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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單煒晴

  如今,阮秋色漸漸有了掌控不了這頭獸的自覺。

  「哦……」鳳眸閃動著狐狸般老謀深算的銳利眸光,杜晴春一邊沉吟著,一邊緊瞅著她不放。

  稍有個不留神,她的視線被那雙璀璨眸子給抓過去,下一瞬,又飛快的將目光集中在那顆痣上。

  「隱冬。」慵懶隨興的嗓音略顯低沉,杜晴春仍看著她,卻是對著慢吞吞拖磨等著看好戲的隱冬說話。

  「在。」唉,要被趕了。隱冬暗歎可惜。

  「給我馬上出去。」雖不管大事,但絕對權威的主子下令。

  「是。」隱冬一眨眼工夫就收拾好一切,關上門之前,不忘問:「需要晚點再送早膳過來嗎?」

  「當然。」杜晴春的語氣有著讚賞。

  阮秋色微微一震,對兩個男人的對話似懂非懂。

  不!應該說她潛意識瞭解他們的意思,可理智選擇佯作不明白。

  隱冬帶上門後,杜晴春優雅的從鏡前起身,隨意套上的衣裳前襟開了大半,長直的發紮成了一束,柔亮的髮絲隨著輕移的步伐搖擺。他徐緩踱至她面前,方扇遮住了薄唇,玉瓷般的面容,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阮秋色不禁看傻了眼。

  她怎麼會認為她的少爺魯莽粗俗呢?事實證明,是要他想,謫仙之姿亦如反掌折枝能輕易做到。

  「我說,你——」他剛開口,立即發現她短促的抽了口氣。

  霎時間,杜晴春眼底的光彩更加燦爛,彷彿已經看透了她的心思。

  不,不是彷彿,是真的!

  他看穿她,卻故意用高深莫測的眼神打量她,而且什麼都不說,這樣的神情姿態折磨著她,讓她無法平靜。

  阮秋色集中精神,暗暗催促自己不要盯著他的眼睛。

  「為何不敢看我?」他輕柔的問。

  「屬下確實是看著少爺。」……眼角的痣。

  「所以你眼睛無法聚焦的毛病犯多久了?」笑瞇了眼,他愉悅的挖苦她。

  上揚的眼尾牽動黑痣,阮秋色不用看也知道他此刻笑得有多燦爛。

  噢,她突然覺得那顆痣很邪惡。

  「應該進棺材都不會好。」她正經八百的回答。

  眼神一凜,杜晴春繼而朗笑出聲。

  近日來第二次聽見她這種鑽牛角尖的酸諷揶揄,他的心情真是好到不行!

  阮秋色不認為自己說了什麼好笑的話,至少她是真心這麼認為。

  杜晴春笑了老半天,才用方扇遮住臉,揩了揩眼角溢出的淚,含著笑說:「哎呀呀,好酸啊。」

  她皺起眉心,「酸?」

  「是啊,你沒聞到一股酸味?」他笑容可掬,一邊揚風一邊問。

  阮秋色不笨,自然聽得出他的暗示,不過她告訴自己要冷靜,就像平常一樣面對他,不要被這麼一點小事給煽動。

  「屬下不懂少爺在說什麼。」沒錯,她不會輕易的失去理智,否則要伺候他這麼多年是不可能的。

  「喔?」杜晴春高高的挑起一道眉,方扇在他手中靈活轉了圈,他用扇柄托起粉顎,眼帶得意,一字一句緩緩的說:「我認為……你在吃隱冬的醋。因為我要隱冬幫我穿鞋梳發,而非你,所以你不開心了。」

  「屬下……不會為這種事不開心。」她努力讓這話聽起來簡潔有力。

  「遲疑,」杜晴春揚高語音蓋過她的聲音,隨後慢條斯理道:「遲疑就表示你是在說謊。」

  阮秋色一陣心驚。

  「我沒有。」沉靜,穩著,她就是這樣,即使內心是暴風雨,也不會表現出來。

  「嗯——」杜晴春故意拖長音,繼續用眼神擾亂她。

  不能被看穿!

  阮秋色打定主意後,秀麗的容顏越發漠然。

  「少爺是想戲弄屬下?」她冷著聲問。

  他理所當然的反問:「長久以來,我戲弄你的次數豈是手指頭可以數得出來的?」

  「……加上腳趾都數不完。」她無法控制自己不回嘴。

  「這不就對了。」他愉快結案。

  「那麼請恕屬下先行處理其他要事。」阮秋色朝他欠身,彷彿他已經准許自己離開了。

  「在你受的教育裡,擺在第一位的要事難道不是我?」退了一步,他沒有阻攔,只是這麼問她。

  杜晴春的一句話堵死了她離開的渴望。

  她收回正要邁開的步伐,打消了念頭,但也不再抬頭看他。

  微微瞇起眼,他垂首,專注的打量著她。

  「我常在想,每當面對你這張沒有情緒的臉,要如何才能維持和你一樣的不在乎,我老是想著該如何才能贏過你,至於想贏什麼……真要我說,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也許只是想看看你除了冷靜以外的表情吧。」

  阮秋色聽著這些話,從頭到尾沒把頭抬起。

  杜晴春也不在意,繼續說:「最近,有個問題困擾了我許久……」話鋒來了個大轉彎,「你還記得剛剛說過的話吧,讓我煩心是你的失職。」接著又把話題轉回來,「那個問題就是——你到底從何時開始不笑的。然後我想了好久,最後的回憶則是停在那件事情上。」

  握緊的手隱隱顫抖著,一股即將被拆穿的羞愧感,使阮秋色的腦子熱烘烘的。

  「我不知道那件事對你的傷害究竟有多深,也不想瞭解,但你的行為實在是令我傷透了心,畢竟那件事都已經過了這麼久,也早就解決了,為何你還如此耿耿於懷?不過就是一本書而已。」

  聽到最後一句話,阮秋色一愣。

  她一直以為杜晴春猜出了她的心意,一直以來懷抱著不可告人的非分之想,結果他以為的卻是別件事。

  阮秋色真不知道該鬆口氣好,還是怪他害自己如此心神不寧。

  「少爺如果說的是當年屬下做出的失誤決定,屬下感到抱歉是事實,也引以為戒。」

  「那麼你放下了嗎?」杜晴春追問,卻沒發現方向完全不對。

  「……」阮秋色沒有答腔。

  她可以隨便回答他想要聽的答案,可是真正的心意阻止了到嘴邊的話,使她選擇保持沉默。

  能如此動搖她心的……也只有那個吻了。

  阮秋色開始埋怨自己就算違背她的少爺的命令,都該拒絕吻他的。

  「你知道昨晚我為什麼要你吻我嗎?」杜晴春說話總是想到什麼說什麼,不按牌理,也摸不透。

  「少爺的命令,屬下不需要知道原因。」哪壺不開提哪壺。她暗忖,同時一板一眼的回答。

  「不需要知道?」杜晴春莞爾一笑,「是不想知道吧。」

  她又沉默了。

  杜晴春頓時拉下臉。

  從她的表情可以輕易的看出,她又想躲回殼裡,裝作什麼事情都不曾發生過,要他不生氣也難!

  「親愛的總管。」他皮笑肉不笑的輕聲喚著。

  阮秋色皺起眉,但這一次終於抬頭正視他。

  「從今天開始,我想想……比照三餐吧,一天三次就好。」方扇在嘴邊揚呀揚,他笑得很含蓄,只有眼神熱烈。

  「三次?」她有大難臨頭的感覺。

  杜晴春眼裡閃動著明耀的光彩,不疾不徐地說:「吻我。」

  「什麼?」她差點拉高嗓音。

  即使是些微的改變,可讓杜晴春像抓到她小辮子一樣開心。

  「念在你雖傷了手,但在杜家也工作了二十幾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所以我想到了一個讓你彌補的方法,那就是吻我。」

  若非奴性堅強,阮秋色定會想辦法堵住他的嘴,讓他不能繼續說。

  「當然不需要真的照三餐來,我可不想在吻裡聞到大蒜或韭菜的味道,總之隨我高興,隨我挑時辰,而你所必須做的事,就是吻我。」

  阮秋色瞪大了眼,彷彿他在說什麼驚世駭俗的事。

  「少爺說的好像屬下『只』需要做這件事。」

  「從今天起,工作不需要你來煩。」揮了揮方扇,杜晴春白了她一記,「我可不希望你復原的速度被拖累。」

  「所以屬下從今天起到恢復手傷為止的工作,就是一天吻少爺三次?」她不敢置信地問,語音略略提高。

  「如果你覺得三次太少,次數好商量。」他笑得很可惡,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屬下不是這個意思。」阮秋色隱忍著大聲和他爭論的慾望。

  他……不能因為他是主子就隨便決定不讓她工作!

  這念頭一冒出來,阮秋色一愣,立刻發現矛盾的地方——正是因為他是主子,才可以決定這種事情。

  可惡!

  「那麼是要討論時間和地點嗎?」他好整以暇的問。

  「兩位是否可等稍晚再決定誰吻誰或接吻的時間和地點呢?」隱冬的聲音驀地插進兩人的對話中。

  阮秋色沒有表現出半點受到影響的模樣,不慌不忙的退到一旁,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

  「謝隱冬,現在還不是上早膳的時間。」眼色一冷,杜晴春恨極在這個時刻有人打擾。

  更可惡的是隱冬還偷聽了一陣子才出聲。

  「小的並不是要來送早膳。」

  「那是幹嘛?我還有重要的事等著處理,小事就別來煩我。」他語氣不耐極了。

  重要的事?阮秋色和隱冬同時在心裡閃過同樣的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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