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們持有火藥,但行動明顯欠缺謀略,重點是,商場上那些想置他於死地的奸商,絕對不可能愚蠢在這光天化日之下不用火藥炸畫舫,那無疑是昭告附近的船隻,這兒發生了大事。
這情況有好有壞,只要他能拖延時間,附近的船隻畫舫必會派人來救援,可壞處是,他的雙重身份也會因此而被識破——
「姓龍的,這艘畫舫已被咱們攻佔,你最好別再輕舉妄動,否則休怪咱們下手無情!」帶頭的男子大聲的吼著,臉上的面巾在適才的激戰中被劃破了一道口子,裡頭的傷口正汨汨的淌著血。
不過,並不是只有他受了傷。
為了應付武力高強的兩名護衛,兄弟們也都受了輕重傷,雖然目前是他們暫居上風,可姓龍的身邊還有一名護衛,而且飲了那麼多的迷藥,那姓龍的卻沒有倒下,就證明了他的實力深不可測,他們到底該不該一鼓作氣的攻上去?
彷彿看穿男子的顧忌和猶豫,上官傾雲眼裡閃過一抹詭光,立刻推開護衛的攙扶,泰然自若的往前跨出一步。
「閣下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炸船,又何須以面巾覆面?不如就讓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們究竟是為何而來?想要什麼?該不是襲錯了畫舫?」
「姓龍的,你少裝糊塗,你明知道咱們是衝著你來的。」男子暴躁大吼。
「喔?」上官傾雲輕輕佻眉,一派輕鬆。「龍某只是區區一介商人,從來不做虧心事,還不知是何處得罪閣下?」
角落,一名壯漢氣急敗壞的回嘴。「還說沒做虧心事,你分明就從芙蓉——」
「住嘴!」為首的男子緊急喝阻。「別跟他廢話那麼多,速戰速決。」
「可大哥,這跟計劃不同,他、他還沒倒下啊。」另一人悄聲說著,臉上有明顯的猶豫,似乎有所忌憚。
「你不是說迷藥發作了?怎麼他還沒倒下?」看管舞人和丫鬟的壯漢,立刻粗聲粗氣的質問通風報信的丫鬟。
「可、可適才我分明看到他晃了一下啊。」丫鬟又是慌亂又是疑惑,一雙水眸不斷的在上官傾雲和壯漢之間來回。
眼看底下的兄弟們似乎慌了手腳,為首的男子率先舉起大刀,放聲大吼。
「通通別吵!我看他只是在逞強,咱們千萬別著了他的道,綁了人再說!」男子將手中的大刀揮地虎虎生風。「兄弟們,上——」
咻!
遠方的湖面上,忽然射來一支箭矢。尖銳的箭矢狠狠的劃破男子的衣袖,在一瞬間阻止了男子的攻勢。
順著箭矢射來的方向望去,就見另一艘畫舫疾速駛來,船頭站滿了弓箭手,那拉滿的弓弦只消輕輕一彈,十幾支箭矢就能在瞬間越過湖面,射穿他們的身體。
「糟糕,有埋伏!」有人驚慌大喊。
幾個人見苗頭不對,心裡更加恐慌了。「大哥,怎麼辦?」
上官傾雲見有空隙,連忙欺身向前,空手奪下其中一人的長劍,而原本在他身後的護衛和船夫,也機警的加入戰局幫忙。
前有來兵,後有埋伏,原本想綁人的反倒陷入了困境,一群壯漢面露驚慌,卻只能邊站邊逃。
「啊!就說了流年不利,你還往危險裡追?」遠方的畫舫上,印喜幾乎是氣急敗壞的發出尖嚷聲。「快!快!快去幫忙!」她趴在船舷上,一邊揮手命令,一邊瞇著水眸,試著從漫天的煙霧裡,察看上官傾雲的情況。
畫舫急速行駛,湖面激起了三丈高的浪花,不等兩艘畫舫靠近,幾名武裝打扮的護衛全像展翅大鵬躍上了上官傾雲所在的畫舫,打算出手相助。
「大哥,援兵來了,咱們快逃啊!」
「不,一定要捉到那姓龍的,否則深雪她——」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兵荒馬亂問,一枚火藥無預警的飛向印喜,打算製造另一個禍端,分散援兵的注意力,上官傾雲心頭一顫,瞬間旋身奔向船舷。
「喜兒快趴下!」他放聲嘶吼,本能的就想飛身救人,可惜體內的藥性卻阻礙了內力的運行,讓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火藥落到了畫舫上,然後轟的一聲,炸碎整個桅桿。
堅硬的桅桿在一瞬間斷成了千百片木屑,朝四面八方迸射,畫舫也在瞬間失去平衡,劇烈的搖晃起來。
一陣天搖地動中,趴在船舷上的印喜,連半句呼聲都還來不及發出,就被那強大的爆炸威力給震拋跌入了湖面。
她的身形嬌小,跌入湖面只激起了小小的水花,甚至連發出的聲音都極細微。
上官傾雲嚇得幾乎魂飛魄散,顧不得迷藥帶來的不適,立刻縱身一躍,朝著印喜消失的方向迅捷游去。
「龍爺!」
前來相助的護衛們全都嚇了一跳,卻也動作迅速的瞬間兵分三路,一路追趕惡匪,一路替舞人一行人鬆綁,另一路跳入湖中幫忙救人。
「不行,火勢蔓延太快,畫舫就要沉了,快將人移到另一艘船上!」
「快找出龍爺和喜兒小姐,千萬別讓漩渦捲走了他們!」
「抓到三個人了,在其他船隻靠近之前,快走!」
第8章(1)
耳邊,彷彿還能聽見那嚇人的爆炸聲和兵器交接的鏗鏘聲。
柳眉緊蹙,印喜輕吟了一聲,不禁緩緩的掀開沉重的眼皮。
「你終於醒了。」
低醇的嗓音忽然在耳畔響起,透過朦朧的視線,印喜模糊地瞧見有個高大的人影來到了床畔,她眨了眨水眸,好不容易適應了室內的光線,這才看清來人原來是上官傾雲。
他一臉神清氣爽的拉了把紅酸枝椅子坐下,身上散發著淡淡的墨香,越過他的身軀望去,就見圓桌上擱滿了卷宗紙筆,顯然他是在這兒待了好一陣子。
「我怎麼了?」收回目光,她困惑地問,感覺身子格外的沉重。
「你摔入湖裡了。」他淡淡回答,同時伸手替她拉攏暖被。
原本,她蓋的該是透氣涼爽的絲被,不知何時,卻被換上了秋冬才會使用的綢織暖被,那厚厚的棉被蓋在身上,熱得她滿身是汗,她還眼尖的發現,三面牆上的窗子,全都被人給緊緊的關上。
要命!究竟是誰想熱死她?
耐不住一身的燥熱,印喜作勢就想掀開棉被起身。
「別亂動,你染上風寒,需要多多休息。」上官傾雲按下她的細肩,阻止她亂動。
「我染上了風寒?」印喜不禁有些懷疑他的話:不是她自傲,打八歲讓師傅收養起,她瘦歸瘦,可從來沒生過病。「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可能病了?」
「昨夜。」才想起昨日發生的事,上官傾雲便不禁心有餘悸的的繃緊了下巴。
「昨夜?」印喜眨著水眸,很快的也憶起困在水裡的那份恐懼。
雖然她經由卜卦,算出他那日必有劫難,因此才會緊急請托姐夫——皇甫嗥月派人馬救人,可她只顧著計劃救人,卻忘了替自己卜上一卦。
她才落入水裡,便馬上想起自己壓根兒不會泅水,雖然她強自保持冷靜,揮動手腳試圖讓身子往水面浮,可惜在火藥的激盪下,夾在三艘船間的湖水早已變得暗潮洶湧,那強勁的水流沖得她頭昏眼花,無論怎麼使力,身子就是愈往下沉,結果一個岔氣,混水便咕嚕咕嚕的灌進她的口鼻。
若不是他及時發現她,將她救到湖面上,恐怕她早已成為一縷芳魂。
殘存在體內的那份恐懼,讓她不禁微微顫抖了起來。
「沒事了。」低醇的嗓音再次響起,上官傾雲探出大掌,撫上她的嫩頰。
屬於他掌心的那份冰涼,暖暖的鎮定了她體內燥熱,也鎮定了他的不安,他的撫觸是那麼令人安心,她不禁閉上眼,本能的朝他偎去。
「沒事了,別怕。」他繼續安嫵她的情緒,佈滿刀繭的掌心,輕輕的摩挲著她發燙的肌膚,感受著她的柔順與細膩,以及她的依賴和信任。
只是下一瞬間,輕合的水眸卻又突然睜開。
她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忽然瞪起他來。
「你……看起來倒是沒事。」她瞇起水眸,語氣裡蘊滿了不平。
「都是托你的福。」若不是她神機妙算,他也不會那麼順利的脫身。
「托我的福?」她揚高語調,水眸裡浮現責難。「你要真是這麼想,又怎會罔顧我的警告,跑去游泳!」重點是,他竟然還帶著舞人!
別以為當時兵荒馬亂,她就沒注意到船桅邊那清艷過人的舞人。
什麼叫女禍?就是和女人有關啦!
顯然的,他壓根兒就沒將她的話放在心上,甚至可能從未信她的話,所以他才會帶著舞人親親密密的去遊湖。
她還道這幾日他早出晚歸,也許是忙著替深雪的來歷背景做安排,沒想到他卻是忙著沉浸在溫柔鄉!
這男人簡直是狗改不了吃屎,真是、真是——
氣死她了!
「我很抱歉,我保證往後不會了。」黑眸一黯,他用前所未有的慎重口吻,堅定地許下承諾,粗糙的大掌滑過她的嫩頰,握住她擱在暖被裡的手。