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年輕不是愚蠢,又怎會看不出來,姐姐在他們兩人外面布下了氛圍,讓所有人都認定他們是天生一對的好良緣。
第6章(2)
亦驊見她不語,臉色一沉,忽然抓住她的肩膀說:「堇韻受盡折磨回到台灣,身為姐妹你該給予支持,可你非但不給堇韻好臉色,從她回來到現在,你連一頓飯都沒和她吃過。當所有人都對她付出關心的時候,你怎麼可以冷漠得像個外人?」
亮亮皺眉。如果她全心全力支持姐姐,二哥是不是就不必處處表現得像姐姐搶丈夫?如果答案是這個,好,她樂意付出,只恐怕……這種時候她的支持不是姐姐要的。
她忍不住苦笑了。二哥不懂嗎?表現得像個「外人」而不是「敵人」,已是她所能做到的最大極限了。
「亮亮,你記不記得小時候堇韻為你做過什麼?她疼你寵你,比任何一個親姐姐做得更多,你難道就不能感恩圖報,對她好一點?」
因為感恩圖報,所以得把心愛的男人讓出去?真抱歉,她無法讓自己表現得這麼偉大。
「你期待我做什麼?」她歎口氣後開了口,語氣裡沒有憤怒。
不是因為不生氣,而是疼痛的胃抽光了她所有力氣。
「對堇韻好一點、包容一點,不要任性、不要刻薄。」
她聽了一陣心寒。怎麼會是她任性刻薄?她已經盡全力當個好女人了呀……原來她的努力,始終達不到他的標準。
「假設……我們讓姐姐搬出去呢?」她突發奇想,試著解決三人之間的問題,問得小心翼翼,只是提議,也並沒有肯定。
誰知道亦驊聽完,立刻翻臉。「她搬出去,我也搬。」他丟下這麼一句話,便頭也不回走出她的房間。
七個字,已讓亮亮清楚姐姐在二哥心目中的位置從未更動過。不管姐姐態度如何,從她回到台灣的那天起,二哥就已將他的全心全意轉移到她的身上去了,自己還有什麼好懷疑的?
躺回床上,她拉起棉被蓋到胸口,茫然地望向天花板。如果可以哭,她的心臟會好受一點;如果可以任性吼叫,她的腸胃肝膽不會扭曲糾結,可是不行,她只能癡癡傻傻地發著呆,重複著他說過的字句。
她又被恐嚇了。一年前,他用留在美國恐嚇她收拾任性,現在,他用搬家恐嚇她收斂臉上寒冰。若萬事萬物真有相剋物,那麼,鍾亦驊一定是她沭亮雲的剋星。
她揚起虛偽的笑容警告自己,從明天開始,這張笑臉不能垮台。然而話雖這樣說,她的嘴角還是忍不住一寸寸往下掉,緩緩地形成一張苦瓜臉。
唉,愛情真是一門高難度的負債學問。
她不是故意的,是不小心撞見大哥和姐姐的交談。
綮然歎息問:「你為什麼不早點愛上亦驊?他愛你很多年,為你吃了很多苦,他為你……」
「我知道,我既抱歉更後悔,如果可能,我願意用自己的下半輩子來贖罪。」堇韻拭著淚,淚水裡有無數悔恨。
「你要贖罪,那亮亮怎麼辦?」
「亮亮還小,她會找到自己的幸福。」
「如果她死心眼呢?」
「她不會的,如果她愛二哥,就會讓二哥尋找真正想要的幸福。我是女人,我懂,所以再不甘願,也成全了Norman和艾莉絲。」
「所以你決定是亦驊了嗎?」
「是,我決定。」
「可你並不愛他。」
「我有孩子,我必須為寶寶考量,二哥是個好男人,我早晚會愛上他的,我會回饋他對我的感情,讓他一輩子幸福。」
聽到這裡,亮亮悄悄退開了,她明白自己已無半分僥倖或勝算。
她走回房間,拿出了外套和皮包,她需要出門一趟,需要一點空間認真思考。
姐姐愛李奧納多,所以放手讓他追求靈魂伴侶,而她若也愛二哥的話,就該成全他的夢想。換言之,假若她不成全,是否就代表她不是真愛二哥?
真是讓人進退無門的殘忍選項啊。
亮亮走出家門時,亦驊剛好從外面回來,他帶了一束香水百合,那是堇韻喜歡的味道。
看著他臉上的笑容,她清楚,能為心愛的人做事,即使只是小事,也會讓人心裡幸福洋溢。
答案夠明白了,該怎麼做,大概連六歲小孩都能替她做出決定。
「你要出去?」他看一眼腕表,時間不早了。
「對,去買一點東西。」她揚起笑。被他恐嚇的隔天起,她就時刻把笑容戴在臉上。
「要不要我陪你?」
陪她啊……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現在的他,哪有空閒時間管她?「不必了,我很快就回來。」
「開車小心一點。」
「好。」她點頭,與他錯身而過,走出大門那一刻,她停下腳步,旋身喚他,「二哥。」
「什麼事?」
「明天晚上有場餐會,是政府要統合台灣觀光旅遊辦的餐會,你有沒有空,陪我一起去好嗎?」
他想了想,「我必須陪堇韻去做產檢,這很重要。」
她噘起嘴,試著輕鬆耍賴,「陪我去參加餐會不重要嗎?我們要端出景麗的形象耶,能不能挪挪時間?」
「恐怕不行,江醫生是知名婦產科醫生,我們好不容易才排入預約的。」
「為什麼非要名醫?我認識很多人,都不主張讓名醫看診。」
「堇韻不是別的女人。」
亮亮點頭,沒有繃起臉,虛偽笑顏依舊在臉龐。她合作的說:「知道了,我自己去。」
對二哥而言,沒什麼事比姬姐更重要了吧?
她離開家,開了好久的車子來到陽明山上,停下了車,她鬆開方向盤,往後仰靠在椅背上。
偏過頭看,車窗外星空燦爛。
她開始想事情,從她有記憶後發生的每件事想起,想哥哥姐姐對她的寵愛,想他們如何代母親照顧……她沒有忘記自己的罪惡感,她很清楚是自己的出生害哥哥姐姐失去母親。
如果她離開了……是不是就可以把他們該擁有的幸福歸還?
這天晚上,亮亮雲沒回家,她在車子裡坐了一夜,深刻思考,直到月亮偏西,星子西沉,她才發動引擎回到公司。
三小時的餐會結束,亮亮和認識的幾個老闆打過招呼後,便直接離開飯店。
她認識的老闆並不多,和他們交涉的通常是大哥、二哥,所以若非熟識的同業,很少人知道景麗的老闆是個年輕的小女生。
但她沒想到自己會在飯店外頭碰上林道民,兩人乍然見面,都嚇了一跳。
「原來你是景麗的老闆沐董事長?了不起啊,顧綮然騙得我好慘。」他挑了挑邪惡眉眼,涎著臉向她靠近。
她目光掃過他身後的黑衣人,心底盤算著該如何脫困。
「你為什麼會在這?」她逼自己沉穩,麻煩是她惹出來的,早晚都會找上門。
「沐董事長,我可是立委,政府要推動觀光旅遊,我怎能不關心?」他猥褻的笑臉,讓她想吐。
「這裡是人來人往的大馬路上,林先生既然是立委,怕是不願意上社會新聞頭條吧?」她一面說,一面準備拿出包包裡的防狼噴霧。
「頭條新聞?沒這麼嚴重,不過是老朋友攀攀交情,怎麼會搞到博版面?」他抓抓下巴髭鬚,眼光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各種下流念頭在他腦袋裡飛快運轉。
「我們之間沒有交情可以攀。」
「怎麼沒有?沐小姐還欠我一個浪漫銷魂的夜晚呢。」林道民自以為帥氣地挑挑眉。
去年,她逗得他心瘁瘁,誰知道沒把她吞下肚子,他還被擺了一道。這件事,他可不打算善了。
嘖嘖,小妹妹越看越美,那些和他交往過的女人拿什麼比?
「林先生,請自重。」亮亮後退兩步,眼睛看向兩百公尺外的轎車,忖度自己有沒有辦法安全跑到車子邊。
「自重什麼?未婚男女交往天經地義,就是八卦雜誌想借此大作文章,也不容易。」他咯咯笑幾聲,笑得她全身泛起雞皮疙瘩。
「不怕我大喊救命,讓你的政治生涯就此結束?」她虛張聲勢,可心底發涼。
夜深了,開會的人大多已搭車離開,而飯店位處郊區,來往的人煙只會越晚越少。
「怎麼會呢?剛剛不少人看見我們在「親密交談」,早認定我們是舊識,就算到了明天,沐小姐對本人有什麼「小指控」,大家也只會認為那是情侶之間的小爭執,無傷大雅,不過……我想沐小姐應該不會指控些什麼吧,畢竟景麗的名聲形象還不錯,你大概不會想把它攪黑。」
林道民笑著後退一步,他有千百種齪齪方法對付眼前的女人,上次是不小心才會落入圈套裡,這回他自然要加倍索回。
「林先生別忘記了,你還有不雅照片在我手裡。」她技窮了,只能出言恐嚇。
林道民笑得更加張揚了。恐嚇他?那可是他這黑道份子的特殊專長,這個小女人還怕他沒見識過嗎?他忍不住笑得前俯後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