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過世後,我被現在的父母收養,後來家境好了,反倒沒有機會跟他們來動物園,因為他們很忙。而她初來乍到,不希望給人添麻煩。「有時候我會想,如果爸爸還在我身邊陪我該有多好!不是爹地、媽咪對我不好,他們對我很好很好,就只是遺憾而己,千萬不要讓他們知道!他們知道會難過。」
她把他當成了可以相信的對象,對他吐露心事。
被她信任,卞珒感到無比的滿足,但也因為聽了在她信任之下說出的心事,而感到苦澀不己。
她還在思念著亡父,那個因他之過而失去生命的人。
「人生就是這個樣子,沒有兩全其美。卞珒斂了斂眼,把食物端到她面前。
「是啊。」曾心唯回道,拿著食物就磕了起來。「雖然有時候會想,如果爸爸還在我身邊該有多好……但是又想到我爸爸的個性,他一定會罵我不知好歹。」
這真是奇怪的說法,希望父親在身邊,怎麼會是不知好歹?
「我的養父母養育我十五年,我爸爸肯定會說『養育的恩情比生育的恩情還要大』,為我的貪心罵我一頓——我爸爸就是這樣一個人。」
「他是一個好父親。」卞珒看著她臉說。「他把你教導得很好,過了十五年,你還記得他的教誨。」
「當然啊,我爸疼我歸疼我,還是打得很凶,哪像我現在的父母,連罵我都不太捨得。」
「……我怎麼聽出來有扼腕的意味?」他挑眉,奇怪有人不被罵覺得可惜的。
「對耶,怎麼會這樣?」
曾心唯自己都覺得好笑,哈哈大笑起來。她注意到,卞珒也笑了。
他很少笑,他一笑,冰冷的王子形象就軟化了,臉部表情變得很柔和,她發現自己喜歡看他笑。
「看什麼?」發現被注視,卞珒望著她問。
被抓到了!
可惡,明明講話習慣看著他的眼睛啊,為什麼這回對上他雙眼,她覺得臉紅,好熱!
一定是因為現在太陽太大的關係,她才會熱成這樣。
「……沒啊,我只是在想,你怎麼突然會買玩偶給我?而且還是河馬,你怎麼知!道我喜歡河馬?」她隨便找話題來逃避。
「沒什麼。」卞珒低頭,把最後一口麵包吃完,斯文地拿出紙巾擦拭,用著平淡的語調接著道,「覺得跟你很像罷了。」
「原來是這樣,跟我很像啊。」她拿起那只河馬,粉紅色的絨毛玩偶,有著二頭身的比例,圓圓胖胖的身材,少女般的眼神,小小的耳朵以及那兩顆大牙齒。
「……跟我很像?這跟我很像?」當下少女心被踐踏了,她抓著那只醜得很可愛的河馬,緩了緩氣之後,學他用和緩的語調問:「你要不要再看仔細一點?我一點也不覺得我們兩個很像。」
卞珒看著她鼓起腮幫子,再對照她手上那只臉頰特別鼓的河馬——他沒有回答,只是別過身,不讓她看見自己的表情。
可抖動不停的肩,洩露了他忍笑的事實。
「哼!看在你平時很少大笑的分上,我就不跟你計較……過分,你要笑道什麼時候?卞珒,你真的很過分……」
她惱羞成怒地大喊他的名字,這是第一次,她喊他的全名。
不是卞大哥,也不是什麼客套生疏的稱謂,這麼一吼,似乎也吼碎他們之間那一層明顯的隔閡。
第7章(1)
這天傍晚,結束了動物園之行,兩人玩得又累又餓,中午只是隨便買了吃的墊胃,因此,卞珒堅持帶她去吃晚餐。
不是去自家飯店的餐廳用餐,而是找了一家以肉質佳聞名的燒烤店,兩人點了一堆肉,然而大多數都進了愛吃肉的曾心唯碗裡。
氣氛熱鬧的燒烤店裡,有的是三五好友的聚會、家人共聚的天倫時間,也有情人間的你儂我儂。
「多吃一點。」卞珒用不熟練的動作翻烤肉片,一眼就能看出這人從來沒有做過這類事——照顧別人。
現在,他卻照顧她……
想著今天一整天的行程,曾心唯發現自己對卞珒的看法不一樣了。
他冰冷的態度、不凡的家世,讓她感覺這個人跟自己所處的世界不同,一方面想避嫌而和他保持距離,另一方面則是——她有點怕他。
怕那張沒有情緒起伏的臉孔面對自己,那雙看不出心思的的黑眸盯著她看,感覺像被看透了,但她卻看不透他。
她想太多了,其實卞珒這個人,外冷心熱。
比如像現在,他明明烤肉技術其爛無比,卻硬是不肯把夾子讓出,偏要她坐下來飯來張口,被他服侍。
幾次搶不贏他,曾心唯便不再跟他爭。
「如果……冠權表哥知道我今天一整天都跟你在一起,你不僅陪我去動物園玩,現在又烤肉給我吃……」肯定會被嚇死吧?哈哈哈哈。
看著卞珒把她的盤子堆得滿滿的都是她愛的肉,曾心唯心裡有什麼東西似乎也被填滿了。
被照顧體貼的感覺很好,是女孩子都會喜歡,可為了避免給對方太多聯想,她從來不讓人這樣對待自己。
如果對方堅持,她會更堅持的甩頭離去。
可此刻對象是卞珒,她覺得難為情,不但不再堅持原則,還接受了他的好意——新拆開的暖暖包還未發熱,他仔細搓揉到發熱了才塞到她手裡,這樣親密的舉動,她沒有拒絕。
為什麼啊?她不禁自問。
「冠權知道會生氣?」聞言,卞珒稍停手上的動作問。
「會把——氣我這麼不知輕重的讓他佛……心般的老闆為我服務。」喔,差點把沸地魔講出來了,好險好險!
「你剛才似乎消音了幾個字?」聽出她轉得很爛的彎,卞珒笑睨她。
「唔,這個好好吃,你也吃一點。」不,絕對不能被卞珒知道,表哥都私下喊他佛地魔!每次一提到卞珒兩個字表哥就會變臉,那驚嚇的效果宛如《哈利波特》中的佛地魔。
她趕緊夾起一塊烤好的雞腿肉,粉飾太平地遞到他唇邊。
卞律眉頭一揪,但沒有拒絕,張口吃了。
就著她用過的筷子,吃掉了她親手喂的的雞腿肉。肉烤得有點太老,但還是將它吞下去了。
沒料到他真的會張日吃,曾心唯楞了一下,只花一秒鐘的時間就想到一個重點——兩人共用一雙筷子,她竟不覺得噁心,甚至覺得再正常也不過。
「那一塊太老了,這一塊,你吃。」卞珒舉箸,要把自己盤中烤好較嫩的雞腿肉放她盤子裡。
豈料,筷子舉到半空中,她很自動的張口。
於是,卞珒只能把肉送到她大張的口中……
怎麼好像怪怪的?
曾心唯嚼著嘴裡鮮嫩多汁的雞腿肉,看著卞珒的雙眼,頓時想通了。
原來啊……她會接受他的好意陪伴、體貼對待,還有親密的餵食……是因為她對卞珒有好感。
從什麼時候開始?是他在動物園裡抱起跌倒大哭的小孩的時候?還是他送她河馬娃娃的時候?發現他其實是個外冷心熱的人時候?還是更早之前,卞玨的婚禮上,他不顧證婚時站起來有多麼唐突,硬是要在她掌心裡塞手帕的時候……
不知道,不清楚,也不可考了,總之,她——曾心唯,發現自己喜歡上卞珒,這個天之驕子。
當她坦然接受自己對他的感情,望著他冷淡的面容竟不再覺得畏懼,反而越看越覺得……他長得真好看。
「卞珒,我搭後天的班機回美國。」確定之後,連喊他的名字都不覺得彆扭了,還很理直氣壯。
「嗯。」聞言他一楞,隨即輕應一聲。
是了,她的加起有限,他們之間的交集也只到這裡。今天,是他製造不期而遇,才能擁有這少有的幸福時光。
卞珒不禁想,他可以靠著今天的回憶維持多久?
「表哥說他下周跟你一起搭專機回去,我們就在這裡說再見了。」
「嗯。」
「我可以要你的電話嗎?」鋪陳鋪了那麼久,曾心唯越講越不知道要怎麼把話題導向正題,乾脆直截了當的問了。
卞珒掩藏不了錯愕的神情。
「如果我想見你,想聽你的聲音,我可以打電話給你嗎?」曾心唯鼓足勇氣,說出口。
拒絕她,在來得及之前,粉碎她的粉紅色幻想,讓她對自己沒有一點點的留戀!
卞珒看著眼前這張漲紅的小臉,分不清是炭火的影響,還是羞赧的關係,再想到今天一整天她歡快的笑容……他不捨得讓她流露出難過的表情,也不捨得……讓她對他死了心。
想到這雙清澈的眼睛、單純無憂的笑臉,往後看見他時,流露的不是快樂而是心碎憎恨——不,他不希望她恨著自己。
告訴她號碼,他再掏出手機,向她要了號碼,然後對她說,「只要你想,歡迎你隨時打電話給我。」
在聽見他的承諾後,眼前這個他看著長大、細細呵護的女孩,對他流露出戀愛中的女人才會有的嬌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