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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金萱

  「我爸媽的年齡相差了二十歲,」她猶豫了一會,緩聲開口對他說,「這不僅是數字上的差距,在外貌上,我爸很早就白髮蒼蒼了,而我媽卻青春如少女。不過,我媽卻一點也不介意,還總是對誤會他們是父女的人微笑著糾正道:他是我老公。」

  「從我有記憶開始,他們倆就一直很恩愛,總是凝視著對方微笑,即使不說話也知道對方在想些什麼,有種讓人無法介入的幸福與默契。一直以來,我看著他們相處相愛,耳濡目染之下,對於愛情和婚姻也有了超乎常人的期待。」一頓,她看著他說:「我這樣說,你懂嗎?」

  「你是擔心我會達不到你的期待嗎?」他問道。

  她搖搖頭。

  「與其說是擔心你,我更怕自己會因為期待太多或過於貪心,而變成一個難相處的人,最後導致我們不歡而散。」她嚴肅的告訴他。「尤其你又是公司老闆,如果和你真交往後又分手,我也不可能再繼續待在公司上班裡了,到時候生活就會變成一團混亂,我不想這樣。」

  「還沒交往你就在想分手的事嗎?」賀子擎苦笑。

  「對不起。」她愣了一下,隨即道歉。

  「我們不會分手。」他堅定的告訴她。「如果你擔心的話,我們可以直接結婚。」

  「什麼?」樊初語驚叫一聲,真的被嚇到了。

  她有沒有聽錯?結婚?

  「如果你擔心我們交往後的結果是分手,會導致你連工作都不保,生活一團混亂的話,那麼我們可以直接結婚。這麼一來,如果兩人結局真是分手,至少你還有贍養費可以確保生活無虞。」為了讓她放心,他願意給她最直接的保障。

  「只要結了婚我就不會離婚。」她一臉嚴肅,嚴正的申明道。

  「真巧,我也是。」他咧嘴一笑。

  瞧見他的反應,樊初語搞不懂他到底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只能皺緊眉頭,無言的看著他。

  「其實不准離婚是家訓。」賀子擎進一步說明。

  「家訓?」樊初語愣了一愣。

  「我爸媽這麼恩愛,你認為他們會同意自己的孩子把婚姻當兒戲嗎?」他搖了搖頭,自問自答地道:「當然不可能,所以只要結婚就不准離婚,這是我們賀家的家訓。」

  她眨了眨眼,內心有些理解又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但如果婚姻不幸福呢?」她問他。

  「所以結婚之前自己要睜大眼睛,捫心自問是否確定不會後悔,因為你將沒有後悔的餘地。」他對她說。

  「假如最後的結局還是離了婚呢?」她問他。

  「脫離和賀家所有的關係,包括父子、母子和兄弟。」他一臉認真的說。

  樊初語驚愕得瞠目結舌。「那你還隨便開口說要結婚?」

  「我並沒有隨便開口。一直以來,我不是都跟你說我是認真的,剛才也說我確定我要的那個人就是你了。既然都確定了,結婚是遲早的事,而現在只是把時間提前一點而已。」

  他說得頭頭是道,但樊初語卻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太離譜了啦!

  怎麼幾分鐘前他才問她願不願意做他女朋友,現在卻已跳級在說結婚的事?

  「你怎麼說?要不要直接結婚?」

  「不要。」她雙目圓睜,立刻搖頭,一點也不想害他和家人斷絕關係。

  「那就是要先交往嘍?」賀子擎雙眼發亮。

  樊初語垂首考慮著,突然有種被趕鴨子上架的感覺。雖然那感覺只有一點點。

  可是說真的,如果因為擔心害怕就卻步,她只怕將來會後悔莫及,因為她無法否認自己似乎、好像……對他動了心。

  而且這也是她生平第一次動心,只因為以爸媽愛情為範本的她,標準太高了。

  試試看吧!她告訴自己,反正難得心動,最嚴重的後果大不了就只是換個工作重新來過而已,沒什麼好怕的,不是嗎?

  她深吸一口氣,毅然決然的抬頭看著他,然後認真正式的點頭道:「好,我願意和你交往。」

  「那麼以後下班了,你就叫我『親愛的,吧。」賀子擎開心的咧嘴道。

  她霎時僵住,整個人像被雷打到一樣,嚇得動彈不得。

  「要不,叫我老公也行,我不介意讓你預支這個稱謂。」他瞬間又笑得更開心了。

  樊初語一整個無言以對。

  第4章(1)

  那天剩下的時間,在樊初語吃完午餐、畫好戒指樣式圖、再跑趟警察局和一些當鋪、銀樓發放懸賞傳單後快速的流逝。原本計劃要回家整理屋子,然後搬回家住的事,只能往後延至星期日。

  星期日早上吃完午餐後,已經從老闆晉陞成為她男朋友的賀子擎,自然而然的陪她回家一道整理。

  事隔多日,再次走進爸媽被搗毀弄亂的房間,她的情緒依然不穩,眼眶很快的又泛紅起來。

  「你還好嗎?」跟在她身旁的賀子擎,輕觸她肩膀柔聲問道。

  「不好。」她搖頭。這陣子的朝夕相處和兩人關係的改變,讓她不自覺的對他卸下了堅強的偽裝,承認自己的軟弱。

  「需要我帑你整理這房間嗎?」他柔聲問她。

  「我想自己整理,盡量恢復原狀,如果有辦法的話。」她啞聲搖頭道。

  「為什麼一定要恢復原狀呢?你爸媽應該一直在你心裡,而不是因為有了這房間才存在的,不是嗎?」他略微沉靜了會,徐緩的問道。

  她的身體微僵了一下,抬起頭來看著他。

  「我只是希望擁有他們還活著、陪伴在我身邊的感覺。」她說。

  「但是他們已經死了,不是嗎?」他靜靜地看著她。

  「是,沒錯。所以我才說希望擁有這份感覺。」她再次強調道。

  「那感覺只是自我欺騙,你應該知道。」他又靜靜地看了她一會,緩慢地說。

  「所以呢?」她不由自主的握緊拳頭,遏制不住的對他發火,「你到底想說什麼?說我精神不正常?說我腦袋有問題?說我不讓死者好走嗎?我一點也不在乎別人是怎麼說、怎麼想的,這裡是我家,這是我爸媽的房間,我喜歡假裝他們還陪在我身邊,沒有丟下我一個人不行嗎?不行嗎?」

  她愈說愈激動,眼淚也跟著流了下來。

  「我沒說不行,只是想跟你說,你不再是一個人了,以後身邊有我。」

  她怔然的看著他,淚水卻止不住的狂流。

  他輕歎一聲,將她拉進懷裡,溫柔地擁著她,再度對她說:「以後你身邊有我。」

  這一下,樊初語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放聲哭了起來,她緊緊地抓著他的衣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哭了好久。

  而賀子擎就只是這樣溫柔地摟著她,讓她盡情發洩壓抑在自己平靜表面下的怨懟。

  他猜的果然沒錯,她對她父母不只有愛,還有怨,怨他們一聲不響就以自殺的方式一起離了她,拋棄了她。

  或許當年她的確已經準備好接受罹癌父親的死亡,但對於母親的死卻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至今她的理智可以明白,也能接受這樣的結果,但情感卻還不行。

  好一陣子後,她的哭聲終於漸漸停歇,埋在他懷裡抽噎了一會,這才慢慢地將他推開,然後看見他胸口的衣服被淚水浸濕一大片。

  「對不起,老闆……」她啞聲說,但話未說完就被他打斷。

  「又叫老闆?要叫親愛的。」他一本正經的糾正她。「如果真的還是叫不出口,就叫哈尼、甜心、親親、我的愛。我的接受度還算滿大的。」

  他故意逗她,也成功的讓她扯了一抹笑在唇邊,雖然只是縣花一現。

  他伸手溫柔地替她拭去臉上的淚水,輕聲問她:「哭夠了嗎?如果不夠,我的胸口還可以借你繼續哭。如果夠了,就開始整理吧。把該留的留、該丟的丟、該收拾整理掉的,就一起收拾整理掉吧。我會陪著你。」

  樊初語無法阻止自己的情緒因他這席話而劇烈的起伏,他竟然能明白她心裡說不出的苦楚,清楚她為何曾該丟的丟不掉、該留的留不住,該收拾整理掉的,卻永遠也下不了決心。

  爸媽死後,家裡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再也沒有人能夠推她一把,或幫她決定任何事,引領著她往前走,她只能靠自己決定與摸索,或者是停滯不前。

  我會陪著你。就連爸媽,都不曾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對她說過這句話,他怎會知道她未說出口的期盼呢?

  想要有人陪著,不管需要或被需要都好,只要別再一個人就好。

  「老闆,之前你說要和我結婚的話是認真的嗎?」一股衝動讓她決定以哭啞的嗓音出聲問他。

  「是認真的。」他神情溫柔,毫不猶豫的對她點頭道。

  「那好,我願意嫁給你。」她看著他說,「我們結婚吧。」

  賀子擎目不轉睛的看著她,換他問她了,「你是認真的嗎?」

  她點頭。

  「為什麼會突然改變心意?」他好奇的問。

  「因為你說你會陪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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