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之間不過是一般切磋,有必要搞得這麼轟轟烈烈嗎?」她有些急促地揚聲反問。
「在戰鬥的狀態之中,一切都是變數,況且以他的個性,不可能敷衍了事。」海皇瞟了她一眼,她這麼激動幹什麼?「不過或許言悅真的是契機。」
皇甫眷戀撇開臉,神情暗沉,已經沒有心情再聽他說下去。
天賦神能這種東西,她不懂,只知道很強,強到可以助她完成某些事情。但她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缺陷,對手的力量越強,就越容易引發危機?如果是這樣,她該不該利用他做那件事?
那次讓她記憶深刻的挑釁,讓她跟冷紀河的關係從此斷裂的導火線,她為達目的不敢鬆懈,如今時機漸漸成熟,但她該不該利用他?
那時冷紀河雖然輸了,但同海皇一樣,都沒有認真對待,大司法的實力……她不就是清楚冷紀河的實力,才會那麼想要海皇的嗎?
陷入沉思的皇甫眷戀,沒發現海皇的目光緊緊地鎖在她身上,若有所思。
「又在算計什麼?」
皇甫眷戀心裡無預警地一慌,下意識抬眼看他,他察覺她的眼神有些飄浮。這個女人在想什麼?竟然出現這種從未在他面前坦露過的眼神。
「沒啊。」她很快轉換眼中的神采,而後浮現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他沉聲囑咐道:「海皇大人,你千萬小心,別出什麼事。」
或許,不會到那麼嚴重的地步,她想。
***
太和國慶典日當天,國宮前方歡聲笑語,舉國上下一片歡騰,熱鬧非凡;而後方的競技場,卻如雷電交加,風雲變幻以至天地同驚,塵埃落定後剩下的,竟是滿目瘡痍。
雖然海言悅在最後關頭心有所悟,和宮少合力抵擋住海皇的力量,有驚無險地化險為夷,事情也如當初期望的那樣,言悅這個契機,改變了海宮兩家的關係,可是……
皇甫眷戀連靈魂都被震懾住,她徹徹底底地見識到,也再一次肯定,這世上絕對不可能有某種力量,可以抵抗海皇氣蓋山河的神能。
最高層的「合」系力量,竟是萬物俱寂、寸草不生。
皇甫眷戀閉上眼,懶散地倒臥在議事廳的長椅上,神情靜謐。
震撼住她的,僅僅是他的力量嗎?如果是這樣,過了這麼多天早就該平復了,但不停湧上心頭的,竟然是不知名的恐慌!
她的腦海裡,會不經意地浮現那天的情景,連海皇自己都控制不了的局面,張狂怒吼,被激發內心所有的戰鬥慾望,勢不可擋!
如果沒有言悅,會怎麼樣?輕則是他跟宮少兩敗俱傷,重則是……
倏地睜開眼,皇甫眷戀的眸光飄忽不定,她怎麼可能會恐慌?!等著見識這一刻已經整整五年了,如今,應該覺得高興才對。
海皇能幫助她完成那件事!既然坐上了這個位置,就不可能再有放手的念頭,更不可能有一絲一毫的破綻和把柄,不能再讓任何人威脅到她!
鳳眼狠狠地瞇成一條線,皇甫眷戀的神色看起來陰沉且無情,彷彿想藉此擺脫心裡無端竄起的軟弱情緒。怎麼可能會有「擔心」這種毫無用處的情緒,她不是早就鐵石心腸了嗎?
從得知自己會被父親放逐、變成一無所有的廢人時,她就逼自己不要再心軟。天下竟然會有這樣的父親,太和國的前國主,輕視自己的女兒,並打算只將她撫養到十八歲,就要讓她自生自滅。
女兒……什麼時候開始她連自己的性別都否認掉,是從父親正眼都不看她、卻說著讓她心驚膽顫的話開始嗎?
你這樣的女孩,根本不可能有所作為!
沒作為他就可以無所謂地遺棄嗎?沒那麼容易!她會讓他知道,放棄她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錯誤!
她是沒有保護國家的力量,也沒有精明厲害的本領,但她很懂得利用人,就算被認定不配成為這個國家的領導者,她不也坐上了這個位置,抓住這份權力了嗎?
父親,你該瞑目了吧!皇甫眷戀掩在袖袍中的雙手,十指狠狠地緊縮互掐著。
海皇,算她對不起他,事情結束後,她會好好的補償他,說不定一切順利,他不會發現什麼,那麼……
皇甫眷戀眸中頓時綻放出奪目的光芒,沒錯,海皇會幫她的,不知不覺就會幫她處理好,然後她跟他之間,將會有無限的可能。
當她這麼想的時候,心裡似乎鬆了一口氣,但臉上的表情卻不見喜悅,反而更顯抑鬱灰暗。可惡!
***
原本要下個月才會來太和國訪問的東南陵第一夫人,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改變行程,將到訪的時間提前到下個星期。
「第一夫人怎麼會把重要的國際交流當成自家的私事,隨便改變行程呢?」傳報消息的內務官也在一旁嘀嘀咕咕。
「說不定是突然開竅了呢,早點來看看到底有沒有機會搞破壞。」皇甫眷戀懶洋洋、滿不在乎地開口。「這不是很好嗎?該來的總是會來。」
她低沉而飄忽的口氣,讓一旁的海皇不禁皺起眉頭。雖然她還是那副吊兒郎當、不正經的樣子,但他總感覺到一絲不同,彷彿風平浪靜之下,正醞釀著某些不為人知的算計。
「這個消息別急著通知風家,讓我們武白先生先放鬆一下。」她振了振精神,對內務官吩咐道。
哼……放鬆,她是想看風武白抓狂,然後才好讓他那個萬事皆能搞定的弟弟來幫忙吧。
「是,國主若沒其他的吩咐,下官先告退了。」內務官一邊說一邊瞄向海皇。還好有海皇大人,不然被國主這樣搞,不亂才怪,看樣子海皇大人似乎打算長時間守在這兒,一思及此,內務官笑得可開心了。
國主眷無精打采地揮了揮手,示意他隨時可以走人。內務官離開後,海皇也沒有理睬她,逕自準備離開。
這女人不知道又在想什麼詭計,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不過,他也沒打算當她傾訴的對象。
「你要到哪裡去?」他才走沒幾步,背後就傳來軟軟的嗓音。
「難道現在我去哪裡,還要跟你報備嗎?」海皇半回頭,拋下話。
眼睛一瞇,她向他投去暗含不滿的眼神。他這樣子哪有對她妥協的意思,他的姿態還不是一如既往的囂張傲慢,行為就更不用說了。
連那一頭深藍色的短髮,都倔強地在跟她示威!
「海皇大人,要不得啊,你我朝夕相處才多久,你就嫌棄我啦。」聲音由遠及近,她起身向他走去。
海皇眉梢一揚,不滿地轉身,直盯著來人。他厭煩她這種真真假假、敷衍了事的腔調,看來不讓她清楚明白他的底限,她是不會學乖的。
皇甫眷戀一走近,便發現他的唇角上揚,浮現一抹不懷好意的邪笑,頓時心生警覺,腳步頓了一下。
彷彿察覺到她的動作,海皇快手快腳地拽住她寬大的袖袍,將她鉗制在自己身邊。「從現在開始,在我面前你最好收起那些小心機,也別對我擺出這副吊兒郎當的招牌笑臉,我說過的話,你最好用力記住,想要我對你不同,就先讓我看到你的不同。」
他不疾不徐地說完後,便鬆開她的手臂,瀟灑地轉身離開。
皇甫眷戀足足瞪著他的背影三十秒才反應過來,趕緊疾步追上去。
「海皇大人,我都在你面前洩過好幾次底了,你還不滿意啊?」
「要不是我強逼,你會乖乖說實話?」他不滿地輕哼一聲。
「您得體諒我啊,我長這麼大沒跟外人相處過。」她的表情看起不像騙人。
海皇瞄了她一眼,她的話突然使他想起內務官曾經說過的。
「難道前國主還限制你的自由?聽說你們父女的關係不是很好?」
皇甫眷戀的視線似乎被什麼剌了一下,猛地緊縮,眼睫微斂。
「看來內務官跟你說了不少事。」她冷聲道。「下次要記得告訴他,多嘴不會有好下場。」
「那就是真的了?據說前國主不是很看重你?」他繼續刺探她的反應。
「看不看重很重要嗎?現在我是國主,這就是事實。」
她的神情越見陰鷙,海皇越感興趣。「這麼說,你這種怪裡怪氣的個性,不是天生的,而是因為有陰影?」
「我怪裡怪氣?」皇甫眷戀揚高音調,下意識地抬起頭。
同一時間,海皇彷彿早已預料到她的反應,低下頭看著她,兩人的視線相接,她頭一次毫無防備地看進他深邃的雙眼,被他彷彿看穿一切的眸光震懾住,莫名一陣恐慌。
他不可能看穿什麼!他什麼都不知道!皇甫眷戀的眉心一蹙,心裡閃過一個念頭,脫口而出。「我們的關係確實不好,因為我的父親,從來沒有正眼瞧過我。」他不是要她說實話嗎?她就告訴他好了。
「他唯一看重的,是像海皇你這樣的人。」
海皇察覺到她的情緒不太穩定,表情陰沉,但他什麼也沒有說,更沒有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