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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夏晴風

  春綠快手快腳做好了晚膳,送到高儀仁房裡,她敲了敲門,就聽大少爺的聲音傳來。

  「進來。」

  她推門而入,見夫人坐在靠窗的椅上,拿著書卷低頭讀著,大少爺正撥著炭火,將爐子往靠近夫人的地方挪。

  她將膳食佈置妥當,眼角掃見夫人一手不甚明顯地按在膝上。

  「夫人,大少爺,可以用膳了。」

  「嗯。」余棠騏淡應一聲,走到高儀仁身旁,拿了她手裡的書卷,「吃完再讀。」他才笑了一瞬,臉色轉而僵凝,「你怎麼了?」

  她臉色蒼白,額頭微微冒出汗珠,像是極為難受。

  「沒什麼。」她勉強笑了笑,打算起身用膳,可發現她實在撐不起身子,那鑽骨的疼痛太強烈,她沒忍住,揉了揉膝蓋。

  余棠騏握住她手,問:「膝蓋疼,是嗎?」

  「沒事,一點點疼。」

  「一點點疼?這麼冷的天,你額頭還冒著汗珠子,這是一點點疼嗎?」他惱怒質問。

  「真的沒事啊……」

  「夫人,你別再強忍,夏荷已經燒了熱水,應該差不多了,等會兒送進來好嗎?」

  「為什麼要熱水?」余棠騏轉頭問春綠。

  「夫人這幾年只要遇上大雪,夜裡就疼得難受,沒法兒走路,大夫看過,說這是舊疾,無法根除,只能在犯疼時服藥壓住痛,可夫人不愛喝藥,就讓我跟夏荷燒熱水,浸熱了帕子敷著,能緩解疼痛。」春綠說。

  「為什麼不肯喝藥?」他瞪她。

  那麼苦的中藥根本比不上一顆普拿疼來得快又有效,那幹麼喝了折磨自己!

  「喝藥沒有效,不如拿浸熱的帕子敷一敷。」看他臉一沉,一副要罵人的樣子,她忙說,「我好餓了喔……」

  余棠騏想再說什麼,又不忍她餓著,彎身扶她到桌邊坐下。

  「趕緊吃。」他拿筷子給她,「春綠,讓冬武去找大夫。」

  「不要。」高儀仁說。

  「你趕緊吃。」他不理會她,對春綠說:「去找大夫。」

  「是。」春綠退出廂房。

  第8章(2)

  「真的沒有用,我不要喝藥。」

  余棠騏壓根不理會她,為她夾菜添湯,轉移話題,「本想明日一早帶你上街走走,買些好吃好玩的,雪這樣大,恐怕明日出不了門,你有沒有特別想吃什麼?我讓春綠、冬武去買回來。」

  「我不要喝藥。」她不高興的放下碗筷。

  余棠騏也不惱,他將湯杓擱在碗裡,用筷子取了些她愛吃的莧菜銀魚,再用湯杓餵她,像對待無理取鬧的孩子。

  高儀仁吃著他喂的飯菜,恨恨瞪他,又氣自己膽子小不敢反抗……這傢伙整治她的手段很特別,尤其是在把

  她吃干抹淨後,更像流氓似地肆無忌憚,只要不聽從他,他便狠狠地對她這樣那樣,然後在她死去活來求饒時,邪惡又壞心地問她——

  「儀仁,要不要聽話?」

  「聽……」每次她只能這樣虛弱地回。

  才幾日啊,她真是怕了他,在體力值上,她完全沒勝算,總是被他弄得精疲力盡。

  「儀仁要聽話。」余棠騏餵了她兩口飯,語氣淡淡道。

  「你力氣比我大,勝之不武。」她氣怒回。

  余棠騏給她一個滿不在乎的笑,放下碗,掐了一下她臉頰,沒多少肉……他要把她喂胖些才好!

  他語氣寵溺地說:「我只希望你好好的。」

  拜託……另一個必殺招,溫柔又疼寵的聲音,讓她抵抗力盡失。

  「你乖乖看大夫、喝藥,想要什麼,我買來給你。」

  「我不要什麼,我不缺東西。」她極度不滿。

  余棠騏笑了,將她拉過來,輕鬆一舉讓她坐上他的膝,他抱著她,正想軟聲勸哄,門在這剎那突然被推開,冬武急急忙忙奔進來,後頭跟了名大夫,春綠隨後也氣喘吁吁地進來。

  余棠騏瞬間變了臉色,幾個人在不大的廂房裡全怔住了……

  高儀仁挪開身子,坐回椅子,但已經來不及了,春綠明顯驚呆,冬武更是說不出話,期期艾艾半晌,說不完一個句子。

  「大少爺,我……」

  春綠在心裡怪自個兒方才沒想到攔住冬武,她原本就讓冬武去問問哪有好大夫,沒想到冬武直接將大夫帶回來,見到她便道——

  「這是城裡最好的大夫,可他說若再晚些時候,雪下大了,路不好行,就不出診了。我便直接把大夫請回來。」

  大少爺才讓她請大夫回來,她一時高興,於是說:「正好,大少爺正讓我找你出去請大夫幫夫人看診。」

  於是楞頭楞腦的冬武急急忙忙領大夫往正房闖,結果……她也驚呆了……

  余棠騏恢復平常的神色,起了身,來到大夫面前說道:「我家夫人膝上有舊傷,冬日必定犯疼,請大夫仔細看看。」

  老大夫點點頭,提著藥箱,準備看診。

  春綠腦子轉了轉,總覺得哪裡不對,我家夫人?確實是夫人沒錯,可大少爺這麼對大夫說,似乎不妥……

  余棠騏朝冬武、春綠使了眼色,讓他們先出去,呆楞的冬武不察,春綠倒是機靈,拉了冬武往外退。

  大夫花了點時間看完,搖頭道:「這傷已無根治可能,拖得太久,起碼七八年有,只能用藥敷,輔以湯藥緩解疼痛。」

  「勞煩大夫開藥。」

  余棠騏說完走出房間,冬武、春綠兩人站在廂房門外,低頭不語。

  「莽莽撞撞闖夫人房裡,扣半月例銀。」

  「大少爺,我以為夫人急需大夫……我不是故意……」冬武惶恐道。

  余棠騏擺手,示意他別說了,「一會兒,大夫開好藥方,你送大夫回去,把藥抓回來。」

  「是。」冬武趕緊應道。

  「方纔看見的,不許對任何人說,明白嗎?」他嚴肅道。

  「明白。」兩人同時應聲。

  余棠騏眼神犀利,靜看兩人須臾,返身回廂房。

  這夜,高儀仁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一是膝關節疼得厲害,二是春綠、冬武撞見了不該見的讓她心煩。

  剛過二更,房門被輕輕推開又關闓,沒多久,一道人影立在床榻邊,聲音溫柔低啞地道:「想什麼呢?翻來覆去的。」

  他耳力好,隔著一道薄牆也能清晰聽見她在床榻上翻來覆去的輕微聲響。尋常時候她睡得早,常二更不到就入睡,這會兒都二更天了,卻沒半點想睡的樣子。

  高儀仁自動地往床榻裡挪,讓他上榻有空間可躺。

  他站在床邊,銀色月光從窗紙透進來,微微亮了他半邊臉頰,她看見他臉上戲謔的笑意,就聽他帶笑的聲音道——

  「夫人在邀我同寢嗎?」

  「我不邀,你肯定也要擠上來。」她沒好氣。

  他脫下披著的外袍,上了榻,一躺下便將她摟進懷裡。「心煩什麼?」

  「你知道我煩什麼。」她輕歎,手環上他的腰,枕在他臂上。

  「別煩,天塌下來有我幫你頂著。」他淡淡道。

  她靜默片刻,聽見他問:「膝疼好些了嗎?」

  「跟你說過,喝藥沒多大作用的。」

  他蹙眉,「還在疼嗎?」

  「嗯。」她低低應了聲。

  「真是個傻瓜,你不該跪的,跪什麼呢!太不值得了,我沒辦法還你一雙不疼的腳,以後我當你的腳吧。」他摟緊她,知道她是刻意輕描淡寫,現下她肯定疼得厲害。

  半晌,他歎口氣,坐起來又說:「你說拿熱帕子敷比喝藥有效,我去幫你燒水。等我一會兒。」他要下床榻,卻被她拉住衣袖。

  「我沒那麼痛,別麻煩。」

  「要不,你躺著,我幫你推揉。」他其實不想離開她片刻,但也見不得她疼。

  「嗯。」她躺直了身。

  他盤坐在床榻,先將她右腿擱他腿上,運氣使掌心發熱,開始推揉她膝蓋。

  「你的手好暖。」

  「用了內力。」他笑道。

  「真的?」

  「嗯。」他低應,專注溫柔推揉了一刻鐘,到額頭微微冒出汗水,才換推她左膝蓋。

  「好厲害,比熱敷有效。」她驚奇道,感覺他推揉時有熱氣源源不斷傳過來,疼痛減緩了許多,被他推揉一刻鐘,右膝幾乎不疼了。

  「熱敷?你說的是用熱帕子吧?你總是說些奇怪的話。」他笑道,想起她說要把他養成「菁英分子」,想起她說過福州地方話,「你是金陵人,為什麼會說福州地方話?」

  「未出嫁前,我身邊有個福州來的丫鬟。她告訴我的。」她只能胡審。

  「既然推揉有效,以後我天天幫你推。」他邊推揉邊與她閒聊,像一對真正的夫妻。

  她正想回答,可抬頭一看,到嘴邊的話就換了句。「你流汗了!」她驚訝道。

  「用內力的關係,不礙事。」

  「可以了,你別再推,我好很多。」她不想他太累。

  「左膝推揉不到一刻鐘。」他沒給她掙扎機會,「儀仁……」他喊了她,卻好半晌沒說什麼。

  「怎麼了?」她問。

  「沒有名分,你不難過嗎?」他問。

  她花了一點時間消化他的問題,淡淡開口,「棠騏,我跟你的關係,不可能談名分。我不會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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