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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香彌

  隨茵音調平緩的回道:「依郡王府的分例,你今夏衣裳的配額是十件,而織坊已為你做了三十件的新衣,另外,你的月銀也超支了三千七百二十兩。」

  明芳惱怒的將手裡揪著的絹帕甩到她臉上,罵道:「我用的穿的吃的都是大哥的,大哥都沒說我,你憑什麼管我?」

  嫡額娘還在府裡時,她雖然態度不到十分恭敬,心裡仍有些忌憚,如今嫡額娘離開了,她仗著兄長疼她,壓根就沒將隨茵看在眼裡,她相信比起這出身低賤的嫂子,兄長更寵的是她。

  隨茵身邊陪嫁過來的丫鬟小艾,見她竟對自家主子如此無禮,忍不住出聲道:「明芳格格,我家主子再怎麼說也是側福晉,長公主離開前親自囑咐她掌管府裡中饋,她自然有責任管著這些事。」

  「主子說話,你這賤婢插什麼嘴!」明芳啐罵了句,接著吩咐身邊的侍婢,「荷花,把這賤婢給我掌嘴三十下。」

  「是。」那叫荷花的婢女奉主子之命,上前抬手就要掌摑小艾。

  「住手。」隨茵出手攔住她,看向明芳道:「我是受額娘所囑,掌管府裡中饋,你若對我有何不滿,自可去明若庵找額娘狀告我的不是。雖然我只是個側福晉,但仍是你嫂嫂,長嫂如母,你對長嫂不敬,回頭我會問問德多總管,依府裡規矩,該當如何處罰。」

  側福晉地位同平妻,所生之子也同樣是嫡出,而明芳只是庶出,隨茵的地位可遠高於明芳。

  「你敢?!你這賤人若是敢動我一根寒毛,我就告訴大哥,讓大哥為我作主。」

  明芳表情猙獰,惡狠狠地瞪著隨茵。

  隨茵臉上波瀾不興,清冷的嗓音淡淡說道:「你放心,我不會動你一根寒毛。」

  明芳正也臉得意洋洋,以為她怕了她,豈知下一瞬卻又聽她說道——

  「若依府規家法,只怕會動到不下數百根的寒毛。」

  「你這惡毒的賤女人,竟想打我,我要去告訴大哥,讓他將你休了!」明芳恨恨地抬手指著她,跺著腳,氣呼呼的要去找兄長。

  「側福晉……」小艾有些憂心的看向自家主子。

  她服侍這位主子已有一年,多少知道主子的性情,她從不看人臉色,有話直說,跟隨主子嫁到郡王府這十來日,她也知道王爺很寵這唯一的庶妹,她擔心王爺會護著明芳格格,將主子責罵一頓。

  「無事,我只是依郡王府的規矩辦事。」若明芳真去找恆毅告狀,她有理有據,沒有錯處,他要是不分青紅皂白責備她,那就先把府裡的規矩全都廢了再說。

  第4章(1)

  晚上恆毅回府,不久便進了寢房找隨茵,質問道:「明芳說你想動用家法責打她,可有這事?」他不滿她才掌家不久,竟就要責罰他妹妹。

  隨茵正坐在桌前看書,從手裡的書冊抬起頭來,瞥了他一眼,沒有隱瞞的回道:「我是打算動用家法,但還未執行。」

  聞言,他不悅的道:「她是我妹妹,她犯了什麼錯,你竟想對她動用家法?」

  她將今日發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訴他,接著說道:「她不僅將手絹甩到我臉上羞辱我,還口口聲聲直呼兄嫂為賤女人,對我如此不敬,尊卑不分,依府裡頭的規矩,應責打三十個板子。」

  「明芳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來?」他是知道妹妹有些驕縱,卻不相信她會如此羞辱隨茵,隨茵再怎麼說都是她的嫂子。

  隨茵未與他爭辯,只道:「你若懷疑我所言不實,冤枉了她,當時府裡尚有不少人看見,你大可召他們前來查問。」

  恆毅見她這般篤定,看來這事兒多半是真的,但他縱著明芳習慣了,也不打算因此責罰她,便勸道:「就算她真這麼做了,但她年紀還小,你這個做嫂子的何必同她計較?」

  她提醒道:「她與我同年,今年都已十七了,她若還年幼,那麼你豈不是娶了個童妻回來。」

  被她這麼一反駁,恆毅臉色先是一沉,接著想起他比明芳年長六歲,在他心裡妹妹一直很年幼,經她一提,他才赫然驚覺,原來他一直護著的妹妹已經長大了。

  略一沉吟,他緩下了語氣,「這次就當她不懂事,你原諒她這一回,我會好好說說她。」

  「好,這次我原諒她,但只此一次,下次她若再犯,我便直接依家規處置。」

  說完這事,隨茵再提另一件事,「還有,她分例用度超支的事,倘若你打算無節制的任由她花用府裡的銀子,我沒有意見,但你須得親自告訴帳房,日後額娘問起,我也好對額娘有個交代。」

  她把先前讓帳房整理出來,這一年來明芳所取用的銀兩帳目遞給他。

  恆毅接過一看,驚訝這數額竟超支這麼多,先前府裡頭一直是額娘管著,一年多前他迎娶琬玉後,額娘前往明若庵靜修,府裡中饋便交由琬玉打理,約莫是因為她一直病著,無力主持中饋,後來又病逝,近一年來府裡也沒個女主人管著,所以明芳才敢肆無忌憚的支用這麼多銀子。

  他仔細再看那帳目,她兩個多月前要去杭州她叔父那裡,就帶走了三千兩的銀子,他這才想起那時帳房曾來問過他——

  「王爺,明芳格格要取的那筆銀子,您可知道?」

  他當時沒細問數目,只道:「她要去杭州探望叔父,難免要用些銀子,你把銀子給她吧。」

  他以為她頂多拿個一、兩百兩的銀子,沒想到竟如此多。

  見他垂眸看著帳冊,遲遲沒說話,隨茵霜冷的嗓音響起,「你若想縱著她,就把這帳給簽了,明日再到帳房那兒知會一聲。」

  那些銀子都是他的,他想怎麼花用,給誰花用,她並不打算多管。

  沉默須臾,恆毅出聲道:「以後她的月例還是一樣,我會知會帳房,不准讓她再支用超出分例的銀子。」

  他雖寵著明芳,卻不打算任由她如此不知節制的取用府裡的銀兩,連他都沒她這般揮霍。

  談完明芳的事,他忽然間有些不快的瞪向隨茵,她對明芳的態度,讓他覺得她似是沒把這裡當成她自個兒的家。

  「你身為嫂嫂,也有責任教導明芳。」

  隨茵直言道:「我沒那能耐去教一個被寵壞的女孩,誰寵壞了她,誰就該負起責任。」

  恆毅不滿的駁斥,「她是驕縱了些,但也不至於被我寵壞了。」

  她冷冷回道:「寵壞孩子的家長,向來都不覺得自家的孩子壞,即使孩子犯了罪殺了人,還認為那全是別人的過錯。」

  她這話說得刺耳,令他有些惱怒,「你就這麼看明芳不順眼嗎?」

  隨茵搖搖頭,「錯了,是她看我不順眼。」說完,她拿著書冊走到另一頭的軟榻上坐下,沒再理會他,繼續看書。

  他被她這漠然的神態給氣到,眼神微瞇,轉身去浴房淨了身再回來,見她還在看書,他上前抽走她手裡的那冊書,命令道:「爺要睡了,過來服侍爺就寢。」

  這段時日,他偶爾會來她房裡過夜,但除了誤服春藥那次,他沒再碰她,但今天,他打算讓她清楚記得她的身份。她是他的妻子,該以夫為天、以夫為重。

  隨茵站起身,抬手替他寬衣,這陣子兩人同床共枕過幾次,她脫起他的衣裳已很順手,她將他脫下的外衣擱在一旁,接著褪去自己身上那件淡黃色的夏衫,準備要上榻睡了。

  下一瞬,他猛不防將她推倒在床榻上,精壯的身子覆在她身上。

  她一愣,脫口問道:「你要做什麼?」

  「自然是做夫妻之間該做的事。」他解開她身上剩下的裡衣,恣意的探手握住她胸前的柔軟。

  隨茵垂下眼,頃刻後,宛如寒月般的眼神瞅著他,神情猶如結冰的湖面,平靜無波。「要做就快做吧。」

  她語氣裡的敷衍之意清晰可辨,接著她推開他,當著他的面脫去裡衣,露出裡頭那件粉白色肚兜。

  瞥見他那雙鳳目不忿的瞪著她,她反問道:「你不是要做嗎,怎麼還不脫衣裳?」

  「哼,爺就算有興致,也全被你那張冷臉給攪沒了。」要做就快做,她把他當成什麼了?他悻悻然地躺在床榻上,面朝裡頭,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模樣。

  她看了似是在鬧脾氣的他一眼,上回的經驗並不好,所以她有些排斥再與他行房,她刻意那麼說,就是想澆滅他的興致,而他的反應正如她所願。

  隨茵十分滿意的下床去吹熄了燭火,安靜的躺在他身側。

  這十幾年來,她的作息一向很規律,戌時就寢,卯時起床,她又是個好眠的,一沾上枕頭,很快便能睡著,因此她很快就陷入夢鄉裡。

  夜半時分,隨茵從沉睡中被吵醒,看向身旁不停囈語的那人。兩人同床幾次,這是他第三次作惡夢了,每次的囈語都是反反覆覆的那幾句——

  「阿瑪,不要喝那毒酒……不要,求求您別喝……不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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