話撂盡,她變得不像自己,天知道她有多麼不願意,但若只是為著自己,能夠含糊過去也就過去了,可是為了四爺……臥榻間怎能留異心人酣睡?她不能冒這個險!
就這樣,熙風忙、五福忙,在塗管事的協助下,她只留下能用的人馬。
四爺既然讓她先準備,她便讓塗管事先帶著那些得用的人前往京城。
她心裡清楚,自己要面對的大陣仗不只有李氏,還有京中府邸,在他們回京之前,皇后是否已經將那裡佈置成銅牆鐵壁?
她怕自己往京裡送的人,待他們回去後,已經被散得無影無蹤,所以一封家書送回曾家,她沒讓他們進四皇子府,而是讓父親、母親先買座三進宅子,把人給安置下來。
第七天,消息傳出,被眨為庶民的二皇子買通江湖人士,刺殺大皇子、三皇子,大皇子當場斃命、三皇子斷了一手一腳,至今尚未清醒。
這個消息夠震撼,當熙風把話傳給五福的時候,五福心中大驚,然後問:「這件事情,你……」
他點頭,對,當中有他的手筆。
「老二、老五被趕出京城後,到這裡來找過我,他們向我要銀子,我給了!」
「那些江湖人士呢?」
他冷笑,一臉鄙夷。「他們找的那票全是酒囊飯桶,所以我花錢讓那些人引薦邱家兄弟。」
「邱家兄弟?」邱家……好熟悉……五福沉吟,會是那個邱家嗎?
「離京城約半日路程有一個邱家村,邱家村位在一處山林,林裡有溫泉,是個風光明媚的好地方。當時父皇身上經常覺得酸痛,太醫說如果可以尋處溫泉池子,經常泡洗,可以減輕症狀。
「齊熙棠和齊熙慶找到邱家村,為了在父皇面前出頭,便下令全村搬遷,他要在上面蓋別莊,討父皇歡心。
「但村民們怎肯,那是他們世代居住的地方啊!當地縣官是個愛民的,知道此事後四處奔走,尋到幾位大官試圖向齊熙棠進言,希望他能高抬貴手,但齊熙棠剛愎自用、目空一切,哪容得下別人反對他的意見。」
「齊熙棠責備了那個縣令。」五福接話,她想起來了,那位縣令不是別人,恰恰是她的爹。因為得罪大皇子,那段日子家裡經常有人來生事,一件接著一件,爹娘煩不勝煩,卻不敢抱怨。
「你還記得?」
「那時父親很沮喪,幾次萌生退意,但看見那些求助無門的村人,他無法放手,於是經常到村裡與大家會議,勸解百姓是否各讓一步,他會想辦法讓大皇子拿錢出來買地,只要不是強佔,至少村人會有足夠的銀子到別的地方置田買地、安身立命。」
那是當時她所能想到最好的法子,父親明知道成功機會不高,說不定還會惹禍上身,但他說:「為官的目的不僅僅是替自己爭前程,更得為百姓謀福。」
父親鼓起勇氣,預備在城裡攔下齊熙棠,為百姓請命。
那天父親出門,母親憂心忡忡,做什麼都不順,砸了碗盤、掉了杯盞,連弟弟哭鬧都沒有心思哄騙。祖母也一樣,這是明知不可行還非要去做啊,他們不敢猜測會迎來什麼結果。
只有祖父最鎮定,他說:「仰無愧於天,俯不怍於地,捫心自省能自安者,正人也。生為人,就要對得起天地,百年後,方能無愧於心。」
熙風道:「你父親挑了個不夠好的時機,當時齊熙棠正要到青樓,那裡有個他垂涎已久的名妓,你父親卻選在那個時候與他論事,他連聽都不聽,一陣怒責賞下五十杖,那次你父親差點兒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